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全武行灯姐宴群雄赳丈夫柳兴饮千觞
隔墙有眼。
在这极致的纵情狂欢中,却有一个清醒者暗中注视着这一切。他悄悄将墙上掏了个窟窿,一面捂着眼睛,一面漏出一点儿缝细看。
女人的笑声又滑又甜,与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混在一起。周旋于暧昧之间,把男人们玩弄于鼓掌,她眉眼盈笑,开心得不得了。
然而这放浪形骸里,犹带三分纯情。
正是自己梦中的模样。
接连饮酒数杯,更将气氛推向高潮,待听到她的计谋时,他心潮起伏,激动不已——真是聪明!这样的女人,本该为自己所得!
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慢慢平静下来后,暗想:多姑娘虽然嘴上说来者不拒,对于男人,却也是有要求的。
潘,潘安之貌。
多姑娘尤好美男子,那些小厮虽然无钱,可是唇红齿白、嘴甜如蜜的鲜嫩少年,谁不喜欢呢?所以她有时宁愿倒贴银子。
驴……多姑娘口味驳杂,上个月她还跟琏二爷的书童儿黏黏糊糊,这个月就和吴新登勾搭上了——这吴管事四十来岁年纪,面庞微黑,体态雄壮,一把络腮胡子,端的粗豪好汉。光看外表,想来他与大阴人嫪毐也不差什么。
据说吴管事特别爱吃韭菜。
邓者,邓通之财。汉代有人邓通,原为汉文帝佞幸。文帝宠爱他,特赐下一座铜矿,从此富甲天下。多姑娘爱财如命,谁能给她钱帛,谁就是她的入幕之宾。
若想拿到那张浸透脂粉气的浣花笺,步入多姑娘的香闺,掀开她的鲜红石榴裙,就必得拿出诚意来……
简而言之,就是年轻、钱、看着顺眼。
这三样,是通往美妙极乐的路引。
他已经老了,没银子,没身体。何况顺眼很难,多姑娘性子泼辣,看不上的直接赶出去。再歪缠,她就要骂娘了。
她喜欢自己吗?
显而易见。
可是自己爱她……每看到她娇媚的脸庞,听到她富于挑逗的笑声,他就忍不住那种想要把她据为己有的欲望。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为了欣赏你所热衷的那些玩意我竭尽全力,为了向你展示我并非不是无知、庸俗、闲言碎语、愚蠢至极,我煞费苦心。
我知道智慧将会令你大惊失色,所以处处谨小慎微,务必表现得和你交往的任何男人一样像个傻瓜…………系统君,今日藏书阁任务已毕。嘻嘻嘻。”
这是那日多姑娘洗澡时的喃喃自语。
拗口,又浅白,说不出的怪异。
却道尽他心底里的秘密。
果然是我之知己!
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我要毁了你。
我不想得到你的肉体,我想得到你的灵魂。
我是个读过书的人,必得体体面面迎了你。
黑暗中,他看不清表情。
*
王瓒站在炕边,微笑着盯住柳兴。
柳兴讷讷不能言。
气氛僵持着。
渐有闷闷的笑声传出来。
王瓒将计就计,小声啐道:“没卵用的东西,一个顶天立地响当当的男子汉,却怕家里的母老虎?”
声音虽小,却恰好教众人听见。
柳兴方才正因众人嗤笑失了面子,又听王瓒话中暗指,自己不敢接招是因为怕老婆——虽然他自己也承认的确是这样——可是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自己要再怂了的话,日后岂不是……
自己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如今别人暗地里称呼他什么?
柳嫂子那口!
柳家的她男人!
怕老婆怂包——跟多官多浑虫齐名的惧内糊涂蛋!
古人云三纲五常,自古夫为妻纲,自己的确也应振作起来了……!
柳兴便大怒起来。他想了想,先捧着酒坛子大灌一口,再狠狠一抹嘴,凶蛮蛮道:“他奶奶个熊,管你甚个文斗武斗,一起招呼上来便是!”
