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山春风徐徐,山中虫鸣不绝。环山只有唯一一条水路,横渡的小船早早停靠在渡口,船家不愿再前行,船客们陆续下船。
却有黑色披衣的男子带着两个人迟迟不动,斗笠覆面,看不清容颜。
船家拿着撑杆,几分不耐道:“怎么还不下船?”
“这是归雁山吗?”男子疑惑。
“只到这儿!前面的路走不了!四处荆棘丛生,野兽纵横,山中还住着一群不得了的人,对闯入者心狠手辣,你没听说江湖第一大组织雁羽就在里面吗?听说他们宗主奇丑无比嗜血成性,几年前闯入的人都被杀了,头还被挂在山前!从此之后谁敢上山?”船家说时紧了紧衣裳,仿佛那场景还历历在目,全身不由一个冷颤。
那男子却已起身,丝毫不为所动,只掷来一锭金子,道:“钱给你,船给我。”
突如其来一锭金元宝,让靠渡人为生的船家傻了眼,飞来之财岂有不要?他虽诧异,却不多问,揣着金子三两步下了船,走出几步,又好心提醒:“你若上山,遇到了那群人,便点起火把!听说他们怕光!”
也不知他是否听到,轻轻一声:“嘁,愚昧。”
撑杆已落水中,小船再次离岸,载着身影修长的三人,缓缓朝归雁山靠近。
何为归雁山?四面环水,与世隔绝便是归雁。
船向前约莫行了两个时辰,水路便断了,只能徒步而行。放眼望去,山上花木遮天蔽日,密集得连一丝阳光都无法射入。许多古木都未曾见过,走出几步,脚底一阵锥心疼痛。
船家所言非虚,一路尽是荆棘,没有可以落脚之处。光线又太昏暗,而树木过于潮湿根本无法生火照明,他皱着眉头,听着身后绿衣的菁渝不断抱怨,步子一度因她停滞不前。
“你究竟和妄琴有什么恩怨,为什么她非要我们带上你?”
杨毅总喜欢边走边找菁渝搭讪,二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纥奚延却从始至终都未开口过,只在他们说起妄琴时,细长的眼角才会微微上挑。
“三年前我从她那儿拿走了一件东西,从此以后对我就开始穷追不舍,说真的,我都有些后悔了。”菁渝踢开几块挡路的碎石,懊恼的拍了拍裙角的尘土。
“那你把东西还给她不就好了吗?”
“我也很想还啊,但是,”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半晌才憋出几句话:“但是这东西也不是想拿就拿想还就还的。总而言之,你们要保护我,虽然我没能帮你们算出什么,但是你们不能让她从我这儿拿走这件东西。不要忘了,这是我跟你们来的条件。”
“我只答应不让她杀你,至于她要不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是她的事。还有,偷就说偷,不要用拿,这两个字的意思不一样。”纥奚延挥刀斩断一截藤蔓,声音冷然没有丝毫温度。
果然,这席话一出,菁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气氛也无可抑制的尴尬起来。杨毅见状,忙出来圆场,“哎,你看我们大人说话就是耿直,姑娘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就因为他这脾气,到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呢!”
伴随一声孤鸦长鸣,菁渝叹了口气,相处了短短几日,纥奚延的性子大约了解了八九分,与他逞口舌之争并非明智之举,只得咬牙又开始往前走去。因四下无光,杨毅折了根棍子给她一路摸索。好容易走出一段,脚底却已痛得冷汗淋漓,行程不得已又停了下来。
“不能坚持一下?两个时辰,你已经歇了五次。”似乎在纥奚延的眼中,完全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或许只是毫不在意所以才会不悦,又或许是救人心切,想尽快赶到雁羽。
正待菁渝要出声答话,耳畔忽的传来一个声音,飘渺如烟,又格外清朗悦耳。她放下棍子,循声去望,只见高耸入云的古木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影子腰间一根长索,长索的一端牢牢固定在粗壮的树干上。她却悠闲的坐在树枝,红色裙摆在空中如彩蝶飘荡。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都别动!再往前一步你们就死定了。”
红影说时不似玩笑,杨毅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前方除了几株形状奇怪的古藤再无其他。他不解:“死定了?”
“你们若踩在那藤条上,它便会缚住你们的脚踝,然后拖入地下,最后你们一定会窒息而亡!”
菁渝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这一幕落入红影眼中,她口吻调笑,又似不经意的道:“既然如此怕死,还跟他们来干什么?菁渝,偷了我东西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的。”
“你没事?”忽然,纥奚延一反常态的打断,语气竟多了几分安心。
“当然没事,我半路逃出来了。我可是逃了好多年,挺有经验的。”妄琴云淡风轻的言辞,竟带些不易察觉的自嘲。
菁渝的脸庞却瞬间惨白,在一旁沉默不言。
“哦?”纥奚延听后,似是颇感兴趣,调子高了几度,道:“我倒是对你怎么逃出来挺感兴趣的,不过,你打算一直这么跟我们说话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统领大人,我的长索出了点问题,要么我就这么在上面,要么我就跳下去。说实话我轻功虽然不差,现在却不敢跳,因为下面四处遍布的都是有毒的花木,一不小心我就小命不保了。除非你能帮我一把。”
“帮你?”他把两字低声重复,黑暗笼罩整片天幕,暗影中薄唇微扬,弧度完美,仿佛自语,他道:“活这么久,还未有人对我说过这话。”
“你说什么?”妄琴听不太清,低头寻问。
他不为所动:“怎么帮?”
“我见铁索已松动,我想法子把它弄开,你在下面接着我!”
明明已听得清清楚楚,纥奚延却没有立即回应,反而沉思很久问:“为什么不找杨毅帮你?”
“我怕死,眼瞅着他功夫不及你,若没接好,我可就有性命之忧了啊!”
“你!你怎么会说话的!”杨毅闻言冲着树上怒喊,这无力的反驳却没被妄琴放在眼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忽视了他。
“有些道理。”谁曾料到,纥奚延的回答竟有附和之意。
话落,妄琴不再多言,只听空中铁索窸窣乱响,一阵冷风从上极速吹来,树下的纥奚延只是微仰额头,静静凝视着红影从天而降,甚至连双臂都没张开。
那风却近了!近了!更近了!
“啪!”
一声铁索落地的轻响,寂静接踵而来。太久的等待后!纥奚延的臂中仍旧空无一物,飙风吹开他遮面的斗笠,左眼面具下的瞳孔里,却倒映出一个人的容颜。陌生气息随之落在了他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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