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漆黑一片,窗外仍是烈风暴雨,却见一老妇从幽深黑夜中走来她身形佝偻,年事已高,手扶着一把盘龙大杖,披着一件黝黑纹蛇披风直遮至地,模样全然被藏在阴影之中。屋外风雨大作,狂风呼啸,竟听不到这老妇一丝喘息吐纳。
这老妇方才身着黑衣,藏在黑暗之中极难发现,如今踏门而入自是令岑元秀倍感吃惊,心中焦急不已,心道:“怎的又是这婆婆”。
那日岑元秀随着他师傅【太素真人】前往云川交界,得见【北宗龙门】率领江湖群雄与天方麒麟教教众厮杀,他师傅一马当先,冲入敌阵瞬间逆转战局,她见四下无人看守,正道胜局已定,便动了念头,悄悄溜了出去。谁知那林间竟藏着这婆婆,不由分说便射出两条【紫金蜈蚣】,岑元秀脚踩步法躲开,却见两条蜈蚣当即咬住她身后两名龙门弟子,两弟子躲闪不及当场毒气攻心,死状极为恐怖。岑元秀怒道,“你老贼婆娘躲在这里作甚!莫非也是魔教邪徒?休要阻我去路!”那婆婆穿着黑蛇披风,全然隐在披风,只是冷笑一声,一路追去。岑元秀见这婆婆功力卓绝,好生难缠,前追后赶整整一日,岑元秀才仗着【紫薇神行】甩开婆婆。
岑元秀见这老妇是玉容失色,惨若白纸,颤声道:“婆婆也是来避雨的吗?”
那老妇拄着盘龙杖向前走来,不曾取下披风以真面目示人,说道:“治病。”
岑元秀知这老妇深不可测,倍感不妙,奇道:“我们二人并无大碍,您多虑了。”
那老妇说道:“治你身上这不干不净的毛病!”
岑元秀深怕这老妇戳穿了自己,于是笑道:“不劳您老费心了。”
李北殷见岑元秀如临大敌,笑着极不自然,乃知这老妇来者不善,似是与岑元秀有仇一般,立刻便起身而走说道:“婆婆且就着火歇息吧,我二人告辞了。”
岑元秀和李北殷刚走过半步,却见堂内黑亮真气一闪而过,竟将那佛堂大门紧闭,两人皱眉对视,均知是这老妇内功修为深厚,暗中所为。
却见那老妇咳嗽着冷笑两声,身影颤颤巍巍,刺耳尖声道:“是吗?这云滇山路上夜雨磅礴,你们能往哪里去?”
说着她转过身来,身子全藏在黑蛇披风当中,对着岑元秀招招手道:“你过来,让婆婆瞅瞅你这顽疾还有没有得治。”
岑元秀脸色苍白,颤声笑道:“晚辈谢您慈悲,但已拒绝,婆婆不必挽留。”
那老妇微微锄了锄手中盘龙杖,低声怨语道:“你这病,不治不可。老婆子今天非要给你治治不可!”
说罢竟然右手挥出一记掌力,黝黑一片,岑元秀方才专心答话,未曾想这老妇忽然突袭,登时手足无措面如白纸,李北殷却方才暗自观察,紧盯着老妇一举一动,将岑元秀拉到身后,双手划出一道混元之气,青光璀璨,正是一招北宗卸劲功【浑然天成】中的“浑”字诀!
李北殷手出一掌柔软如绵,所书正是【浑】字诀中的一横,那黑色掌力登时似泥牛入海,卸去重力,左手熔炼,如万里江河绵长不绝,收势如秋风抚面,青芒闪动,浩正清霄。谁知那老妇出手极为狠辣阴森,黝黑掌力内竟藏有三枚极为细腻的“蛇头毒针”,从李北殷左侧刺入,李北殷忙扭转身子,倒写【浑】字,手书左侧三点水,正正将那三枚毒针拍向一边,刺在木门上发出渗人烈声,岑元秀闻声看去,竟见门上毒烟缭绕,一方木门被针上毒液腐蚀出三方大洞,木质腐朽,被风吹落。
那老妇见李北殷出手迟缓却后劲勃发,当下慧眼如炬,看的明明白白,厉声喝道:“你竟是北宗龙门传人。”
李北殷收势站起,答道:“晚辈绝非龙门子弟,只是俗家弟子,现在已下山,与祖庭并无关系。”
那老妇闻言冷笑道:“一派胡言!北宗‘浑然天成诀’是那龙门七狗看门本事,俗家弟子如何得传。”李北殷听闻这老妇出言恶毒,有辱龙门,当下有些气愤说道:“老婆婆与龙门有何恩怨,何以出言如此。我们也并未得罪婆婆,为何下如此杀手。”
那老妇将盘龙杖一凛,怒声道:“本来是想给这女娃治治这‘假话连篇’的病,不成想活捉了一条北宗小狗!”
