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两人的感情一路看来就是行云流水，本该如此。他顺利坐上王位，她留在王宫中为他出谋划策。

虽然不同千里山的二人生活，但江凝喜静，一向没有人来打扰她，所以在别苑里，也就等同还是他们两个人。

生活完美的像是话本子里的岁月静好，一对璧人在月光下弹琴吹玉笛，在院中品茗对弈。他煮茶的时候她便在旁边看书。有时候她在院子里剪花，他搬了长椅在院中来陪她。

她吃不惯平日王宫中的饮食，他就百忙之中给她做些小零嘴出来。

他将做好的零食放在她面前让她挑选：你喜欢什么样的？这个黄色的是粽子糖，红色的是桃花酥，绿色的是绿豆糕，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拿起一颗糖，精致的脸在烛光下明艳：我吃这个。

烛光晕染一片若千里山的二月春花。他垂眼看着她，忽然道：“你能到我身边来，我很开心。”

她微微一愣，抬起眼，两人目光对视。

两人看着看着就亲到了一起，亲着亲着就亲到纱幔后面去了。

别苑始终不是千里山，一日，别苑里来了一个女子说是要看桃花，整个五夏城就别苑里的桃花好看。

屋檐上的雨水若珠子落下滴在覆满青苔的石阶上，她坐在林中，手里握着一卷书，好似看的正入神。

门外传来一点吵闹声，她抬眼，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站在她的院子门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走进来见到她，有些禁了声“神君。”

她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你是谁，你不知道我的院子不能随便进么。”语气淡淡，却是冰冷。

“我，我只是……”

卿雅看着她，她早就听说陆子慕带了位神官回来，她早就听说过她，宫中人的口中言语都是难以入耳。她也觉得那人太不要脸了些，一个老婆子居然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这也太，太不合传统，丢了颜面。

她来之前想过，陆子慕既然看上了她，可能她有些姿色，大约什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既然是神官，是有些端庄老派的。

她原本是那样想的。可是她看到坐在树下的人，有些发呆：一身绿色衣服，全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长至脚踝的黑色青丝。白皙的脸，细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她坐在那里，周身好似有薄雾缭绕。

这样似画上走出来的女子。

她回过神，捏了捏手指，像是鼓足了勇气，“小仙卿雅见过神君。”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千里城的公主。”

“嗯？”江凝继续看书，细长的手指握着一端。

女子愣了愣，“有些话本来我是不适合说的，但如今没有人敢来说，纵然你是神官，但是这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因为如今城里面所有人都在背后说四哥哥。你若是为他好，你们就不应该做这样丢人的事情。”

“四哥哥？”江凝的目光终于从经卷上抬起来。她像是愣了一会儿，好似才反应过来，“陆子慕？”

卿雅公主点点头。

江凝若有所思：“我和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说他？”

女子像是有些难为情，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们都说你们，你们，你们举止亲密，行了夫妻之礼，你，你可是他的师父！”

江凝点点头，又像是疑惑，“我是他师父怎么了？”“

卿雅咬着嘴唇，弱弱道：“你们有悖伦纲，枉顾礼法。”

江凝偏偏头，认真道：“他既没有夫人，我也没有夫君。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在一起是天经地义。”

卿雅指尖泛白，还是不甘：“可是你是守护五夏城的神官，四哥哥是五夏城的城主，你还是他的师父啊！神官你怎么能和……我怎么给你讲不通呢。”

江凝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你喜欢他，所以来找我？不过我是不会和他分开的。”

卿雅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自己隐藏好的心事就这样被拆穿，说不清楚她是羞愤还是怎么，说话都不利索起来：“你，你怎么能……”

女子一跺脚，含着眼泪跑了。

江凝坐在那里，头也没抬，喝了一杯凉茶，继续看经书去了。

五夏城的尊卑长幼秩序森严，老君曾经立下这些规矩是为了保证陆吾一族的势力。臣民个个有端正作风，构造五夏城和谐友好大团圆的局面。但演变了多年，最后成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江凝这里，在老臣的眼中自动变成了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这个层面。

