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月转身轻巧地从房间后面的窗户翻身跳了出去。她站起身,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方位,正对着后院的厨房,下人们正忙碌地穿梭着,即使她穿的鲜红的衣服十分抢眼,也没人注意到从草丛中走出的巳月。
巳月看了一眼忙碌的人群,一直以来感觉到的隐隐不对终于找到了答案,这些下人们虽然忙碌,但是身上的衣裳明显都是新的,太守老夫人过寿,下人们也鲜亮一点,这倒不稀奇,但是他们的衣裳虽然崭新,却全是素淡的颜色。
巳月眼波流转,既然是太守府夫人的寿宴,大家自然应该穿的喜庆一些,可为什么穿的全都是素淡的颜色呢?
除非……除非是太守府还在三年守丧期内。会是谁的丧期呢?巳月以前只在小厨房干活,太守府这边的消息知之甚少。
她只能猜测地想着,既然是太守老夫人的寿宴都要守的丧制,那没了的这位,或许就是太守的父亲,老夫人的夫君了。
巳月看了一眼自己的这身红衣,忖度着,原来玉儿在这等着我呢!可除了玉儿,还有太守府的那个冒出来的小丫头,我与那小丫头素未谋面,她会是受谁指使呢?还有谁想设计自己呢?
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一丝狡黠的笑容浮上了巳月的脸颊。
巳月去了厨房,假传王暮烟的令要了一罐蜂蜜,偷偷来到了花园,找了块空地,写了个大大的乐字。然后拿起小刮刀就往花园旁河边的僻静处走去,此时,正是三九严寒,湖面冰封,冰冻三尺。巳月小心地走向湖面。
一切完成后,她转身向自己换衣服的偏殿走去,远远就看到玉儿和那个小丫头焦急地乱成一团,巳月撇嘴哂笑了一下,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
玉儿一看到巳月,便瞪大眼睛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去哪里了?”
巳月浅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去了一趟茅厕,就这么一会功夫不见我,姐姐就想我了?”
玉儿和那小丫头看到巳月的一身红衣,不觉放下心来,便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宴席怕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主子找起人来,就麻烦了。”
寿宴摆在太守府的正厅,太守王阳和丁岳山以及诸位老爷在正厅摆宴。各位官家太太小姐以及尚没有成年主事的少爷们都在正厅边上的侧殿齐聚。
四四方方的侧厅两边,一张张案几整齐摆放成两列,两侧的客人相对而坐,留出大厅的中间做甬道。此时,客人已经就坐,管家大喊:“开宴!”
太守老夫人便在丁幕连和王暮烟的左右拥扶下,从屏风后面出来,扶上了座位。
众人齐齐贺寿,太守老夫人因为丁幕连的母亲早逝,极其疼爱自己的这位外孙,就让丁幕连在离自己最近的案几旁坐下,巳月早已站在案几后等待,丁幕连从太守老夫人处走开,正要落座时,抬头看到巳月的一身红装,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们距离老夫人太近,幕连不好出声提醒。就不停地以眼色示意巳月,巳月只是盈盈地望着丁幕连,惹得丁幕连一顿干着急。
正厅的众位男客先进来拜寿,礼毕后,太守老夫人便说:“你们去聚你们的吧,我和孩子们也乐呵乐呵,你们在,我们反而不自在。”王阳和丁岳山便带着众位男宾去了正厅。
侧厅里的少爷、小姐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寿礼,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惹得老夫人接连大笑。
等众人献礼完毕后,一直坐着太守老夫人身边的王暮烟望着丁幕连说道:“连哥哥不敬祖母一杯酒吗?”眼睛却瞅向了一直立在丁幕连身后的巳月,王暮烟瞅准时机,轻声地“啊”了一声,假装吃惊地望着丁幕连身后的巳月。
老夫人看了一眼孙女,奇怪地顺着孙女的目光看向了丁幕连的身后。
本来因为场面过于热闹,老夫人并没有注意巳月的一身红衣,此时,巳月一身扎眼的红衣全部映入了老夫人的眼中,太守老夫人是保守的官家深闺女子出身,最讨厌女子打扮艳丽,更何况,此时正是自己夫君三年守丧期。顿时,眼中满是怒意。
丁幕连刚要起身替巳月请罪,巳月就自己走到大厅中央面向老夫人跪伏:“奴婢身份卑贱,却在太老爷守丧期以红衣现身,自知有罪,但是奴婢如此打扮却是有原因的。”
“那老身倒是想听听你的这个原因,若是有半句强辩之词,就算你是亲家府中的婢子,老身也绝不姑息。”老夫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
巳月早有准备,便不慌不忙地说道:“昨夜奴婢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头戴官帽,一身官服的老爷爷,他面色严肃可眼中却是慈祥。他对我说,今日有一位自己珍视的人过寿,他做了一篇寿词让我穿一身红衣,念给这位寿星听一听。等我梦醒,才想到,今日不正要给老夫人祝寿吗,那这位老爷爷珍视之人定是老夫人了。”
“一派胡言,祖父何等身份,怎么会入你这个贱婢的梦。”王暮烟厉声喝断巳月。
巳月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梦中这位老爷爷还说,为了给自己这位珍视的人贺寿,他在后花园梅子树下留了一个大大的乐字,意味保佑这位寿星寿比南山,安乐无疆之意。”
王暮烟正要反驳,老夫人竟当先发话,“来人,去后花园梅子树下查看!”