王瓒抢先鼓掌,赞道:“如此甚好,柳爷爽气!”他沉吟片刻,迟疑地说,“只是……这马术,比的就是个操纵精熟,没有\'好马\'可不行啊。”
这小妖精唧唧歪歪扯这么多,不知打什么鬼主意!金文翔忙道:“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那好马再行,存心不想干,那也硬不了哇。劣马再软蛋……食色性也,只要有这个欲求,照样迎难而上!多姑娘,你说我的话在不在理?”
“呸,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话!”王瓒还想再装腔作势一番。他扭头瞥一眼底下醉得东倒西歪的男人们,摇头叹息,“你觉得他们能行?算了算了,可别砸了我的招牌……就算是好伯乐,也得有千里马不是?”
不行,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众人立刻群情激愤起来,七嘴八舌道:“你不试试怎知不行?”“呵,我,单大良,尝号称万人敌,欢场上纵横十余年,从无败绩!”“我王住儿不服!”“来战!”“要战便战!”“你那糊涂脓水软鼻涕般的东西,怎能教多姑娘心满意足?”“呸!你这三寸丁还有脸说!”“鲍二一生,不弱于人!”
王瓒:“…………”
系统君,你快把他们的话录下来,再拷贝一份,等交公粮的时候放给他们老婆听。
系统君一抱拳:【得令!】
王瓒笑吟吟道:“马术一道,于我倒没什么大妨碍。奴家是小女子嘛!采阴补阳,最是滋补的。只是……比试第二,友谊第一,别伤身,别伤肾,肾透支了很难搞的……”
众人忙摇头,“不会不会!”
“没有没有!”
大菜已然上桌。说了两句场面话后,王瓒见火候差不多,也不再拿乔,双手一拍道:“那就来吧!”
他亲身走下炕去,媚眼细细抚过每一个人,看得他们身子都酥了。
屋里此起彼伏,口水声一片。
王瓒把每个都细看了一遍,走到屋子中间席地坐下,冲金文翔勾勾手指头,示意过来。
金文翔就如同被牵着线的傀儡一般,鬼使神差走了过来。他脸上堆满笑,低头不住搓手,口中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
他是贾母身边大丫鬟鸳鸯的亲哥哥。沾了妹妹的光,他手里多多少少也捏着点便宜。平日里最是正经八百的一个人,又喜欢说教,此刻却半分也没见着。
王瓒冲他飞个媚眼,妖妖乔乔走过去,双臂缠绕上他的肩,呵气如兰道:“我想……”
金文翔一把拽住王瓒的手,便要往怀里扯。王瓒眼疾手快,一手捏着他的脖子,递上一只酒,扒开嘴灌下去。
一面在他身上施展着《软骨经》,王瓒凑在他耳边轻轻道:“明夜丑时一刻,我在巷尾那间房,等你。”
“蓄足力气,别让奴家叫你软.蛋。”
“现在,不急。”
他退后两步,从腰带里掏出一支小马鞭,指着埋头喝酒的王住儿,问道:“我是谁?”
王住儿:“……啊?”
“多、多姑奶奶?”
“孺子可教也!”
王瓒道:“那你呢?你是谁?你觉得自己是一只动物吗?——也就是你们常说的生灵走兽。”
看着美人脸上似嗔非嗔,盛气凌人而又风情万种的凝睇,王住儿顿时神魂颠倒,哪里还顾得上美人在说什么,满口乱应:“是是是——”
王瓒道:“大点声儿!”
“是!!!”
王住儿嚷嚷着,“别说什么生灵走兽了,你就说我是畜生,我也得应啊!”
王瓒道:“那敢情好。确切一点,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人?”
“不,不是。”他肃然道,“你是一匹马!”
