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万余饥民摇身一变,成了上谷郡中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只需稍加训练,他们就能披甲上阵。李青山必须在他们刚刚有所建制的时候,将忠义二字深入人心。否则,这支力量很可能成为一场灾难、一场浩劫,最终走向灭亡。
“大王圣明…”一众‘侯爷’悻悻退下,再不敢多言。
李青山轻轻点头,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一下衣衫,也不顾‘众将’反对,疾步走出主厅,寻耿弇去了。
主厅之外,无数灰色袋子堆积得小山一般。饥民们将火把点燃,每甩出一个袋子,便爆发一阵欢呼。
这些都是粮食。
李青山粗略计算过,三大世家,共有粮不下八万石。郡中饥民饿得吃观音土,这些畜生王八蛋却连三千石粮都不舍得捐出来。偏偏的,上谷郡哪个位置有了空缺,举孝廉出仕的新任官吏全都出自世家,真是莫大的讽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以前只觉此诗平平无奇,直至现在,李青山才体会到杜甫当年的心情。
“李兄,这是家父赠你的,接着!”耿弇早已等候多时,随手将那铜盒递去,爽朗道。
“这怎么好意思?”李青山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将铜盒打开。只见一百大莽钱陈列其中,已有生锈的迹象。
一百大莽钱,折合五千小莽钱,相当于上谷郡守两年官俸。若换算成后世的货币,则相当于二十余万现金。
这个数字,已是颇为不少。全都拿去买粮,足够三户人家吃上一辈子。耿况直接赠了一百大莽钱给李青山,可见他对李青山的欣赏。
“才这么点?”李青山这厮却瞥了瞥嘴,一脸的不屑。
不说三大世家,单说从李卞家掠来的大莽钱,便有两万之巨。区区一百大莽钱,说句不客气的,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呵呵…呵呵呵呵…钱虽少了些,却是家父一番心意…”耿弇勉强笑笑,尴尬道。
“耿兄,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里有战甲九千副,长矛、弓箭各三千。留着没什么用,你全拉去吧。”李青山大手一挥,颇为豪迈地道。
“这…”耿弇闻言吃了一惊。
“这也是为了打消郡守府对我的猜忌。”李青山摆了摆手,道:“我一个小小饥民,突然坐拥金山,任谁都不会放心。将兵器战甲上缴,总能少些麻烦。”
“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耿弇闻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拒绝。
一者,匈奴单于王舆环伺在上谷郡之北。敌军二十六万,十三倍于己,扩充兵源已是迫在眉睫。兵器战甲,的确是令耿弇最为头痛的难题。
二者,则是饥民们这个潜在的威胁。李青山虽有些能耐,说到底却不过一个少年人。对于他的统领才能,耿弇并不放心…
“慌什么。”李青山扯住耿弇衣袖,笑道:“来都来了,不在我这里住一段怎么行,我还有盘大棋要下!”
……
三日时间,眨眼便过。
耿弇一去不回,整个郡守府都乱成一锅粥。郡守府主厅,耿况神色复杂地在一卷竹卷上书写着什么。钱之烽则急得来回踱步,不时发出两三声叹息。
某一刻,钱之烽终于按捺不住,盯着耿况大喊道:“老耿,伯昭(耿弇表字)都被人家掳走了,你怎的还有心情批阅奏折?”
耿况眼窝深陷,三日时间,竟生出许多白发。他疲惫地将竹卷递给钱之烽,有气无力道:“这不是奏折,是我给渔阳太守彭宠写的手书。彭宠账下有一老将,名曰盖延。此人深谙兵法,如能将他请来,率军攻灭李青山便有了八成把握。”
“你且宽心,伯昭有万夫不当之勇。纵然不能手刃李青山,自保应当不难。伯昭毕竟对李青山有知遇之恩,想李青山那厮,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对伯昭下死手。”钱之烽叹了口气,出言宽慰道。只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李青山都特么自称赵王了,明摆着是想拥兵自重。耿弇饱读兵书,自然成了李青山的心腹大患。不杀,还留着过年吗?
“苍天何故如此对我!!想我耿况,兢兢业业一生,也算爱民如子,万事都对得起良心。为何老来,却落得这般下场……”耿况捶胸顿足,话到后面,已是气息奄奄,像个弥留之际的老者。
钱之烽嘴角嚅嗫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只一屁股瘫软在地,低声哀叹。
“爹,让儿率军去吧!儿定能手刃狗贼李青山,救回大哥!”只听嘎吱一声,主厅的大门被一个少年推开。少年名曰耿舒,正是耿弇二弟。
“舒儿,传我令。马上让寇恂集结所有兵马,将贼子李青山围死,遣使与之谈判。只要他答应释放弇儿,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他。同时令人奔赴渔阳请老将盖延,若李青山不肯释放弇儿或者弇儿已死,即刻发动总攻!!”耿况怒不可遏,手掌狠狠拍在身旁一根柱子之上,发出啪的脆响。
“诺!”耿舒应了一声,将竹卷接过,大踏步冲向门外,奔军营去了。
“老耿,谁都能乱,你却必须保持冷静。若上谷郡陷入内战,匈奴定会趁机南下攻伐上谷郡。到时大军压境,如何是好?李青山那厮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难免不会因为利益与匈奴联手…”钱之烽吃了一惊,连连摆手,劝谏道。
“匈奴远在三百里之外,我军与李青山交战,至多三日便能决出胜负。这么短的时间,匈奴绝对反应不过来!”耿况紧了紧拳头,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老耿,莫要忘了,我上谷郡中是有奸细的!调集两万兵马,声势浩大,怎会瞒得过那些人的眼睛?”钱之烽大急,出言提醒道。
“那就打!弇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干净…死了干净!不杀死李青山那个畜生王八蛋,我耿况誓不为人…誓不为人!”耿况全不理会钱之烽,双眼布满血丝,明显已经丧失理智。
“唉…”钱之烽知道多说无益,轻轻一叹,再不多言。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