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故事停,远方天空渐渐破晓,红彤彤的太阳跳出水面,一江的红光。
玄衣男子讲完这段故事像是久久缓不过来,他平静的看着湖面,脸上竟然是风霜感:“她那样的人,居然死了。”
这句话有些不对头,江凝哪样的人呢?
只是单单听到她的故事,这是一个能干又有骨气的漂亮女人啊。
或许在五夏城人们的心中,江凝一直是一个神话,她的死让很多人接受不了,从另一方面来讲,至少五夏城这些人们对江凝很看重,即使她死了,她还是对五夏城的人们影响有点深。
毕竟历史上从不缺乏那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人,或许英雄能够名垂千史,平凡之辈却有可能慢慢被人遗忘。江凝守护的子民一直记着她,这多少有一丝安慰。
浮生自己也缓了半天,想要劝慰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了想,劝慰道:“逝者已矣,这也许是她的宿命吧!”
他没有讲话,轻轻重复了这两个字:“宿命?”说着嘴角勾出的笑意有些捉摸不透。不过瞬间,他已经恢复了平淡之色,向浮生和旃檀拱了拱手:“天已经明了,两位神君,就此别过了。”
浮生站起来向他告别:“谢谢你的茶。”旃檀也站起来,微微颔首。
男子点了点头拱了拱手缓缓离开,黑色的身影在河岸的草色里渐行渐远,浮生远远瞧着竟然觉得这个背影有些单薄和凄凉。
旃檀挥手,茶案已经消失:“走吧。”
浮生愣愣回神:“去哪里,那我们是要去找陆吾吗?”
旃檀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点点头:“他也在等我们去!”
既然知道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浮生和旃檀准备去吃个愉快的早餐就去王宫。
两人刚巧找了个面铺子,两人刚坐下,就听得一人温和道:“老板,来一碗汤面。”声音有些熟悉,浮生循声望过去,远远一个白袍子背着背篓移来。
浮生向他招手,有些开心“东方先生,你怎么来了?”
“是你们。”东方白笑着坐过来:“不是听说城中失了大火吗,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你们呢,你们可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旁边老板上了三碗素面,热气腾腾。浮生将筷子分给两人:“我们准备今晚就进王宫去,找你们城主。”
“城主?”东方白愣了愣。浮生点点头“你不会不认识你们城主吧?”东方白摇摇头:“大概见过吧,只是我这人记性差,记不清很多事情了”
三人讲着话,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叫声。
浮生看了看四周:“什么声音?”东方白想起来,从背篓里抱出一只橘色的小猫来。“。”
浮生想要抱起它,它已经走过来歪歪头蹭了蹭浮生的绿色衣角“你上哪里弄得?好可爱啊!”东方白眼中有温和笑意:“我今日下山在路上遇到的,它就一直跟着我,想来是哪家流失的小猫,我就带着它了。”
旃檀也伸手去摸了一下小猫。小猫一点也不怕生,走过来,轻轻蹭了旃檀的手,一双蓝眼看着他。
先前在林中就见过白鹿向旃檀走来,此时,这只小猫对他也还是很亲昵,浮生的脸上带着些笑意,叹道:“你是不是特别招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喜欢?”
旃檀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眉眼间难得的笑意。
东方白伸过手来抱起小猫,笑道:“连一只猫,你都要醋一醋么。”
“什么?”浮生抬起头,她忽然明白东方白的意思,又看旃檀一眼,旃檀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略微有些失望,缓缓道:“我才没有嘞。”
吃完早餐,又喝了一碗茶,两人和东方白告别。东方白抱着小猫“那咱们再会。”浮生也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哎,东方先生,你此次下山来见着你夫人了么?”东方白忽然愣了愣,叹道“还没有啊。”“还没有吗?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啊!”浮生还想要问些什么,旃檀站在一旁,淡淡道:“时间不早了,走吧。”她回头看了旃檀,又看向东方白“那我们真走了,先生再会。”“再会。”东方白再次微微颔首。
两人出发去王宫,本以为会遇上些什么阻碍,毕竟当时浮生想要进南冥就费了好些力气。但是这一路却畅通无阻,到达宫中,宫人上了茶“城主知晓两位贵客而来,已经安排了住处,不过今日城主有些要事,两位贵客今日先请歇息,明日城主亲自招待两位。”
宫人将浮生和旃檀安排的明明白白,喝了几杯茶就安排了晚饭。
早上吃汤面晚上吃大宴,这一转变有些让人激动,浮生一激动吃的有些多,吃得多了就难免撑得慌,回房后实在是憋得慌,浮生走出屋子想透透气,消消食。院外夜色逐渐包裹而来,她顺着那条石子小路,来来回回。
忽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茶盏落地声。
她回头,一个人影在远处走廊上,好像是看着这边,那人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声音颤抖:“神,神官……”
隔着夜色浮生看不清到底是谁,但是那人显然是被她吓到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吓人。浮生想走过去扶起她,那人却站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乱了步伐,慌慌张张走了。
“我没这么吓人吧。”浮生看了看自己,一时间浮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想来不是天香国色至少五官端正。那人好像瞧了她跟瞧了鬼似的。果然,晚上还是不要出来晃荡的好。她想到这里,再溜达了一会儿,自觉准备回房。
她路过一个水塘,她看到远处亭下一个身影,旁边宫灯散着柔和的光,使得亭内明亮。
里面一个妇人,青丝绾成高髻,一身鹅黄色宫装,贵气又带着些柔和,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儿。但是她好像有些不安,就连孩子伸手去碰了烛火她也未曾发觉。直到孩子烫了手,哇哇大哭起来,她像是才回过神,:“怎么了,乖啊,不哭不哭”
孩子哭了两声就止住了,一个身影拿着披风走入亭中,他自身后给她披上披风,又极其自然接过小孩,声音责备但是听得出其中的呵护:“不是让你先睡么,等我干什么,要是你受寒了怎么办?”