二马同槽,共用一女。这种被欲望所支配的东西,还不能称之为人。
王住儿闻言淫.笑道:“嘿嘿嘿……我是马,你就是马夫,我保证听话。乖乖儿骑在我身上,好不好?坐上来,你自己动……”
没那个总裁的命,还偏要操一口总裁的台词。
王瓒嘀咕着,说:“男人,你在玩火——先趴着吧你,做畜生就得有个做畜生的样子。”
他果然就依言趴在地上,双手撑地,屁股撅得老高。
王瓒赞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姿势。坚持啊,坚持。”他指着墙上挂着的海螺型沙漏,也就是古代报时器,说,“看到没?坚持到上面的沙子全漏完,你就可以和我——嘻嘻,你懂的。”
他轻轻哼着小曲儿,“如果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和你一起嘿嘿嘿~”
王住儿双眼发亮,紧紧盯着沙漏上面仅剩一点点的残沙。就像一头毛驴垂涎面前吊着的胡萝卜般,一个劲地嘿嘿傻笑。
王瓒暗自微笑,傻吊,这是我用鹦鹉杯改装过的沙漏,你就是趴到海枯石烂,它也不可能漏完……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浑身酒臭的人,嘴凑在耳朵边,喘着粗气。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又揉又捏,抓得他生疼。
王瓒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往后踹——“啊!”
“啊!!!”单大良杀猪一样凄声大吼。
他捂着裆,痛得表情狰狞,脸上直冒冷汗。酒也醒了。
只有男人才懂得踢到蛋蛋的痛。
王瓒冲他抱歉地笑笑,满腔愧意尽在不言中。
刚才反应过激,马失前蹄,对不住对不住……
见单大良实在痛得狠了,“要不我来给你揉揉?”他蹲下身子,关切道。
单大良扬起大掌便要扇过来。可是看着面前如花娇嫩的脸,盈盈桃花眼里盛满的愧疚……大掌硬生生顿住了,手往下移,改作狠拧了王瓒一把,恶声恶气道:“不用了。”
王瓒捂着胸,欲哭无泪。
《软骨经》无用武之地,这让自己很有挫败感啊。
咦,对了,柳兴呢?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
找了半天,才看到角落里席地而瘫的柳兴与鲍二,身边横七竖八放着几只空酒坛子。
两人大着舌头,梗着脖子,赛着骂老婆。
……两个妻管严。
至于方才的文斗武斗,柳兴装喝高了,早已揭过不提。
呵,懦夫。
又见柳兴捏紧拳头,恶狠狠地发下毒誓,“回去她不骂则罢,若是多一句口,我就把她打得下不来床!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堂堂须眉好汉,还怕她个娘儿们不成!”
鲍二更是气沉丹田,从喉咙深处召唤出一口浓痰,同样恶狠狠吐在地上,“若有违誓,有如此痰!”
王瓒:“……”
他伸出纤纤玉指,指着他俩吃吃地笑,笑到说不出话来。
不知这小娘皮又要使出什么花招!
柳兴被王瓒笑得不知所措,脸渐渐涨得通红。
然而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他还是没给予还击。
撒浪嘿哟,王瓒早已飘然走开~
再看看别处。炕上,又喝倒了三四个,地下横七竖八也都是醉鬼。
唯有几个醉得不那么狠的,还眼冒绿光地盯着王瓒,好像他是一块唐僧味的香肉,人人都想来分食一口。
王瓒后背发麻。
事不宜迟。他忙取出袖中的鹦鹉杯,走上前,媚笑道:“哟,几位大爷还清醒着呢?要不,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打发下时间,也好消耗掉你们为数不多却又蠢蠢欲动的贼胆。
来旺儿一听起了兴致,连珠炮问道:“来什么赌?抢新快?打公番?划拳?我先说一句,别抹骨牌啊,那都是娘儿们玩的东西,没意思,没意思。”
“要我说还是\'抢新快\'啊!”有那性急的人嚷嚷着,“又爽利又有乐子,为什么不玩这个?”
金文翔不屑道:“蠢货,败类。”
“放屁!”来旺儿气得面红脖子粗,“你他娘是什么东西?在座哪个又是好货色?瞧不起我们玩这个,滚出去跟女人玩去呀!抢新快怎么了?打公番怎么了?赶山羊怎么了!!!”
“你懂个鸡脖!”
王瓒:“???”