李北殷闻言惊愕不已,原来这岑元秀竟是女子之身?他转头看向一侧岑元秀,却见她玉面升霞,满面愧疚,一双柔眸尽是歉意,便知道究竟如何了。岑元秀柔声道:“我........我是骗了你不假。”
李北殷微微皱眉,却听得岑元秀一阵惊呼“李大哥小心!”竟是那婆婆趁二人谈话之时突放冷箭,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方【黑金铁盒】,按动机关同时刺出二十四枚毒针,直扑二人面门而来。李北殷也是大惊失色,立马抽剑刺出一抹炽烈阳气,正是峨眉剑法中一招【碧血残阳】,长剑炽烈如虹,红阳一片,将大数毒针斩断在地,却无暇阻挡另一侧毒针突袭。
三针已入面目,岑元秀女儿家自是极为爱惜容貌,当下惨叫道:“李大哥!”李北殷收剑不及,眼看毒针将刺在岑元秀清丽容颜之上,一把将她推开,挡在身前,肉身接下三枚毒针。
那老妇冷哼一声,冷冷道:“学艺不精,强摧剑气,还学着话本里英雄救美,愚笨!愚笨!”
李北殷脖颈后刺入三道毒针,登时毒素入体,青黑满面,极快点住身前“檀中”、“天突”穴位,防止毒气向心肺蔓延。
那老妇一看,心中道:“这龙门小狗似是粗略医术,懂得点穴止毒。”
李北殷半跪于地,忽觉得体内“九襄真气”隐隐作痛,竟是方才妄动真气,毒素入体,坏了制衡,立刻痛苦喝道:“快封住我背后‘风门穴’!”
岑元秀见李北殷全身发了异状,半阴半阳,以为是那老妇下毒所为,惊慌失措的一指灌起真气,灌入背脊风门穴。
那老妇本是心下对李北殷点穴功夫赞赏一番,听他使岑元秀猛点背后风门穴,倍感疑惑,心道,“‘风门’掌体气通透,他中了毒自是当大开风门,运功逼毒才是。龙门盛名在外,也恐怕自沈山崇那老头之后颓微,沽名钓誉罢了。”
这老妇哪里知道李北殷幼年身中“九襄真气”之苦,生怕月夜苦寒阴气入体,坏了平衡。毒素尚可以内力化去,可这九襄真气却是无药可医。
岑元秀极紧张的陪在李北殷身边,见他身上真气明明灭灭,青赤交错,如临大敌,全身竟从膻中穴分界,一片凝寒结冰,一片炽热如铁,当是惊奇不已。正见李北殷运功疗伤之时,岑元秀忽觉得右臂一阵刺痛,吃痛看去,竟是一条八足紫金大蜈蚣爬上手臂,重咬一口!她当下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将那蜈蚣甩向一边,却见皓腕玉臂之上竟被咬出一方黑青,显然是极重剧毒。
岑元秀当下怒道:“老婆婆!咱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从川蜀一路追我至此!如今又下如此狠手!”