显然这个想法就不成立。如果每一个夫子先生都称得上师父，这样一来，那宗学里面那么多夫子先生，每个人的娘亲爹爹不得一打，这简直是想都不能想。

神仙一向讲究个恣意洒脱，浮生从前觉得南冥激进了些。但是五夏城陆吾一族却是激进中的典范。

卿雅其实只是万千人中敢于闯进江凝面前的一个。在别苑外，这流言蜚语早就在宫中疯传。江夏面临的要恐怖的多，朝堂之上的老臣子齐刷刷跪了一片：“她可是你师父啊。”

这些大臣很奇怪，平时在朝堂上，哪个一族要打进来了，没有人站出来，需要给臣民做事的时候，也没有人站出来。如何解决国家大事的时候，你推我壤，个个时常装聋作哑，都是以和为贵高手中的高手。

他们一切活的淡然，好像什么都是身外之物，整日赏花听曲儿。但是什么都不关注的他们，在王上娶亲纳后时，却保持着极高的关注。

他们这一次却非常默契的站出来，统一战线，跪在地上一片。当然他们除了跪好像已经没有别的武器了。

集体撂挑子威胁君主这件事，这些大臣们做的很完美。一直懦懦弱弱的他们，这一次拿了誓死的勇气对抗他们的君主，对抗守护千里城的神官。

年轻的君主坐在王座上，却是没有办法：“你们好大的胆子！”

年老的大臣叩首：“倘若王上执意要娶那神官长，我等愿意卸甲归田。”

那人有些颤抖，眯了眯眼睛：你们在威胁我？

这些老臣其实很厉害，一跪二闹山上吊，终于成功威胁到了他们年轻的君主。只是江凝还被蒙在鼓里，直到她在江边散步回来，她在大殿门口被人拦住，她才隐约知晓一点。

为首之人头戴金冠，向她作了作揖，面色沉重：“望神官早日回山。”说着身前又是跪了一片。

她像是不明白，声音清冷：“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和他在一起呢？”

那人抬头：“陆吾一族是天帝手下的正族，礼义廉耻，长幼尊卑是我们多年的规矩，神官长和城主实在是有伤风化，没有廉耻之心。”

这个人说的慷慨激昂，江凝揉了揉太阳穴，她看着前方，江夏一路玄色朝服缓缓而来。她看到他，眼里光亮闪过，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脸上清冷却是真挚，“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你们当中还有谁要反对的，站出来？”

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朝中大臣无人敢说话，个个面露怯色，眼波乱飞，却没有人敢上前。

身边的人却缓缓松开她的手：“师父，你先回去吧。”

碧色衣衫下的手指颤了颤，她侧头，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诧异。

02

别苑外的桃树绿色叶子一片挨着一片生机勃勃，墙角的竹叶被风拂过。

良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后碧绿纱幔随风扬起，像是一场碧色烟雾。

她认真看着他，纤细洁白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声音平淡却有些不稳“你怕了。”

江夏伸手抱住她，眼中有些悲痛：“你给我一段时间，三年，三年就好。”

她收回手，拉开两人距离，嘴角勾出一抹笑来，眼底却是冰冷“我以为你是不同……”

他走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避开。她转过身，说：“你走吧。”

身后只剩细细风声，她僵硬回头，看着月光下的那抹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夜色里，旁边的屏风上寥寥几笔墨竹写意。

她闭上眼，屋子里绿色纱幔洋洋洒洒一阵绿色雨来。

她在房中关了两日，两日后，没等她出去，那个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再次找上了门来。想要来言语上伤伤江凝

卿雅显然低估了江凝的性格。这一番没有把江凝伤到，却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卿雅站在上次来的那个位置，脸上淡淡笑意：“我和四哥哥从小便相识，那样的感情你是不知晓的。”

江凝手里握着一杯茶，点点头：“所以我和他在一起的三千多年，那时候你在干什么来着？”

她想要哭：“你不会真以为他喜欢你吧，他只是利用你帮助他顺利陈章登上王位罢了。”

她转过头，目光清冷看着她“但是始终也只有我能帮他登上王位。”

这一次口水仗再次以卿雅失败，浮生都不明白，她明明打架打不过江凝，吵架也超不过江凝，还要亲自送到江凝门口上去挨骂，这一顿操作不是卿雅本身有受虐倾向就是她脑子短路了，不过听到后面，才知道卿雅是真的来刺激江凝的。

江夏要成亲，准备好的嫁衣送去的地方是城中卿将军的府上，卿将军的女儿，陆吾曾经亲自封的公主，卿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