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家宴酉时便开始了,锦念换好衣裳跟着谢氏一起去了宴席。
看到顾彦宜也在的时,她心里没由来“突”的一跳,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以为,他跟苏锦桐闹掰了,老太太不待见他,像他这种世家公子应是不会上赶着凑热闹的。
但,没想到他竟来了!
不过一个月没见,他似乎清浅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中元节受伤还没痊愈的缘故?石青色漳缎圆领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也因此显得人内敛了许多。
许是中元节的两次相救的缘故,锦念下意识地对顾彦宜的态度改善了不少,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笑着喊了声“顾四哥。”
顾彦宜侧过头来,面上浮起浅笑,没有说话,只是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因有谢谦和顾彦宜两个外男在,老太太特地吩咐大夫人将男女桌隔开来。
黄花梨木小座屏一字排开,将男女宴席分隔成两边,尽管如此,入席前两边热烈的谈话声,仍昭示着大家喜悦的心情。
家宴过后,小辈们都讨论着去哪里赏月。
往年,苏府的人都由喜去瘦西湖边的二十四桥,今年却因大皇子遇刺一事,老太太一早就下了明令,中秋节不许出府。
最后,身为老大的苏子昂拍板决定去水榭边,那里有水有桥,虽比不得二十四桥,但也聊胜于无。
下人们很快在水榭边摆好了案几,又摆上祭月供品,柿子、柚子、五香花生、瓜籽仁、月宫饼等铺了满满一桌。
大家零散地分开坐,锦念就听到苏锦桐的说话声音,“宜哥哥,最近书院里可忙?”
那声音低低的,带了几分小意,倒让锦念愣了一下,平日昂着头说话的苏锦桐竟也怯场的时候?!
顾彦宜低低“嗯”了一声,再没下文。
苏锦桐面色赧然,咬唇一下又问道:“中元节你怎么不来?大哥带我们去放河灯,可好玩了!”
她说着,瞪着杏眼期盼地看着顾彦宜。
锦念再没兴趣听下去,正巧苏锦绣凑了过来。
她用肘子轻撞了一下锦念,小声道:“你表哥……”
表哥怎么了?锦念不解,看向谢谦,只见谢谦一人独坐一桌,正专注地泡茶,似乎周遭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
发现谢谦没什么不妥,锦念无意去打扰他。
正待要坐下,苏锦绣却紧紧拉住了她的广袖。
这又是怎么了?锦念刚想发问,脑中猛地就窜出许氏从抚花苑出来时,带着微笑的脸。
她顿时明白过来,苏锦绣这是想过去跟大表哥同坐一桌!
今日都是小辈在场,又恰逢佳节,一起坐这倒没什么。
让她吃惊的是,平日爽快的苏锦绣在面对大表哥时,竟少有地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娇媚,看得锦念一愣一愣的。
谢谦温和地跟苏锦绣问了好,笑着请二人坐下,又亲手给她们沏了茶。
入秋后新采的铁观音,经过谢谦的冲泡,茶香更浓郁,茶汤亮黄亮黄的。
锦念拿起青花瓷茶盏品了一小口,茶汤入口醇厚甘鲜,喉底甘味绵长,她忍不住称赞道:“表哥好茶艺。”
谢谦往她面前的空碟子放了些削了皮的菱角,笑道:“你想学,教你便是。”
她又不是什么喜欢品茶之人,学这些做什么,正想开口拒绝,却瞄见坐一旁的苏锦绣正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锦念心里有些想笑,抿了一下小|嘴立即改口道:“三姐平日喜欢喝茶,表哥不如教三姐吧,我当个旁听者,以后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便好。”
谢谦失笑,点头说了声好。
苏子昂却突然围了过来,有些埋怨道:“今日赏月,该是说些有关月亮的话题,你们却在这讨论什么茶艺。谢兄,别理她们,过来跟我们赋诗一首吧。”
谢谦无奈,笑着跟苏锦绣说了声抱歉,加入了苏子昂的圈子。
赋诗作画这些,锦念不擅长,更不愿意参与,倒是苏锦桐,拿着写好的诗句给顾彦宜看,声音已正常了许多,“宜哥哥,你帮我看看。”
她说着,凑到顾彦宜身边。
顾彦宜随手就拿了过去,扫了一眼,“平仄押得极好,是难得的佳句。”
“真的吗?”苏锦桐笑容顿时明媚起来,杏眼一瞬不瞬地对上顾彦宜。
锦念给苏锦绣继茶,苏锦绣在一旁一脸怪笑地压低声音道:“瞧瞧你那好姐姐,怕是还没放弃呢,得了一句赞,脸上都要笑开花来了。”
锦念叹气,苏锦桐这个拗性,让她去吧,反正也不是她该管的。苏锦桐自持样样拨尖,才学里更是几姐妹中最好的,又得老太太宠爱。说不准老太太说通顾家老安人,又或者顾家老安人越过顾彦宜直接订下苏锦桐,这些都有可能。
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到时顾彦宜还能反抗了不成?
更何况,谁知道顾彦宜心下怎么看苏锦桐的。
她们这些外人就不掺合了。
那边苏子昂一圈人玩得兴起,赋完诗又要弹琴吹箫。
苏子昂感叹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彦宜,我记得你是喜欢吹箫的,来一首《水调歌头》吧!”
顾彦宜摆手,“箫坏了,吹不了。”
他说着,眼见淡淡扫过锦念。
锦念正伸向菱角的手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顾彦宜的腰间,那里果然没有了玉箫的踪迹。
中元节救她时毁了玉箫,想必是他还没寻到合用的箫。
锦念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欠了顾彦宜一个人情。
谢谦赋完诗,又坐了回来,苏锦绣立即又拘谨了许多。
锦念低笑,提议谢谦继续刚才还没得及讲的茶艺。
谢谦刚要起头,顾彦宜也过来了,“谢兄,我也来学上两手。”
他说着,随手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小方桌顿时坐满了人,锦念眉头微微一皱,他这是为了躲避吹箫,还是真的想听谢谦讲茶艺?
谢谦笑得无所谓,“献丑了!”他谦虚地说,顺手便往锦念前面的空碟子放他剥好的花生米。
顾彦宜一坐过来,锦念不知为何,内心不由得有些不安,两人还是头一次坐得这般近,近得稍微凝神,对方呼吸间可闻!
鬼使神差的,锦念抬眼去看苏锦桐,正好对上苏锦桐那要将她生吃了似的眼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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