那老妇缓缓将黑蛇披风卸下,拨到脑后,漏出一张苍老垂暮的面容,髯霭斑斑,冷笑道:“丫头学什么不好,偏偏扮人家学兔爷,老婆子最讨厌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东西!你自找的。”
岑元秀知她并未吐露真相,秀目圆瞪,只觉得五内一阵裂痛,自是已经毒发,嘴上却丝毫不饶人,“你这毒婆子!丑婆子!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姑奶奶算是折在你手上了。”
说罢岑元秀和李北殷一同盘膝而坐,一前一后化起紫霞真气练功祛毒,紫气氤氲,霞光通明。那老妇人提着龙头杖向前走去,先是心中一凛,心道这丫头与昆仑山渊源不浅,竟得以【紫薇神功】修炼,且不杀她。
又看向一旁阴晴不定的李北殷,见他身上阴阳交错,寒火交织,不知他所患何疾如此诡异,当下便来了兴致,问道:“所患何病?为何如此诡异。”
李北殷见她出手狠毒,绝非善类,心中有气一言不发。那老妇冷哼一声,一杖打在李北殷背部,李北殷登时体内阴阳交错,制衡被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五内如焚,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岑元秀见这老妇人趁机下了黑手,喝道:“乘人之危!还要脸吗?!”说罢心中默祷,“爹爹,哥哥,师傅,元秀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黑心老妇手上了,愿你们多福多寿,一生无忧,待我死后把尸身葬在云南马家不远处的别园林内,默默伴着马大哥就是了。”
想罢心中一横,顾不得体内毒血蔓延,秀眉倒立,大喝一声倾毕生功力挥出紫霞神掌,紫霞璀璨,亮光大作。那老妇始料未及,见岑元秀义无反顾以命相搏,也是吃了一惊,忙将龙头杖挺到身前。
掌击盘龙杖,岑元秀大惊失色,那老妇本已是必中掌风,谁知那盘龙杖竟是怪异无比,雄浑掌力相激竟被那钝不可当的盘龙杖卸去全数掌力,尽数吞灭。
岑元秀奋力一击,自是身下大片空当,那老妇形如幽魅,黑风一闪绕到身后,在她纤秀嫩颈后挥掌一击,岑元秀秀喝一声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登时瘫软在地,昏迷不醒。
却听那老妇龙头杖一甩,将屋内火堆打的粉碎,一手拖住岑元秀李北殷脖颈衣领,拖着向外走去。门外仍是风雨大作,黝黑山路上空无一人,她运功将两人甩到一方大箩筐里,一手持杖一手拖绳,拖着两人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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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燕飞,双飞不只栖。衔春归柳巷,弄水出花溪。惊风起,双燕离,一雌复一雄,一西复一东。
待岑元秀醒来,已是第三日之清晨,她坐起身来仍觉得颈后一片剧痛,脑颅刺痛欲裂,想起那毒妇狠毒一掌,秀心微嗔,抬臂一看紫金蜈蚣所咬毒气汇成一线,若是到了手肘便一命呜呼。
她眼看自己被弃在一方幽暗柴房当中,四下亦不见李北殷身影,怎可坐以待毙,便推开柴门,向外走去。
她见门外尽是安宁淳朴之山络,冥冥有致,阡陌交通,村人来往,老少怡然,笑颜相对。河畔明如镜,碧水接琼天,云收雾敛仿佛垂天,听闻老髯牧牛,传来空旷笛声,心中是一片感动,竟险些为这古朴宁静的山河古村之宁雅垂泪,心道:“好一片古朴村落,似有太上之风,难以想象这世上竟有这般娴静安宁之地,让人不忍打扰........我也真是的,如今生死关头,竟还心头隐有触景垂泪之思。”
她看向四周,发现这户别居竟是远在山峦顶峰,仿佛凌云,远处一片汪洋如镜的水湖碧波千顷,平如明镜。
岑元秀心中惊道:“这便是云滇剑湖,那老妇难道是‘九毒仙手’曾婆婆不成?!”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道自己与李北殷并未招惹这婆婆,怎的会向她二人下此毒手。此事必定要弄个明白,于是走向一端房门,推开房门一缝向内望去。
那婆婆端是性情古怪,一方药庐内处处蛇蝎蟾蜍,剧毒无比,一旁摆放着盆栽无数,却全数是“曼陀罗”、“毒芹”、“断肠草”、“毒蘑锦”登登,虽是花瓣极其妖艳动人,姹紫嫣红,若美人之花容,却一毒胜过一毒,见血封喉。
那毒婆婆将李北殷全身扒得一干二净,扔在一方铁鼎当中,如炼药一般将热水倒入,却见那婆婆将无数奇形怪状的药材投入水中,运功相逼,那丹鼎之内水波翻滚,形如飓风之眼,螺旋飞转,那李北殷仍是昏迷不醒,身子亦随水波疯转,面露痛苦之色。
岑元秀心中惊道:“这老婆婆是要吃人肉不成?还辅以诸多名贵草料,这是在煲汤?”却又心想,“我二人功力远非这位婆婆对手,她既然不杀我等便是另有打算,且安心看看再说。”
那老妇一心摧功,却见那药水疯一般向李北殷全身渗入,令其全身涨起浮肿,四肢百脉登时犹如充气一般膨胀。半晌见那老妇运功一扯,全身药水又如三江泄洪一般喷涌而出,化出淡淡黑血。
岑元秀定睛一看,觉得甚是奇怪,心道:“这老婆婆先是向我二人下毒,如今又费心竭力的为北殷治病,当真是奇怪!”
