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暴雪中走了三个小时回家,眼泪一刻也没有停过。
我到家就躺下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高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生病真好,你不用回答人们的疑问,你不用对任何事情负责,你只是像具行尸走肉似的躺在那儿,你用无言的肢体告诉人们“闭嘴”。
父亲和姨妈轮流守着我,可我不想跟他们说一句话,我大半时间都在昏睡,或者在噩梦里和各色人等较劲。我就算在梦里也不得安生。
“brandon,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的感情?你这个混蛋!”我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他不但没生气,英俊的脸反而惨然地笑了,“victoria,你还有感情吗?你至始至终不都在骗我吗?我和你一样穷,穷人谈什么感情?你有爱我过吗?你只爱钱,除了钱,你还爱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啊!”
他一步步向我走过来,面容狰狞,我踉跄地往后退,哑口无言。
一个身影挡住了我的退路,我转头一看,是操着双手,一脸冷笑的kitty。她挑起长长的柳眉,揶揄地说:“victoria,你不说brandon是真心爱你吗?你现在明白他是真心爱谁了吧?哈哈哈哈!”
她扭着纤腰,转到brandon身边,两人搂抱着,像俊男靓女的模特儿。kitty撒娇地问:“honey,她说你爱她,你爱吗?”brandon亲昵地摸摸kitty的脸,不屑地撇了撇嘴,说:“你觉得我会爱一个二奶吗?二奶知道‘爱’是什么吗?”
我在他们的淫笑声中醒过来,一身的冷汗,心跳得比撒缰的野马还快。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涩涩的,苦苦的。
兔年的除夕悄无声息地到了,姨妈叨叨着除旧迎新,除夕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陪她屋里屋外地打扫房间。她和母亲虽是亲姐妹,但性格截然不同,她热情似火,性情爽朗,和母亲的常年阴郁犹如天壤之别。母亲一走,姨妈就把我视为己出,看着我孤儿一般可怜,就更加尽心尽职。就连她和父亲的关系也迅速回暖,把父亲差遣得跟自家人一般自然。这会儿已被她差去菜市场买鸡买鸭买鱼,只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晚上热热闹闹地过个团圆年。
我对日子仍然兴趣索然,既不盼望明天,也不畅想未来,过年更是可有可无。我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只是看着天发呆。我拒绝了父亲和姨妈各自的邀请去他们家过年,也坚决不去外公外婆家过年。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商量好后,姨妈竟然决定把自己的小家庭搬过来陪我过年。父亲也主动要求下厨做饭,只是他还有另外一个家,不能陪我们吃年夜饭。但他亲自采买,也算是相当尽心了。
我很想鼓起勇气,让自己对生活的热情高涨一点,可我做不到!我的情绪像只在冰冷水底的鱼,只是活着,没有喜怒哀乐。和方志坚的见面彻底摧毁了我,我像根弹簧被一屁股坐断了似的,再也没有了反弹的可能。那些秘密,那些耻辱,那些欺骗像空气一样无时无刻不围绕着我,像潮水一样不时地窒息我。我每天都心事重重,像个负重的行者,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徘徊。
我删掉了brandon所有的来信,阻止了他的账号,我发誓一辈子也不要再和他联系。可是,我完全不能从心底删掉他,我越是不去想他,我就越是要梦到他。一天晚上我又做了个梦,梦见在我们的婚礼上,brandon当着所有的宾客告诉我,他要娶的新娘是kitty,而不是我。我几乎要气晕过去,眼睁睁看着穿着一模一样新娘服的kitty朝brandon缓缓走过来,她的脸上泛着红晕,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我气急攻心,一下就醒了。又是一身冷汗,气喘吁吁,眼泪沾湿了枕巾。
我问自己,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没有了母亲,失去了情人,看不到前途……我未来的路在哪里,谁能告诉我?!
客厅里温暖如春,花香沁人,一大把青翠的水仙婷婷绽放,赏心悦目。气球在角落里飘得喜气洋洋,饺子在厨房煮得热气腾腾,悬挂的灯笼燃得红彤彤……姨妈用火一样的爱心给了我一个温暖家庭的假象。可假的也好,总比我形单影只的真实强!姨妈、姨爹还有表妹都在,我也勉强打起精神,大家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热烈地评论,都装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除夕,回避着一切扫兴的话题,即将过去的兔年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而马上来临的龙年注定充满希望。
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子里的祥和,姨妈就坐在电话边,一边懒洋洋地伸手接电话,一边笑眯眯地跟我说:“肯定是你老爸。骨头连着肉,是亲的怎么都要挂着。”她把电话放在耳边,手里还闲闲地拨着橘子,嘴里招呼着:“喂,她爸啊……哦,哦,哦,哦”,她的脸色变得凝重,手也不动了,一个劲儿地拿眼睛瞟我。“怎么了,妈?谁呀?”表妹好奇地问,姨妈没搭话,继续拿着听筒在那儿屏住呼吸,半晌才说:“小伙子,你就到家来吧。大年三十的,住什么宾馆?来,来,我让佳儿给你说话。”
姨妈紧张兮兮地把听筒捂住,跟火烧屁股似地冲我喊:“快,快,快接电话。你美国的那个男朋友到机场了,你让他到家里来,住什么宾馆?大过年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我心里一惊,手中的橘子就落到了地上,“brandon?是brandon吗?他怎么还会到中国来?”可电话已经伸到我嘴巴跟前,容不得我再多想,我腾云驾雾似地冲电话“喂”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耳边:“hivictoria,是我,brandon。我临时改签了飞巴基斯坦的票到北京,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我想见你一面,你方便到机场吗?”
像被电击中一样,我只觉得身子一颤。我听到自己着魔似地说:“好的,你现在具体位置在哪里?我马上打的过来。”
搁下电话,姨妈,姨爹,表妹都凑到了面前,七嘴八舌:“除夕晚上一个人去机场干嘛?”“你让他过来吃饺子嘛,哪有到了家门口都不来的道理?”“这个小伙子可真是怪了!佳儿,听姨妈的,让他过来吧。”“哎,让你姨爹陪你去,行不?”
……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一边穿大衣拿包,一边敷衍:“姨妈、姨爹,你们别担心,我去去就来。我们有好多话要说,在家里说不方便。”说着就要往门外跑。
姨妈追到门口,一万个不放心地喊:“哎,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到了家门口都不进来……”
只听得十六岁的表妹在身后劝:“妈,人家这是在谈恋爱,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哪有时间跟你们客套?你们真是没谈过恋爱啊!”
谈恋爱?我听得一愣,我和brandon还算是恋人吗?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