浮生看的有些出神:那便是江夏么!他现在和他的夫人过得很好,他貌似很爱他的夫人呢!
她昨夜才听完江凝的故事,倘若那故事是真,在那故事里,江夏是爱着江凝的。
而现实,时间果真是最强大的东西,两千年后,与他来说,江凝终究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他有了自己的夫人孩子,他有了很多亲人。
浮生心中有些感伤,江凝到底算什么呢?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忽然看到自己的绿色衣袖,一瞬间,灵台突然有些清明,这世界上喜欢穿绿色衣裳的人很多,东方白夫人算一个,故事里的江凝算一个,刚才见着她慌张失措的那个人是宫中的人,她之所以那么慌张,是因为将她认成了江凝?
浮生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其中肯定还有弯弯绕绕。
她一路思虑着回了住处,路过旃檀房外,却见着他屋子里有些红光闪现。
浮生走过去,敲了敲门“神佛?旃檀?旃檀?”她叫了好几声,里面没有人答应。她顾不得什么,推开门冲进去。
房内有些漆黑,她挥了挥袖子,桌上烛火瞬间划破黑暗,旃檀坐在床沿,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眉间隐约有红色纹样闪现,却只不过是瞬间。
浮生觉得哪里不对,她几步跨过去:“你怎么了?”
他脸色异常苍白,却淡定拢了袖口“我没事儿。”
她有些生气,摇摇头,“你明明有事儿。当日东方先生说,你生病了我还不信,可见我真是个傻子。”
她一把掀开旃檀的袖子,半块鲜红在眼前,隐约能见到白骨。而他安然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她呆愣住,“你这怎么弄得?你什么时候受伤的,你是为了救我?”
旃檀摇摇头:“我只是当日在千里潭中划伤了手臂,本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那日布雨的时候动了伤口。”
旃檀几句轻描淡写,附下袖子,抬头却看着浮生仍盯着自己的伤口,他淡淡加了句:“并无大事,只是看着有些吓人了。”
浮生摇摇头,“我虽然当神仙不长,但是你也觉得我太好骗了吧。”
她有些慌乱,却是撕了一片干净衣袖为旃檀将伤口缠住:“这伤已经是严重的了,就是长肉也得花点时间。”浮生小心翼翼避开他伤口,她看到伤口旁边有浅浅痕迹,隐约看得出来是牙痕。她更加担心:那黑龙咬着你了么,要是它真正咬伤了怎么办啊?
他低头看着她慌乱,忽然有些愣住,声音难得的柔和:“不是被它咬的,你哭什么呢?你不要担心,我养几日就好了。”
浮生小心翼翼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半天却没有抬起头来。
旃檀看着身前蹲着的人,忽然想要抬起手去安慰,但是瞬间,那想法在脑海中抹去。他收回另一只手,听得浮生细细的声音响起良久才慢吞吞道:“你为何要救我?”
栴檀微愣,有些不自然,:“什么?”
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眼角还有些水渍,她说:“我每一次遇上危险你总是会在我身边。”
浮生说的自然,气势其实很吓人。她很少有这样的严肃模样,但是严肃起来无端端有些吓人。栴檀被她逼得无处可以躲,“我说过,只是碰巧罢了”
浮生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她之前就觉得自己对旃檀时不一样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她心中的意思逐渐明确,她喜欢旃檀。
她为什么喜欢他,也许因为他能多次救了自己,也许是他教她法术,也有可能是第一次在灵山相见她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她之前一直没有讲出来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万分确定,但是如今,她见他受伤,这感情想来是有千斤重的。
因为点点头,“就如你所说的是巧合,那么巧合多了这就是缘分了。不知道如今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只是有些话我是要讲给你听的。”
栴檀微微抬头:“什么?”
浮生看着他手上的伤,站起来慎重开口:“我喜欢你。”
栴檀侧头看她。
浮生鼓了勇气开口:我本来在这之前也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上次摘婆娑果那次,我以为我会死了,可是在最后的一眼,我想到的人是你。
我这个人很莫名其妙,在来招摇之前什么都算不上,我没有回忆,也没有过往,只是模糊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等的是谁我也忘了。可奇怪,在灵山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是注定要在那样的时间相遇的。”
空气寂静,
栴檀沉默了半晌,像是在出神,良久,冷冷开口“你可知我是什么人?”说完他往后退一步,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透着衣服点点晕染开来
浮生点点头:“栴檀佛啊?”
栴檀捂着伤看向窗外夜色:“那你可知一入佛门,已经绝了红尘道场,不再沾染一步。”
浮生愣住。
栴檀立在那里,清冷声音响起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讲的那些话,那样的语气,浮生有些熟悉,那是他曾经拒绝小白鼠和那小舞姬的语气。
一时间,浮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还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想了半天,觉得真的有些不甘,她再次开口:“可是你救了我,我没有见过谁会愿意三翻四次拿了性命去救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旃檀握着手中佛珠和她拉开距离,语气淡淡却伤人:“从这里回去之后,我会送你回去。”
告白失败这种事情她没有什么经验,自作多情这种事情更没有什么经验。她觉得有些尴尬但着实还有些伤心,虽然旃檀也没有什么错。
可是感情这个东西,向来奇怪,她这番被拒绝的明明白白,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旃檀的伤势。她说:“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她缓慢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那个,你也不必苦恼,从这里出去后,我也不会再缠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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