却听那婆婆皱眉紧皱,似是拿李北殷体内顽疾毫无办法。
她侧目而望,但觉得门外微光波动,冷笑道:“门外的丫头还要偷看到多久!”
岑元秀见行迹暴露,索性推门而入,躲着地上满布的毒虫蛇蝎,走到那婆婆身边,问道:“你要将李大哥怎样,用他煲汤不成?”
那老妇摆弄着桌上箩筐里的毒蝎,头也不抬道:“臭男人煲的汤有甚好喝,气道是臭的滋味是苦的心里是腥的。”
她似是被这丫头奇思怪想逗乐了,冷笑道:“就算是煲汤喝,也是拿你这细皮嫩肉的女娃做食材不是?”
岑元秀皱眉道:“婆婆,我们与你到底有何恩怨?不妨明示。”
那老妇负手道:“无仇无怨?我且问你那日川蜀麒麟教与江湖各派厮杀,为首杀敌之人可是你亲人。”
岑元秀见这老婆婆心狠手辣,绝非善类,若是真说出她与师傅的关系,只怕会死于非命。
那日岑元秀随着他师傅【太素真人】前往云川交界,得见【北宗龙门】率领江湖群雄与天方麒麟教教众厮杀,他师傅一马当先,冲入敌阵瞬间逆转战局,她见四下无人看守,正道胜局已定,便动了念头,悄悄溜了出去。谁知那林间竟藏着这婆婆,不由分说便射出两条【紫金蜈蚣】,岑元秀脚踩步法躲开,却见两条蜈蚣当即咬住她身后两名龙门弟子,两弟子躲闪不及当场毒气攻心,死状极为恐怖。岑元秀怒道,“你老贼婆娘躲在这里作甚!莫非也是魔教邪徒?休要阻我去路!”那婆婆穿着黑蛇披风,全然隐在披风,只是冷笑一声,一路追去。岑元秀见这婆婆功力卓绝,好生难缠,前追后赶整整一日,岑元秀才仗着【紫薇神行】甩开婆婆。
那婆婆久居剑湖附近,极少出山,却有在周遭佛堂观礼的习惯。那日夜里岑元秀与李北殷在破庙躲雨,婆婆在门外听到佛堂有人,躲在一边却听到那声音不是岑元秀又是何人,遂将两人一并捉了回来。
岑元秀心想道:“莫非是家父或家师对婆婆不住?不然这婆婆怎的一路追着不放。”
于是道,“敢问婆婆,咱们到底哪里有得罪婆婆。”
那老妇立于丹鼎旁,忽的又道:“你是昆仑派门人不是?”
岑元秀心心中一惊,见瞒不过婆婆,要知昆仑紫薇神功名扬天下,武学高人一眼便分的明白,随即点点头道,“不错。婆婆与我门派似有恩怨?”
那婆婆拍了拍丹鼎,见李北殷仍是不醒,淡淡道,“不是恩怨,还有些渊源。”
岑元秀怒道:“这便是了,人做事总得有个理由不是。咱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那老妇冷笑道:“老婆子说过了,最不喜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兔子!”
岑元秀闻言一怒,将头上玉钗摔得粉碎,万缕青丝顺直而下,问道:“婆婆若是不喜欢,我不扮便是了。”
那老妇见这少女青丝披肩,玉面可亲,当真惹人喜爱,嘴上冷哼一声,绕着丹鼎转来转去,一言不发。
岑元秀见这老妇软硬不吃,当下心生一计,柔声道:“婆婆虽是出手狠毒,但不曾伤我性命,如今又为治李大哥的病忧思烦劳,让人好生奇怪。”
那老妇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咳嗽了两声道:“算你识相。”
岑元秀见老妇口气微松,笑吟吟道:“婆婆你既然有心为他治病,那夜里为何对我二人下毒?”
那老妇冷笑一声,道:“你们一个是昆仑牛鼻子老道的兔崽子,一个是北宗龙门的小狗,救你们?痴人说梦!我便是要先将他病医好了,再宰了他!”
岑元秀一惊,皱眉道:“婆婆自是有难以启齿之处,才不说为难我二人之原因,但我等今天栽在婆婆手上,好歹也要死个明白!”
那老妇面容微微狰狞,冷笑道:“老婆子杀人,不需要理由!”
