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20分，启明小学放学。

程致远离开学校，独自向家走去。

他刚走进一条胡同，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喂，什么远，你等我一下。”

程致远回头望去，见鱼头正左摇右摆向自己跑来，书包在他背后来回甩动，笑道：“我叫程致远。”

鱼头跑上近前，方才跑得太急，有些气喘，道：“对，是程致远。”

程致远等他喘匀，问道：“你妈妈没来接你啊？”

鱼头道：“这么近还要人接啊。这条路我走过几百遍了，闭着眼睛都能回家。”

程致远有点奇怪，问道：“你干嘛要在这里来来回回走路？”

鱼头满脸错愕，问道：“啥？”

程致远摇了摇头，问道：“你平时都是自己走吗？”

鱼头轻叹一声，道：“这不今天得罪了陈波嘛，不知是谁造的谣，说和我一起走有危险，居然拿我当瘟神了。”

程致远喜道：“那么以后咱俩一起走吧。”

鱼头问道：“你不怕陈波啊？”

程致远笑道：“怕啊，不过……还是朋友更重要。”

鱼头从头到脚打量程致远，哈哈一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够哥们儿。”问道：“你家也在九栋楼吗？”

程致远道：“对啊。”将楼号告诉他。

鱼头听说后非常惊讶，道：“你住在我家旁边的楼？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程致远道：“我不经常下楼，而且我家是去年才搬来的。”

鱼头喔了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不下楼？楼下多好玩啊。”

程致远嗫嚅道：“我妈说……说外面不安全。”

鱼头哈哈大笑，道：“你是个乖宝宝喽。”

程致远坚决道：“我不是！”

鱼头道：“别急，我不会看不起你的，就冲你敢和我交朋友，你比别人勇敢多了。”

程致远会心一笑，道：“我挺喜欢你的。”

鱼头道：“咱们走吧，以后我带你玩。”

二人边走边聊，步子放得很慢。

走出三条胡同，鱼头问道：“你就在家看书？不闷吗？”

程致远道：“还好吧，偶尔也会搭积木……嗯，拼图我也爱玩。”

鱼头肩膀一垂，道：“服了你了，听着就够无聊的。”

程致远尴尬一笑。

又走出几米，鱼头停下脚步，站在程致远背后端详，问道：“你走路为什么像个娘们儿？”

程致远当即停步，他想不到刚和鱼头交上朋友，他就这样侮辱自己，不禁感到难过。

鱼头快步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向前走出几步，道：“你就是这么走路的。”

程致远大吃一惊，道：“不可能吧。”

鱼头回身，一脸严肃道：“真的。都没人告诉你吗？”

程致远想到他扭屁股的样子，喃喃道：“没有啊。”

鱼头道：“我是有点夸张了，不过你也差不多是这样。改改吧，要不人家看你这么走路，肯定要欺负你。”

程致远登觉暖心，转念一想：“他没把我当外人看，所以才敢当面说出来，我应该珍惜这样的大实话才对。”随之想到秦娈，不禁害臊起来：“我这个样子走路，秦娈一定看到了，这可怎么办啊。”

鱼头见他皱起眉头，道：“你没事吧，我这人说话直，看到什么说什么，你别介意啊。”

程致远忙道：“不，你是为了我好，我很感激。”

鱼头噗嗤一笑，道：“说得这么肉麻，哈哈哈。”

程致远端正身姿，慢慢抬腿放落，向前走出几步，问道：“这样呢？”

鱼头道：“好多了，就是看着有点像机器人。”随之捧腹大笑，道：“你这样走到学校，学校都放学了。”

程致远很是无奈，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鱼头道：“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走路的，想改可不容易。我妈说了，习惯一旦养成就不好改了。不过不好改不代表不能改，没事的时候多练习吧。”

程致远心想：“我从小和小阑妹妹一起玩，她应该就是这样走路的，我被她传染了。”说道：“我回家慢慢改吧。”

鱼头道：“你肯定是和女人在一起时间长了，看着看着，自己就成这样了。”

程致远道：“我从小到大一直和一个妹妹一起玩，除她之外，最多接触的就是妈妈和姑姑，都是女性。”

鱼头道：“你为什么不学你爸爸走路的样子呢。”

程致远道：“我爸……我爸当兵去了，我从没见过他。”

鱼头听说程致远的父亲是军人，脸上露出艳羡之色，问道：“你爸是不是老厉害啦？”

程致远道：“我猜应该是吧，我没见过爸爸。”

鱼头见他眼圈红了，安慰道：“军人是最伟大的人，你爸爸肯定是因为保卫国家，所以没法回来。不过等他老了，就有人接替他了，你准能见到他。”

程致远喜道：“真的？”心想：“爸爸老了，我也长大了，他保卫国家，我来保卫他，这也很好啊。”

鱼头拍着胸脯担保：“相信我，必须必。”

程致远奇道：“必须必？”

鱼头笑道：“就是比必须还必须的，就是妥妥的意思。”

程致远笑道：“原来如此。”

鱼头暗想：“这你都没听过，果然很少下楼。”

又走几步，鱼头见程致远不再说话，大概猜到他的心事，笑道：“你也别难过了，孙悟空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程致远知道他在安慰自己，道：“我习惯了，没关系的。”

鱼头道：“我是说真的，你爸爸不在身边，你少挨了很多打呢。”

程致远问道：“你爸经常打你？”

鱼头道：“可不是嘛，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程致远问道：“叔叔为什么打你？”

鱼头道：“可能是我太贪玩了。”

程致远问道：“下手重吗？”

鱼头道：“可重了。”

程致远道：“小孩子都贪玩啊，干嘛下重手打你。”

鱼头道：“可能是跟我混熟了，不见外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一点儿都不客气。”

程致远忍不住笑出来。

鱼头本意就是让他开心，见他笑了，十分欣慰，自己也笑起来，道：“你以后不用难过了，想想我，你还是挺好的。”

程致远连连点头，对这位新朋友更加喜欢了。

二人谈谈笑笑，来到鱼头家楼下。

鱼头指了指三楼，道：“那是我家，走啊，上楼坐会儿。”

程致远道：“先不去了，妈妈会担心的。”

鱼头道：“好吧，想来就来，别老是客客气气的，你这样不好。”

程致远笑道：“谢谢指正。”

鱼头一扁嘴，道：“又来了，朋友不用说谢谢。”

程致远奇道：“朋友不用讲礼貌吗？”

鱼头想了一会，道：“这个问题很难说，算了，还是照你的规矩来吧，我先上楼了，拜拜。”

程致远道：“谢谢你迁就我。”继续向前走去，走过一栋楼，进入一单元，上至四楼。

自此之后，上学与放学的路上，经常能看到两个小伙伴相依相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