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济世堂又恢复了平静，但，人的心已经不平静了。

瞥了眼卫迎翰坐位的位置，李悠然缓缓喝了口药茶，温眸荡漾着温润的神色。

“看来，卫迎翰心底还是对卫昭的关怀。”

若不关心的话，方才他不该动怒，只怕回去之后，卫成的日子不会那么顺遂了。

抬眸看向面容冷然的白钰，李悠然放下手里的杯盏，勾唇一笑，“只是我没想到，卫迎翰对你的防备心如此沉重。”

不过，这倒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燕国九皇子李钰，文武双全，冠绝天下，十年前她就已经听过了，想必那个时候，卫迎翰就已经对他有所防备了。

“他图谋多年，一路都是小心翼翼走来，自然是不容有失。”

抬眸望了眼外面的天色，白钰缓缓起身，深眸蒙上一层暗芒，唇畔浮现邪魅的弧度，转身便将人从然他上抱起。

“夫人，该就寝了，今日可是你在茶楼内答应我的。”

想到在茶楼内那等的情形，李悠然不禁羞红了脸，伸手打了下他的臂膀。

“你，轻点。”

黑瞳闪烁着愉悦，白钰低头便噙着了软嫩的朱唇。

云雾缭绕，苍茫林间一间书院若隐若现，仿若人间仙境。

一名小童狂奔到山顶，打开一间书房，快步走到软榻上对弈的两人，恭敬的将信递给其中一人。

“山长，山下来信了。”

司空打开酒葫芦，喝了口酒，瞧着棋盘上复杂的局势，倒是不知该如何落子了。

拆信之前，不忘瞥了眼对面的人，“别想偷我的棋子，我可盯着呢！”

“得了吧你，我才不做那种丢人的事儿。”

司空摆摆手，白眼都快后脑勺去了，暗地里手指却不自觉的攀上棋盘。

急忙缩手，瞪着被打的手背，司空不满的砸咂舌，“一盘棋而已，何必较真，你都连赢三盘了。”

让他赢一盘能如何？

“对弈怎能儿戏。”叶成瞥了他一眼，看向旁边的小童，“盯着他。”

“哦。”

小童转个神，双眸直勾勾盯着司空，顿时教他心底有些发虚，抬眸就瞪了过去。

“你这么盯着我作甚，我又不能跑了。”

“可你会偷偷拿棋子。”

被小童这般一说，司空默默抽回手掌，冷嗤一声，“你这就不懂了，悔棋下棋这才是情趣，否则，他一直赢下去，那有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你总是输。”小童说话一点不留情面。

惹恼了的司空，撸起袖子就要打人，“嘿你这个小东西，看我不……”

对面忽然伸过一只手阻止他动粗，抬眸就对上叶成那双凝重的眼眸，下意识的开口。

“出事了？”

将信放在他的面前，叶成叹了口气，“已经有人开始追查李悠然的底细了。”

“那丫头这么快就暴露身份了？”司空皱皱眉，拿起信纸翘起来，脸上的嬉笑瞬间有所收敛，眸底掠过一道庆幸，“好在他们追查的是‘钟锦绣’，并非是李悠然。”

若是有人开始追查李悠然，那才叫大事不妙。

摸了摸山羊胡，叶成当机立断，“此事还是先与她打声招呼吧，也好让那丫头有所准备。”

沉思片刻，司空也跟着点头。

“正好，把我这些日子采的草药给臭小子送过去，可不能让他没了媳妇啊，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那小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刚捡到他的时候，可是将司空吓坏了，那哪是人啊，根本就是行尸走肉吧？

自从李悠然下山之后，天下的局势正在发生变化，虽然只是微妙的变化，但想必各国都已经察觉到了，所有的起源，皆始于燕国。

想到吕韦去了燕国，叶成的脸色不由深沉下来，眼虽望着棋盘，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瞧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司空笑了起来，抬手将信放在烛火上，扔到塌下的盆里，任其被火焰吞噬。

“你是在担心吕韦？”

叶成沉重的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掌，“是啊，那孩子虽心怀天下，但做事太过狠绝，我怕他此行……”

站在吕韦面前的，可是曾经名动天下的周女帝啊！

收敛眉眼，司空将全部心思用在棋盘上，吸了口气。

“我看你啊就是活的太累，什么事情都要操心，既然他们两个都是心怀天下之人，又分属不同的阵营，总会见面的一日。”

落下一子，司空笑的没心没肺。

“你死我活，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你可别吓我。”叶成心口一跳，瞪直了眼。

司空翻了翻眼皮，“当初立状元榜的时候你不就做好准备了吗？三年一个人，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奇才，入世之后谁也不肯认输，自然是要争斗。”

“寻常人的争斗是用双手，而他们的争斗，却是在以天下为棋盘的角逐啊。”

叶成的心思狠狠一沉，拿着棋子迟迟不敢下。

“你可是在指责我？”

“当然不是，我是在开导你，教你想开点。”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落子，司空不耐烦了，“下不下了，你再不下，我可走了。”

状元榜设立至今，有不少人都榜上有名继而青史留名，但真正能活到如今，不过两三人罢了。

皆因他们下的棋太大，天下为棋局，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稍不留神就会灰飞烟灭，所以，上榜之人甚少有活过四十。

想到死去的那些弟子，叶成便没了下棋的心思，扔下棋子直接起身离去。

“喂，你不下了啊！那这盘就算是我赢了！”

司空唤了一声，也不见人回头，转而看向旁边的小童，皱了皱眉，“我刚才说的不对？”

狠狠瞪了眼司空，小童冷哼一声，径自转身而去，也不搭理他了。

有些时候，实话才是最伤人心。

瞪了眼棋盘，司空忽然朝外面吼道：“给那丫头的信谁来写！”

“你写！”叶成的声音幽幽传来。

闻言，司空扔下手里的棋子，无奈的开始收拾棋盘，内心有着诸多的委屈。

“真是，心里不痛快还找我下棋，虐我很好玩吗？”

收拾好了棋盘，写好了信，司空快步走到空灵堂，将东西交给负责传信和送东西的弟子。

空灵堂是绿柳山庄负责传递消息和运送东西的地方，十分重要，与外界联系全靠他们，所以人选亦是万分严格。

“一定要快些送到，万万不能误了大事。”

瞧见弟子快步进堂准备，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司空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山下的风向变了，山上也要变了啊。

也不知道，这个年节，过的成是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