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雪摆弄着手上的梅枝,一脸的不在乎让本就怒气冲冲的傅桂更为火大,正要破口大骂,徐子寅连忙委婉地道:“我们知道李茹师妹她们平日里确然有违规之举,但易师父私自逐她们出师门,又下了那样的重手,于门规而言实乃不妥。若易师父想继续授课,依长老会的意思,是想对您进行内门师父的考核。”
姚知雪闻言,歪头思索起来。
易轻入驻独咸峰做内门师父是掌门奚玄子亲自批的,长老们许是也觉得就易轻那软弱的性子,估计也兴不起什么大浪,反正是个没人要的破峰,闻栖峡额外多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师父罢了,便也未安排测试直接就允了。
但此番姚知雪教训了李茹那几人,引发了“私自殴打、驱逐弟子”等种种问题,作为一位内门师父违反了准则与门规,加上长老们本身就对易轻的身份有些介怀,于是当即集会商讨,得出了此番决议。
但因掌门奚玄子一直是个甩手掌柜的类型,有事没事便外出个大半年,经常难以联系上,因此诸多事都不必禀告,只要有傅桂这代理掌门参与并通过即可。
因此看来,这帮人是打算一如既往地先斩后奏了。
重新审核就意味着师父的饭碗即将不保,看这些人态度,姚知雪最后被赶出闻栖峡流落街头都有可能。
不过她倒没觉得如何,反正她目前也没有拂雪剑的消息,在闻栖峡不过当个消遣,若干不了大不了走人。
唯一一点,姚知雪对易轻稍微有些抱歉,独咸峰对易轻来说应当很重要,否则她不会即使受那么多的冷嘲热讽,也要坚持做这个窝囊师父。
想到易轻留在身体里的那一缕残念,姚知雪最终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傅桂见她半晌不语,以为她是心头悲痛难以自拔,语气不觉缓和了一些,道:“掌门师兄当初将独咸峰给你,只是想你能有个安居之所,并未盼望你收徒或者振兴独咸峰一脉,能力有限的话,趁早放弃也不丢人。往后你仍能待在闻栖峡。”
她道:“傅师父多虑了,易轻依了掌门及各位长老的决定便是。审核的内容是什么”
傅桂不咸不淡道:“此事还要再行商讨,过两日再通知你。”
姚知雪点了头就算表达自己明白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激烈一些的反应或言辞,连脸色都未变过,这样的平静让傅桂与楚子寅都十分不适应。
原本的预期是,她会哭哭啼啼说自己受了多少苦,控诉弟子的不是,甚至求他们手下留情,场面定是可怜又悲惨的。
但现在看这形势,好像面临审核的是他们二人,姚知雪才是大爷。
徐子寅以为她是将伤感与忧心都藏在了心底,便柔声安慰道:“易师父你也无需太在意,只要尽力便可。往后若有什么困难,可去傲天峰寻子寅及众弟子帮忙。”
傅桂不冷不热地哼一声,但并未反对算是默认了,也未告辞便离去。楚子寅冲姚知雪微微一笑,亦随自家师父下山。
姚知雪刚跨进门洛春儿便跑来,笑嘻嘻的语气暧昧地道:“师父啊,方才弟子见徐师兄对你笑了多次呢,看来徐师兄对师父很不一般啊。”
洛春儿早看出师父喜欢楚子寅,因她晓得师父性子羞怯,于是平日也常说些这样的话鼓励师父大胆些。
此时洛春儿这番言语本是哄她高兴,但没想到师父听了,竟没有丝毫反应,而是看着黎榭道:“阿榭,你学过闻栖峡的功法”
方才黎榭击退周枫那一掌,分明是入门弟子必学的鸣阳掌,不过比起周枫,黎榭已然掌控了精髓,将普通的功法也打出了非凡的效果。
闻言,原本因徐子寅的出现笑容满面的洛春儿,当即换上了难以置信的脸色。
黎榭定定地站着,沉默片刻低声答道:“是。”
此话一出,直叫洛春儿愕然不已。因为门派的功法,即便普通也是绝对不会外传,若黎榭并非闻栖峡弟子,便只能是偷学所得。
姚知雪问:“还会其他的么?”
他艰难地点头,“内门弟子必修的基本功法亦学了一部分。”
洛春儿失声叫道:“什么你怎可能会有那些秘笈心法”她手足无措地看向姚知雪,等着她的决定。这件事太过震撼,若被其他人知道,黎榭非被长老会拖去处刑不可!
黎榭望着姚知雪漆黑似墨的眼,有些焦急地解释:“师父,弟子并非有意欺瞒,那些武学更并非窃取,只是……弟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两个弟子脸色紧绷,让姚知雪有些困惑,她说了什么严重的话么?
她也懒得深究,当下道:“既然如此,往后为师可不必指导你练武了,自己修炼去吧。春儿你也一起,否则过不了考核为师也没法子救你们。”
两人一时没懂,愣愣地看着她。洛春儿试探着说:“师父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不然还要怎的阿榭练得不错啊,正好也能教你。难道还要为师每日看着你们练武吗?想想都觉着累。”姚知雪耷拉着眼皮说。
“师父!”洛春儿简直哭笑不得,“此事并非重点吧!”