岑元秀当即气上心来,道:“你这老婆婆当真不可理喻!呵,好啊,你杀吧!你杀了我们这一只兔子一条小狗,看看昆仑北宗两派的真人们要不要得了你‘九毒仙手’曾婆婆的性命。”
岑元秀舌灿莲花,大有不敬之意,但那曾婆婆闻言这丫头竟是猜出了她便是那【九毒仙手】曾素懿,似乎【九毒仙手】的名讳在江湖上尚有人传颂,不由得心下一阵自得,微微冷笑。转念一想这江湖恩怨已与自己不再相干,除麒麟教外再无事可动其心,而这丫头竟一语道破她的身份,令她好生疑惑。抬眼问道:“丫头,你又是从何得知我便是那‘九毒仙手’。”
岑元秀见那曾婆婆果然上钩,心中一阵窃喜,道:“这有何难。婆婆毒术医术皆是精湛,这世上难有女子能出其右。据说这九毒仙手与‘天方麒麟教’渊源极深,那日正魔交战,若非婆婆在暗中施毒相助,只怕魔教会输的更惨不是?”
那婆婆手中龙头杖微微一凛,侧向一边冷哼一声,却并未阻止她说下去。
岑元秀见婆婆似是听了进去,心中窃喜,接着说道,“九毒仙手’曾素懿也是当初江湖武林出了名的大美人,可惜她性情冷淡,喜好杀人,更喜欢将人施毒救好后再杀掉,令不少江湖名门子弟望而却步。哼,依我看全是些贪图婆婆美色的草包,这般便被婆婆吓住了。”
曾婆婆听这少女说起当年之事,不禁想起昔日自己也是与这少女一般花容悦色,倾倒群侠,心底一阵欣然。可叹“急急流年,滔滔逝水”,昨日之事不可追,如今自己已是老蔼之年,年老色衰,如黄花凋零,又忍不住心中幽叹。却浑然不知这丫头言语令自己心底欢喜,任她接着说下去。
“后来,曾婆婆便隐居江湖,似有传闻是觅得如意郎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神仙眷侣绝迹江湖。再往后的事情,便无人知晓了。直到后来江湖偶传婆婆芳踪,此时婆婆已是性情大变,至于为何,更是不得而知。”
曾婆婆独自一人久居十余年,鲜少与人如此详谈,又听闻这丫头提起前尘旧事,也忍不住微微失神,但听到岑元秀讲到自己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却真真触动她心底最深痛处,登时勃然大怒,挥起盘龙手杖,怒道:“住口!”说着一杖重击在岑元秀背后,登时打的她黑血喷涌,五内如焚,那岑元秀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心道是自己命苦,遇到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活阎王。
那曾婆婆觉着已是话不投机,听不下去,便自顾自夺门而出,刚走了两步却觉着心烦意乱,嘴上不由得吟道:“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好啊!你们好啊!十年委屈折磨还不够,又来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提我的伤心事!”
却见她将盘龙杖一甩,直插进高墙之内,纹丝不动,屋内的岑元秀登时是魂飞魄散,心想道:“这曾婆婆出手狠辣,倒是我方才似是说错了话,弄巧成拙,提到她伤心事惹得极不高兴。”
岑元秀见李北殷仍是昏迷其中,但身上的黑毒已然退去,便知这曾婆婆下毒一流,妙手回春,替他擦了擦面上的水珠,见这曾婆婆一人在外生着闷气,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北殷睁了睁眼,极虚弱道:“水........取些水给我........”
岑元秀喜道:“好!好!你醒来了便是便是最好的。”当下便跑出门去,向曾婆婆讨水喝。
其实李北殷方才半梦半醒,被体内九襄真气折磨的全无意识,倒是把岑元秀和曾婆婆的话全听了进去,当下心安,料定这婆婆便是沈爷爷所说‘九毒仙手’曾素懿。
岑元秀捧了一碗水到他身前,凑到他嘴前。那曾婆婆也一脸冷涩幽怨的走进来,道:“醒来了?真是命硬。”
李北殷身体虚弱,微声道:“我这人八字是极轻的,阴盛阳衰,能活到今日就是遇到了像沈爷爷,曾婆婆这样好心肠的人。”
曾婆婆已将盘龙杖取回,甩了袖子拄杖冷笑道:“老婆子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九毒手’,这一生杀的人比救得人多得多。还是别拍老婆子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怕你小命不保!”