朱管家正要去时,一位下人从侧门当先报喜到:“老夫人,大喜啊,后花园的梅子树下,蚂蚁竟然黑压压地聚成了一个清晰的乐字。”
老夫人不禁动容,此时的大齐礼佛成风,尤其是富贵之家的夫人小姐,大家都相信祥瑞、因果、托梦,此时,大殿里一片哗然,报喜的下人继续说道:“还不止呢,大家在去看奇景的路上还看到了抚仙湖的冰面上盛开了一大片龙鳞呢!”
此时的老夫人已经全然相信了巳月的话,语气轻柔地欠身向前问道:“那位老爷爷还跟你说什么了?”
众人皆不做声,此时的巳月在众人眼中有如神灵,巳月继续缓缓说道:“那位老爷爷还说,让老夫人不必再为他伤心,老夫人当珍重自己,还请我一定要穿上红衣献上他的贺词,让您老人家高兴高兴。”
老夫人欣慰之色已经溢于言表,王暮烟知道,此时再多盘问巳月,只会引起祖母的反感。只好乖乖闭嘴,听这个巳月满嘴胡诌。
“好,好,你起来说,起来说!”老夫人忙不迭地让下人扶巳月起身。
巳月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满目青山夕照明,年齐大衍经纶富。绿琪千岁树,杖朝步履春秋永,笑指青山来献寿。想当年,晓妆初过,高标逸韵,罗袖裛残殷色可,绣床斜凭娇无那,可怜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听到巳月吟到此处,丁幕连悄悄捏了一把冷汗,抬眼偷偷看了看外祖母,只见她正陷入了沉思,才稍稍放下心来。
巳月继续深情地吟道;“欢乐趣,离别苦,招魂楚此何嗟及,纵渺万里层云,千山瑞雪,又何益。欢乐趣,离别苦,只愿君心似我心,松鹤长春,笑口常开。”
巳月吟完贺词,老夫人已经泪眼盈盈。巳月仿着太守的样子胡诌了老太守的模样,又想着丁幕连的母亲和太守老爷皆是老夫人所生,那两人肯定伉俪情深,便随口做出了这篇贺词,没想到自己竟然押对了宝,看着老夫人泪眼盈盈的模样全然没有了怒气,自己心中也常舒了一口气。
“大胆奴婢,竟然敢惹得祖母如此,来人!”王暮烟虽不知道巳月诗的意思,只看了祖母一眼,便瞅准了时机,一定要把这个巳月解决。
“好了,不关这孩子的事,只是我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老夫人此时恢复心神,声音低沉地说道。
“看来你是真的与老身有些缘份啊!”老夫人再次审视着站在阶下的巳月。
王暮烟急忙插嘴道:“既然祖母这么喜欢这个丫头,何不让她留下来伺候,想来,连哥哥也是很想尽这份孝道。”
丁幕连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因为刚刚松了口气,一时竟想不出拒绝的措辞。
此时,起身出列的竟是丁幕申,他说道:“这个丫头的确是个福星,当年她在我身边伺候的时候,我还不大相信。可她在我身边只侍候了半年,申儿倒像是被人点化过了,从此便敏而好学,孜孜不倦了。”
对于这位丁府的二少爷的巨变,老夫人是有所耳闻的,若不是他说出来,自己倒没想过会是一个丫头的功劳,不过能让一向不学无术的二少爷变好的人,想来定不是凡夫俗胎,那这丫头还真可能是个宝贝。
“如今,父亲让这个丫头去伺候大哥,想必肯定是有父亲的考量的。”丁幕申继续说道。
丁家家业宏大,要不然当初太守府也不会允准自己的女儿以官家出身却只嫁给一个员外。老夫人眯起眼思忖,若是这位二少爷真的刻苦起来,那自己的外孙在继承家业上要吃亏,于是当下就说道:“既然这丫头是个福星,当然要留给我的宝贝外孙了。”
丁幕连和巳月终于舒了口气,好在有惊无险,巳月感激地看了丁幕申一眼,便退回丁幕连身边。经这一闹,老夫人顿觉困顿,便先回去歇息了。
因没讨着便宜,王暮烟心里愤愤的,借口不舒服也早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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