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乌云越来越重,黑压压罩向整个大地,一种无形的压力向小城袭来。
雨越来越大,漫天的雨点铺天盖地砸向地面,街道上一片水的海洋。
每当此时,小城的地下排水系统会受到严峻考验,有些低洼街区整个被水淹没,看不见雨水篦子。
防汛办的工作人员穿着连体雨衣,在街道漫过膝盖的水流中寻找水箅子。每掀起一个盖子,水流会像漩涡一样,产生巨大的吸力,防汛员几个人得手挽着手互相帮扶,免得被漩涡吸进去。
老杨头顶了一个塑料袋,骑着他的‘永久’牌加重自行车,在暴雨中艰难前行,李家娃、韩家娃、杜兵等一行近二十人紧跟其后。
尕娃唐海龙年纪虽小,可是自己不能落下,他没有雨衣,只有一把折了伞骨的破伞,只能遮住半个身子,还有一双高腰的黄秋鞋,那是他引以为荣的家当。
风雨交加,破伞根本不起作用,相反挡住了视线,尕娃顺势扔了雨伞,倒是灵巧。
此时尕娃已经顾不上浑身湿透的窘迫,他奋力的蹬着脚下的大甲种自行车,尽管因为腿短,需要左右太大的倾斜幅度才能蹬满一圈。
拐过阿阳路,进入中街,地面的雨水越多了,中街是小城主街道,交通枢纽,所有分路的汇总,自然雨水也是顺着低处流。
到了南关十字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汪洋,一簇防汛队员正在雨水中寻找着雨水井,每掀开一个雨水井篦子,水面上会形成一个强大的漩涡,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老杨下车,带领大家从人行道上走,人行道稍微高于主路面,可还是有了不少积水,人行其中,没过脚踝,约有几寸深。
南关十字过了右拐,进入支路,路面水有所减弱,再左拐就看见了房建公司的工地了。
老杨一行人将车子随意撑在工地外的人行道上,任由雨水打湿了车和人,不到两公里的路每个人都走的气喘吁吁。
施工长老魏脸色严峻,心事重重,打着伞站在工地办公室外的台子上。这办公室临街,本是业主前期建好要卖掉的门店,为了二期建设租借给工程队做了临时办公室。
“怎么了…魏工”有人后背推了韩琦一把,韩琦自然明白,上前怯懦的问了一句施工长什么情况。
老杨看似众人头目,实则胆小,他看见魏工长一句利索话都说不完整。倒是韩琦,不卑不亢,年纪轻轻做到六级匠人,深的老魏赏识。
“这****的老天爷,像是被人给捅破了…基坑被水淹没了,大家都进去小心着,个人安全为主。我的目的明确,你们的任务是拦住基坑边,将水路重新改道,从大门口出来,排入市政管网。”
老魏扯开嗓子,大声安排,他的声音有一股不容抗拒的魔力,难怪老杨等人都害怕,就连杜兵他都对老魏毕恭毕敬,别看他暗地里耀武扬威,在老魏跟前可是表现的很腼腆。
“李家娃,杜兵将那两台水泵给我接好,我看此时雨好像小了点,过会开始抽基坑的水。”
“尕娃海龙,你给队长写一封情况说明,大概统计一下一百零六根井桩的损失。”
众人分工明确,各自开始忙乎。
1号楼是县房产公司近年来开工的最大体量的一栋住宅楼,规划高七层,占地一千余平米,总建筑面积八千多平米房。
设计标准较高,是目前本县在建商业住宅开发的典范,被县上列入了当年十大重点工程之一。
可见张队长、老魏有着足够骄傲的资本了,单就那一百零六根井桩,密密麻麻布满了基坑,建设局领了同行建筑队的管理层多次观摩。
难怪,这是本县第一栋井桩基础的混合结构楼房,以前都是大开挖的基础形式,根本不如这井桩的牢固。
从单体面积,结构形式,设计标准等方面讲,1号楼均创下本县多项第一,开创本县建筑业先河。
不过此时此刻,占地千余平方,深五米有余的基坑已经是一片汪洋,眼看还有两米左右就满上来了,混浊的泥水夹杂着建筑材料,泡沫,注满了基坑。
老杨、韩琦等一行二十余人,已经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了,他们脱下沉重的湿漉漉的外套,抡起铁锹、锄头,沿着基坑的北边,赶紧抢修一条临时的排水沟,挖出来的泥沙继续加强基坑边的防护。
杜兵和李家娃将两台大口径水泵接好,冒雨下到基坑中,一看沉下去的那个深度,就知道水有多深了,杜兵朝着李家娃伸了伸舌头,这基坑之中足足有3米深的水,还不算是井桩桩孔里面的水了。
大功率水泵发出了激昂的轰鸣,两条约莫十公分口径的水龙带满负荷排往院外马路的排水井,可是跟这眼前一大池塘的水比起来,何时才能够抽完啊,何况还雨还没有停下了。
一百零六根约莫十米左右深度的井桩桩孔被淹没,尽管当地地质情况不坏,天然土以下就是砂砾,可是如果在水中泡的太久,肯定会塌陷。
老魏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百零六根井桩彻底报废了,这两个月来给房建一队挣得无数荣誉的样板工程,还没有来得及浇筑,就遭遇了水淹,真******倒霉啊。
天意啊天意,信奉周易八卦的老魏竟然没有预测出眼前的一幕。
约莫一个时辰,雨渐渐的小了,老杨带领的队伍,已经挖出了一条不短的排水沟,眼看就已经到了大门口,最少楼体的北面,两亩大小的施工场地之内的水不会再流到基坑里面了。
杜兵和李家娃负责的抽水工作进展缓慢,因为两条管子抽出的水实在太少了,不过他们也是毫无办法,没有更多的水泵来缓解此刻的情景了。
尕娃海龙在老魏的办公室里,草拟了一封情况说明,他尽可能发挥了自己喜欢文学的长处,将一些自认为精彩的词句套了进去。
这无非就是极力排除工地负责人的责任,而将这一切推给天灾。
其实本来就是天灾,如此多的降雨量是本地三十年一遇,就像是今夏好像是十年一遇的大旱一样。
人在自然面前真的渺小啊,张队长什么人啊,老魏什么人啊,我们无比尊崇的首领,领导人物,竟然在自然面前如此弱小,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嘛。海龙一边写着一边感叹,对生命的理解又在一点一滴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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