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覆雪等人奔赴仙州时,东海列岛海上海雾缭绕,倘若不是那若隐若现的战舰,和船上寒甲铁衣的战士,那么还有别一番“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意。
苍茫的大海上,海雾笼罩着,依稀能看到数百只船,成防守阵型停泊着,这些船只与寻常的出海的船只不同,船型似玄武,船上有十个空洞,空洞里架着巨大的弓,铁甲上有很密的刀子和锥子。船头是龙头状,从龙嘴里有一根铜管。
这船比寻常的船只更加窄小,船速极快,用玄铁镶嵌加固了龙骨的位置,因此又坚韧难摧。
在领头的那艘船舰上,有一名身着铁甲的男子望海而立,此人正是李冽。
一月前,他率军出征,如今在这东海的海上已徘徊数十日,东海列岛民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抵达。他甚至能瞧见岛上的岛民,拿着长刀,横眉冷对地看着他。
三日后,他发现原来在这广阔的海域上,竟然有人布阵。行军布阵之法,爷爷自幼教导他,可这阵法非寻常的法阵。这些天,他试尽各种办法,都无法破阵。赤焰军入了东海,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全部战力被这片海域无声化解了。
派去探查的士兵无一归来,全都消失在浓雾中了。
等天亮了,李冽决定破釜沉舟,全力冲出这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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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李冽船舰队几公里的海面上,海雾散尽,一个人撑着一叶小舟,在海上前行着。那是一个青衣男子,面上戴着灰犬面具,头发高高束起,青衣下是健壮有力的身体,他的背后背着一柄大刀,刀鞘上刻着十二条龙,在龙的上方是一轮圆月。此时,月光洒在那刀柄上的圆月上,那刀雕的圆月栩栩如生,如真月现世。
那一叶小舟上还放着一只被绑住双脚的公鸡,一个铜盆,铜盆里放着三十六颗鹌鹑蛋大小的石子,还有一柄木匕首。
青衣男子抬头看了看那轮明月,还有漫天的星辰,倘若等到明日日出,旭日东升,雾气渐薄,海雾的那些人,大概就要变成互相残杀的傀儡了。
男子划桨撑舟,进了那漫天的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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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只看到那星河如许,皓月千里,却不知这浩瀚无边的美丽下潜伏着的无限杀机。
据《摆阵古书》记载,上古有三大杀阵,其一,周天星斗大阵;其二,都天神煞大阵;其三,混元河洛大阵。
青衣从前听师傅提起,那白须飘飘的老头,说起这三大杀阵,眉飞色舞,绘声绘色,若要遇到这三大杀阵,哪怕是年到古稀,也要带着他的一把老骨头进阵见识一番,若能破阵,化成灰也甘愿。
周天星斗大阵,乃是伏羲从河图洛书内参详鸿蒙星辰运转规律中悟得,合天上三百六十五星辰之力,设太阳星与太阴星为主星阵眼,深邃浩瀚,杀气弥漫。
银樨姬守卫东海的传说他也曾听过,但没想到这女子为了保护东海子民,除了留下十粒鲛珠,还设下了通天的杀阵,将外来征伐者,尽数伏诛。
东海这片海域,清风碧浪,树影婆娑,鱼儿成群,富饶美丽,千百年来,无一帝王不欲征服这片海域,也无一帝王能将这片海域征服。
它遗世独立着。
千年以来,出兵东海的军队,大都在这周天星斗大阵中,化成了虚无。
青衣抬头望月占星,震八方位,有一颗渺小暗淡的星,褪去黑衣与浓雾的伪装,变得灿烂耀眼,逐渐变大成原来的十倍,这是太阳星。他撑舟立于太阳星之下,将铜盆放在海水里,这铜盆浮在海面上,没有下沉,青衣把三十六颗石子按照三百六十五星辰主星摆放,闭上双眼,双手结印,引海水慢慢浸入铜盆中,将石子一颗颗淹没。
当诸天星月倒映在铜盆中时,青衣睁开眼,他置身九天云端。向下望,九州大陆,山川湖泊,芸芸众生,赫然脚下。云中传来了野兽的吼叫声,那独特的声音他从未听过。
在青衣的身后,一双古老的金黄色的巨瞳缓缓睁开。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扰了老夫的清梦。”
青衣回身,看见一个硕大的龙头,龙嘴张合,正在跟他说话。
“散雾放人,我便还你清梦。”
“呵呵。”龙冷笑道:“我答应过她,为她守护东海子民世代平安。你们的人,带着野心和杀意,妄想通过。”
“天下归一,已是必然。你若能劝降东海列岛,我可保他们性命无忧。”
“威胁老夫,可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条黑龙在云中游曳,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
“想要杀我,先交出龙尸一具。”
“小儿找死!”
