病塌之上,年轻的公子斜倚着,轻裘缓带,玉树兰姿。只是脸色苍白,干涩的薄唇紧抿。
“张勋门下的人今日去挑衅晏无端了?”声音暗哑无力,透着久病成疴的症状。
“是的。”回答他的是一道平静的男声。平静就如死水,没有一丝涟漪。
“张勋如今武功全失,连最忠于他的几条狗都被晏无端除了,便是如何都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声音轻微,偶夹着咳嗽声,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般。
看见对面的文渊眉头紧锁,“你有什么疑虑?”
“怕是晏无端没有那么轻易放过张勋。”
“文渊,你知道何故晏无端废了张勋武功,楼内众人一致要求我给个说法,我却将此事压了下来吗?”
文渊摇头,不知。
“你不觉得咱们楼太安静了吗?”表面上的平静,却昭示是暴风骤雨的突袭。
文渊依旧不解。
“这正是我要的。”这句却有些喃喃自语了,声音低的也许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两个时辰后,让花点溪来见我。若是晏无端回来欲做什么,你且不用过问。”
“是。”
舒倦自上次被挟持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竟是隔三岔五的在生死边缘徘回。就是连墨大夫都已束手无策。舒倦知道自己的情况,也禁了药,任由着这病,若是哪一天眼睛一闭,也就这么过去了。
楼里的人大约也知道舒倦每日只有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诸事都交由各大长老在处理,若是各大长老都处理不了的问题,在由舒倦亲自处理。
张勋一事,楼里的长老颇有争议,一致要求将发征讨帖与各大门派,欲将晏无端诛杀与东隐,且态度十分强硬。
张勋是跟着老楼主的旧部,且又是楼内之人,如此被一个外人欺侮,简直是在挑衅倾雪楼的江湖地位。
“以后,她将会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娘亲。各位若想让舒倦绝后,请便。”那时,舒倦是这么说的,神色淡然,极其认真的样子。任谁都看不出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况舒倦乃一楼之主,他说的话,众人自然不会怀疑。
各位长老都是看着舒倦长大的,自江小扣一后,众人对舒倦的感情问题纵使绝口不提,心里也是十分在意的。若让舒倦再接受一个人,绝非易事。
众人在面子和倾雪楼的存亡上思索良久,最终决定隐忍不发。
舒倦病危,而晏无端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倾雪楼的未来。
晏无端不知道那八个人是怎么死的,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凡是碰上断无痕的人,多数是活不下来的。
有酒的地方,就有晏无端,这话是没错的。晏无端寻好酒的本事也是不赖的。所以,当晏无端说是酒瘾犯了,直去最好的酒家找,这便对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断无痕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自斟自酌,桌上还放着一盘花生。
“回去?回哪?”回迷雾山,回倾雪楼,还是回哪里。
“你明知我说的是什么?”
“老断,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猛地灌了口酒,晏无端显得有点不耐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是无可奈何。”
“小二,再来壶酒。”晏无端嚷道。
“既然你不想提,我便等下次碰见你再说了。”断无痕多少也是知道的,这丫头的脾气倔,若是不想的事,硬逼着,急了,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告辞。”
晏无端喝了口酒,什么话也没说。
入暮的时候,叶一进书房去找叶翩折,想向他汇报训练出来的暗夜十三杀,已到了可以执行任务的时候。
只是还没到叶翩折的书房,就已被叶翩折的贴身侍婢雨帘告知,叶翩折去了极乐宫。
南越国位于云海之边,三国要塞之地,商业兴华,百姓富庶,每年从云海上漂洋过海而来的商人和从他国而来的散商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数之不尽的财富。历代南越王重商兴农,南越国可说是最富庶的国家。
而叶翩折所处的西北之地,更是主要的商贸往来之地。容渊侯可说是富可敌国,不可小觑。而在纵情声色方面,容渊侯甚至比南越王更胜一筹。
侯府有座秘密通道,是通往极乐宫的,那是叶翩折建起来蓄积姬妾女伎男伶的享乐所在。历来只接待朝中重臣以及王室成员。
那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那是一个琉璃绯色的世界。亭台楼阁筑于活水之边,云烟缭绕,小桥流水,意境悠然。
那里到处铺满了了金子、玛瑙、红宝石,就是连栽在活水便的蔷薇也是绯红的玛瑙石雕成,一树一树的花开。
活色生香,酒池肉林,池中飘着永不凋谢的云英花,林间有无数俊美的少男少女,姿态曼妙。
凡是去过极乐宫的人都神态迷离,乐不思蜀。似乎想永远的沉醉在这美妙的世界里。
蓝田暖玉铺成的低阶,回山天蚕金丝制成的纱幔,千年紫檀雕成的烛台,龙眼大小的夜明珠置放其间。
一室暖意,春色无边。
绝色美姬穿梭屋内,手中是琉璃金制成的餐碟,待桌上放好了叶翩折要的食物后,那些人便自动退至一边,等候差遣。
“来,雪阴山的冬熊掌,尝尝。”叶翩折向对面的人介绍道。
雪阴山北去万里,终年飘雪,难觅人踪,即便是飞鸟亦不肯在雪阴山上飞过。唯一生存的便是冬熊。
从极北之地将活着的东熊运至此,取其双掌烹饪食之,也只有叶翩折有这样的魄力。
对面的人禁不住夹了一口。
“如何?”叶翩折微笑,执杯浅酌,“我从南都请了在家含饴弄孙的前御厨,那人不肯来,我便杀了他全家,将他的小孙子剁碎喂了冬熊。”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夜话,诉说心中的欢喜,连眉角都是带着喜悦的上扬。
“叶酌白!”对面人猛地一甩筷子,忿而起身。
“哦,你的那只是另一个厨子做的,”眉波流转,看着面前已然想要远去的人,“因为,杀了那只吃了他孙子的冬熊,他也撞墙自尽了。”语气很淡很淡。
即便如此,面对这玉盘珍馐,也全然失了胃口。
也只有他知道,从前的叶酌白并非这样。只是十七岁那年从南越王都搬到这西北之地,此后行事便是无法猜测的诡异。那样尊贵优雅的仪态下散发着彼岸的糜烂,让每个伺候他的人都胆战心惊。
凤玠无奈地叹息。
“你不想知道她在那里过的好不好吗?”
“哦?她会过得不好么?”叶翩折语气轻漫,透着明显的嘲讽。挥手遣散在周围服侍的美姬。
“她快死了。”
“快死了?那便是没有死了。”眼眸一暗,浓郁的黑。
“叶酌白!她是你亲娘!”
“叫我叶翩折。”
沉默,宁谧。
“你难道以为叫了叶翩折,就能抹杀你的过去了吗?”
“啪”一声,珍馐美味尽数扫落在地,叶翩折的眼里盛满了怒意,烈烈的想将人碎尸万段。
而眼前的人却偏是他唯一的知己,他不会动他。
“你可以滚了!”断然甩袖离席,绯红的衣袍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如果有人在背后嚼你的舌头根,怎么办?
杀。
如果有人蔑视你,怎么办?
杀。
如果你信任的人,出卖你。怎么办?
杀。
如果你在乎的人不在乎你,怎么办,?
杀。
如果你最重要的东西被人夺走了,怎么办?
杀。
如果周围的人可怜你,怎么办?
杀。
怎样让别人都怕你
杀。
不忠之人,杀!不孝之人,杀!不仁之人,杀!不义之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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