说着她冷眼看向岑元秀,岑元秀微羞的低了低头,不再言语,自知方才言语相激已被婆婆看的透彻。
岑元秀回想李北殷的话,奇道:“李大哥,你说的沈爷爷便是北宗龙门山的沈山崇沈真人?”
李北殷点点头,靠在丹鼎壁上,料想自己是龙门弃徒,心里难受,头转向一边不再多言。
那冷冽狠毒的曾婆婆不仅侧目,冷笑道,“原来是一条学艺不精,替龙门看家守院的小狗。”
李北殷也不作答,一言不发靠在一侧。
那婆婆却想了又想,听闻这小子称呼沈山崇不唤真人,亲昵称道“沈爷爷”,不禁问道:“你与沈山崇如何称呼。”
李北殷低头道:“家父乃是沈真人门下俗家弟子,我自是称呼为祖师爷。”
这话听在曾婆婆耳里却是大为吃惊,自语道:“姓李,与沈山崇是师徒................你爹娘姓甚名谁。”李北殷幽幽道,“我爹便是沈爷爷的弟子,李太冥,我娘........我娘非中原人士,名叫尧瑞英。”
岑元秀见这曾婆婆对龙门历史似是了解,对李北殷父母之名一字不差的说出,料想二人落入其手却不杀,可也所贪图,登时便瞪了她一眼。
她又听到李太冥的名字,也是一阵恻然,登登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李太冥竟然是你爹爹。”
李北殷不愿多言,只知自己之前骗了她,歉声道:“是了,我亦不是什么‘李处英’,而叫李北殷。”
那曾婆婆一时间悲喜交加,喊道:“你这孩子!前日怎的不说真话!婆婆与你爹娘乃是至交啊!”
李北殷闻言大惊,却不知这婆婆怎的忽然笑意恒生,叹声道:“世人皆说我爹盗了峨眉龙刀,又投靠蒙元人,还污蔑我娘........我自是不愿落在恶人手上,我性子软,只怕被人哄骗威逼,反更坏了父母和沈爷爷的名声。”
曾婆婆听闻他是昔日至交骨血,也是微微动了真情,但料想世道险恶,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打着北宗龙门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行不义之事,冷静下来后试探问道:“此番你便是专程上剑湖来,找那‘九毒仙手’曾素懿?”
李北殷见曾婆婆不称自己便是【九毒仙手】,便道:“曾婆婆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何必不相认。若是不信,我道袍之内侧缝合着沈爷爷亲书,婆婆取来一看便知真假。”
岑元秀看向李北殷一边长袍,翻开内里摸见一处鼓胀,衣襟内侧似真缝合有一封书信。
曾婆婆一把将衣衫夺取,撕开缝线,撤出一封书信,其上封面便是龙门紫金帖,默读其上内容:“素懿医仙青览:北殷徒孙,命运多舛,遭九襄之劫,受阳寒交织之苦,余岁长百年,然识浅福薄,周游四域,不得解法。听闻素懿医仙,妙手极道:余本欲携北殷亲拜剑湖,然龙门有变,余身受奇疾,有待闭关,曾投书云滇,然回信邈邈,特下此书,遣北殷入滇,少子年幼,不上礼数,万望医仙海涵。余早年曾闻医仙遭遇,感同身受。然斯人已逝,当展放愁眉,休争闲气。余已传‘龙门炼气’于徒孙北殷,待医仙功成之日,北殷传之,可期怡然大道。沈山崇亲笔。”
曾婆婆眼见沈真人亲笔,当下是一阵惊喜,料定眼前之人便是至交骨肉,又见沈真人信中重提昔年往事,仍是一番真情劝慰,只觉得心中酸楚欣然,难得露出笑颜,自顾自道:“沈真人,咱们自是亏欠你许多的,真人所托,我定然倾毕生所学................”
她旋即满目凄然,对李北殷嘘寒问暖,又摸了摸他头顶湿发,柔声问道:“北殷,你爹娘呢?他们........”
李北殷见曾婆婆凄然相问,心中虽是一阵酸楚,但已然成习,微笑安慰道:“我爹娘十余年前双双过世了,婆婆不必难过。”
岑元秀见这曾婆婆方才还凶神恶煞,直欲取二人性命,可沈真人信中只言片语便将使这婆婆回心转意,心中佩服不已,又听到李北殷说自己父母已早早过世,是个孤苦可怜之人,也忍不住惊叫一声。
李北殷与曾素懿均看向岑元秀,曾素懿冷冷道:“即是如此,咱们婆孙俩的行迹便不得让外人知晓,以免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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