黑龙吐露龙息,灼热的火焰从他口中喷出,青衣踏云而起,青龙寒月刀,出鞘。
凡人中的神刀,对黑龙来说,只是轻轻挠痒的木片,它的鳞片甚至要比刀锋更加锋利。
黑龙觉察两人实力差距后,湮灭了龙息,用利爪和龙鳞折磨着他。几次交锋下来,青衣已经鲜血淋漓。每次在黑龙击伤他时,他便借机用青龙寒月刀砍向龙身。
待青衣浑身上下染满献血时,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青衣拔出腰间的木匕首,用木匕首在大刀上划过,然后用染了血的匕首将公鸡脚上的绳子割开。公鸡获得自由,“雊”叫一声,飞向天云中。
云中传来异响,青衣抬头,乌云蔽月,鹏鸟出世。鹏鸟其身之大遮住半边天空,翼若垂天之云。扇动翅膀,云海翻滚。那鹏鸟直奔黑龙而去,双爪抓起黑龙,扶摇而上,朝天际尽头而去。
青衣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倒地。
........
云消雾散,那成群的战舰终于看清了印着明月的海面,和不远处的东海列岛,船上的战士们振奋地挥刀大叫着。
李冽见云雾散去,下令赤焰军立刻朝东海列岛前进。迷茫的战士,终于找到了要采撷的果实。
在离舰队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叶小舟,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
小舟里躺着一个青衣男子,男子戴着灰犬面具。
舟中除了他,便只剩一只船桨,和怀中的一把青龙寒月刀。
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是时候该醒来了。
男子坐起身,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擦了擦嘴边的血渍,拿起船桨,往陆地而去。
夜深了,食肉动物开始夜晚的捕食狩猎。而候鸟,却要眷巢归家了。
.........
天海楼中。
覆雪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布下的银铃“叮叮”作响,起身查看,却空无一人。
推开窗户,只见星河如许,皓月千里,街道上空无一人。
困意难当,她迷迷糊糊睡去。
她梦见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好痒。她挠了挠后颈,然后那只手被人握住。
她被人环抱着,好像十四岁那年,那人将她从兽阱中抱出来一样,好温暖,好温暖。
.........
第二日清晨,覆雪早早起身,背上行囊和名琴战鬼,刚关好门,听见隔壁有人出来。
“姜大人也要与我们同去东海?”覆雪问道。
背后传来一阵低笑,原来是她隔壁房的人,那人红衣黑发,丹凤眼似妖似魅,“这才几日没见,我怎么就成了姜大人了,若雪儿愿意这么叫我,那也是李大人才对。”
姜搁的房门紧闭着。
“李钺?”覆雪睁大了双眼,“你怎么在这里?”
覆雪此时易容,却仍被认了出来。对了,她身上正背着他送的“战鬼”。
李钺合上门,“听说这里有顶天的热闹,我自然是来凑热闹的。”
“雪儿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李钺反问
“我跟你一样,来凑热闹的。”覆雪甜甜地笑了。
四人在一楼汇合时,看到李钺,葶之脸色大变,那眼神充满了恨意和杀意,李钺看在眼中,却毫不在意。覆雪知葶之潜入李钺地宫中死斗之事,将葶之拉住,此处不是解决事情的好地方。
阿月姬回头望了望天海楼,那人没来送她,心中低落,无声跟着三人朝海湾走去。
海湾中泊了许多船只,其中有一艘最扎眼。船高三十五尺,阔二十五尺,长二百尺。三重,上一重,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一重,有十房,皆饰以丹粉,装以金碧朱翠,雕镂奇丽,缀以流芳、羽葆、朱丝。船下有二十名异人奴守候着,为首的那名,带着青铜面具,遮住了眉眼,露出的脸颊有被火灼的疤痕。
李钺对覆雪伸出手,“雪儿,愿同我一起去瞧瞧东海列岛的风景吗?”
“自然”覆雪握住了李钺的手。“”愿意。”
覆雪回头与葶之对视一眼,葶之心领神会,未阻拦她。然而她和阿月姬却拒绝上船。
葶之一看到李钺那张脸,想起了他对飞宇的所作所为,便忍不住想杀了他。可此刻不是时候,飞宇生死未卜,她必须忍住。
阿月姬见那大船华而不实,经不起风浪的模样,也不愿上船。两人便去了头天自己买的船只。
覆雪上船时,无意间瞧见那青铜面具的侍卫,一直盯着葶之。默默记下,却无多想。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艘船,扬帆起航,一齐朝着东海列岛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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