“好了,为师要去睡会儿,你们自个儿练功去吧。”姚知雪打着哈哈就往自己房里走,洛春儿叫了她几声也懒得理。
洛春儿无奈地叹气,回头见黎榭不吭声,便温声道:“师弟你无需担心,既然师父不在意,师姐自然也不会透露的。即便关于你为何会奄奄一息地出现在山脚下,若是你不想说师姐也不会问的。而且这样也好,往后你还能教师姐练功,师父她老人家也能清闲些。”
黎榭淡淡道:“多谢师姐。”
洛春儿又问道:“不过方才你是如何知道书法课是无需自备笔墨的”
他笑笑说:“昨夜我醒后想打些水洗漱,无意在后院的柴房看见成堆的桌案与笔砚,当时还有些惊讶为何数量如此多。”
“原来如此,师弟的反应真是快呢。”洛春儿夸奖道。
黎榭抿嘴一笑,便帮着她整理屋舍。
姚知雪做剑灵时,一整日坐在那儿赏雪都不会累,但入了凡人之躯,只是昨夜没睡饱便会犯困。
她入了自己的卧房,发现昨日被黎榭的血弄脏的床单已经被洛春儿换过,心中夸赞了徒弟一番,而后连衣服也懒得脱便倒了下去。
但闭眼后,她想起昨夜的惊梦,怕那些往事再次入梦来,又不大愿意睡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敌不过困倦。
出乎意料,此觉睡得甚安心,姚知雪觉得特别满足,忽然有点体味到做人的小小乐趣。
她睁眼后刚想伸个懒腰,忽然发现床边坐了个人,黑衣黑发,却是黎榭。
她眨巴着惺忪的睡眼,见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手中尚牵着一缕她的银发。
“师……师父。”他赶紧站起退到一边,俊美的脸微微泛红。
“你在此做甚?”她打着哈欠问。
“弟子下山折了梅枝想送来给师父,发现房门未关师父您也未盖被,弟子怕师父着凉,便擅自进来了。”
黎榭心虚地望着无人处,生怕姚知雪再追问。
然而她只是起身去瞧了瞧他折的梅花,颜色寡淡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些喜色。
黎榭也不禁高兴,想了想道:“师父,鸣阳掌的事……若师父想知道,弟子便告诉师父,只是怕师父不信。”
姚知雪道:“你为什么会闻栖峡的功法为师并不在乎。”
“……是。”
黎榭觉得自己该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其实有些失落。
这时她走到黎榭跟前,用他摘的梅枝轻敲他的额头道:“只要你尽着弟子的义务便可。首先你必须听为师的话,为师没让你往东,西南北也无需考虑,乖乖待着便是。像早晨那样自作主张出手更不允许。”
黎榭闻言,微微一笑答了声“是”。
“师父!”洛春儿尖利的叫声远远地从院子里传来,不久伴随着推门声,她急切地跑进来道,“师父!傅师父来了!”
姚知雪看看天色,才至午时呢,这富贵大叔又来做什么?她随便理了理衣衫和银发走出去,只见了傅桂一人站在院前。
“傅师父又有何贵干”姚知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色。
“哼,你以为老夫想来你这么?”傅桂递给她一份卷轴道,“审核任务出来了,前些日子有平民上山求助,说是村子遭了妖精,此番你将此事解决,带个物证或认证回来便算你通过。
“作为监督,几位长老决定让子寅随你去。另外你赶走的那四个女弟子及周枫也一同前往,就当来个将功抵过,若你不满他们的表现直接给个差,便会极大影响他们的考核成绩,如此一来他们便不敢造次了。”
姚知雪扫了卷轴上的内容一眼,说的是差不多的事,额外将地点环境等介绍了一番。
傅桂自个儿咕噜道:“估计不是大妖,但凡有点灵力都能解决。”
姚知雪想起掌门奚玄子临行前,曾同易轻说,若是有事傅桂会帮衬着点,当时以为奚玄子不过是随口一说,用来叫易轻心安的。
但事到临头,傅桂是真的在竭力相助,否则考核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只是一个除妖任务,监督人员更不会是较为亲近的徐子寅。而作为惩戒让李茹他们跟去,想必也是傅桂给姚知雪讨的公道。
姚知雪将卷轴收好,第一次正视傅桂道:“万分感谢,傅师父。”
“哼,老夫可未做什么,成功与否都要凭你自己。”傅桂撇了撇自己那双肥厚的嘴唇,看了姚知雪一眼道,“老夫且问你一事。”
“请讲。”
“你兄长……”傅桂顿了顿,终于还是继续道,“可有留下什么于你譬如一套功法,或一件法器”
姚知雪细思了一番,摇头道:“不曾。”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莫怪老夫直言,易岸那套诡异的手法在修真界掀起了太大风浪,到如今过去将近半年,那种恐慌依旧未散。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易岸起初或许是无辜的,但祸于人心贪婪。”
傅桂难得与她正经说些道理,姚知雪也稍严肃,道:“易轻知道。若有消息定然会告知傅师父。”
傅桂点点头,仍旧未告辞直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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