系统君飞快地调出百度百科,急速念道:
【抢新快,就是赌大小。它是骰戏的一种,所用骰子多为三枚,掷出点数相同或者相连的为胜。方法简单粗暴,谁掷出来的点数大,谁就赢了。没有太多游戏规则,全凭手气和运气,而且速度快,一会就一轮,分分钟见输赢。
适用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嗓门大。】
【划拳又叫做猜枚、拇战,中国民间饮酒时一种助兴取乐的游戏,起源于汉代。即饮酒时两人同时伸出手指并各说一个数,谁说的数目跟双方所伸手指的总数相符,谁就算赢,输的人喝酒。它增添酒兴,烘托喜庆,是一种中国民间的酒令。其技巧性颇强,给玩者留有神机斗智的余地,且因玩时须喊叫,易让人兴奋,极富竞争性。】
【打公番……比掷骰子稍微复杂一点的游戏?这我真的搜不出来啊!】
来旺儿歇口气,又在骂:“你奶奶个腿儿,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孬种,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的野驴肏的骚狗!”
金文翔:“你这断子绝孙的下流种,合该你一世无儿。非人哉!”
“好杀才,我把你这话记着,赶明儿专挑个好日子在你窗户底下猫着,看你在你媳妇肚皮上是不是还这么横!”
“放你妈屁!”
眼看这几个人越吵越凶,话题越扯越远,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打起来时,王瓒心里就掀起一阵冲动,莫名毛躁起来。
他捋起袖子就冲过去,飞起一脚踩在金文翔身上【以此为支点】,一人脸上先给了一嘴巴子,发飙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瞧不起女人的狗东西,都他娘给我滚出去!”
众人皆懵。
四下寂然无声。
王瓒看着自己的手:“……”
耳边响起多姑娘歉然的声音,“哎哟,真对不起,弟弟,刚才一时没忍住,给你添麻烦了哈……我睡觉去,睡觉去!”
咻地一声,多姑娘就没了动静。
王瓒无奈,只得佯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色厉内荏道:“老娘肏你们在场所有人——祖宗——八代——谁先来?!”
兴许是方才多姑娘的悍然闪现镇住了众人。他们不仅没还手闹事,反而老老实实坐好了,大气不敢出一声。
系统君满意道:【这才符合多姑娘的人设嘛——宿主你之前的举动有点不像她画风,太温柔了!这些男人欺软怕硬,看多姑娘跟平时截然不同,就开始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王瓒悄悄在心里说:“你闭嘴。”
“其实,你们对玩游戏的理解,都太片面了。”他轻轻褪下藕荷色罗衣——为了性感,今天挑的衣裳都很薄、很紧、很暧昧——有点勒得慌。
少妇罗衫轻解,海棠红的小衣松松垮垮,微露一痕雪脯。细细的金链上悬着一枚剔透桃花石,衬得锁骨越发精致,肤色越发莹润。
王瓒推开黏上来的一众痴汉,正色道:“如今和谐社会,前面我干的那些勾当,黄.赌.毒里头沾两样,早够被关小黑屋千八百回了。再不济,也难逃被红字儿锁住的厄运。所以,我决定好好给你们讲讲,究竟\'游戏\'是个什么东西。”
痴汉们只顾盯着王瓒浑圆的胸大肌咽口水,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系统君却听得一清二楚,急得连宿主都不叫了,【王瓒!你在做什么!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天啊啊啊啊啊——】
王瓒索性把信号源掐断了。
他一本正经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呸呸!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
“游戏者,消遣也。”
“饱暖思淫.欲,淫极无新意。”他歪着头沉吟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那咱们索性来个纯洁的小游戏?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金文翔试探道:“赌注就是……宽衣解带?”
王瓒妩媚一笑,似默许,似邀请。
在后台,系统君手指如飞,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
【百人斩纪录保持者:多姑娘】
【男人们的考官:多姑娘】
【床笫究极问题“我行还是你老公行”已解锁】
【马术冠军:多姑娘】
……………
……………
【多姑娘心愿达成:对勾】
【程序员:警幻】
【宿主:王瓒】
敲完最后一行字,系统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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