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看得清楚,原来是六七个白衣大汉在追杀五个身着异服的男女。
唯尔令众丫鬟伏在原地,不得乱动,自己却悄悄在草丛中低姿潜行,向西北方向蹑了百余步远,伏在一块大石后细看。
只见被追杀的五人,是四男一女,四个汉子中有三人年纪均在二十余岁左右,另有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人。五人均穿着大异于中原风俗的奇装异服,一看就知不是中土人士。
四个汉子均已挂彩,但尚抡着兵刃猛砍狠杀,围成一个圆圈,保护着那身着鲜艳异服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欣长苗条,想必年纪甚轻,站在圆圈中不时惊呼躲闪,宛若风中细柳,益发显得身形婀娜多姿。只是她脸上罩着一层黑色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虽是愈来愈近,但究竟眉目如何,却是难以看清.
唯尔见那四个汉子手中都持着一色怪模怪样的细长弯刀,虽和中土的长刀大相迥异,从未见过,但四人每一挥刀之际,刀身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尤其是那中年汉子,外表虽文邹邹的,武功却着实不弱,一招之下便迫得对手连连退却。
这时,只见一个白衣汉子举剑径向一个异服汉子当胸刺到,那年轻异服汉子手中弯刀猛地打横封挡,“嗤”地一声轻响,那白衣汉子的长剑登时断为两截。
唯尔心想:“他们这刀虽是怪模怪样,却也锋利异常。”
那白衣汉子大怒,向在旁观战的那唯一穿着黑衣的汉子叫道:“陈副堂主,这厮们仗着鸟刀锋利,专削咱们兵刃,再这样下去,咱们就没有家伙趁手啦!”
那陈副堂主身材不高,胖瘦适中,一副白净面皮,留着几撇长须,看起来甚是忠厚祥和。众人中只他穿着黑衣,衣裤的襟边上都镶了条黄边,想是用以区别职位高低。
只见他笑道:“扶桑兵刃,果然不同凡响。”一举手,六七个正在进攻的汉子便同时停住手脚,只还是各执兵刃把那五人围住。
唯尔恍悟:“原来这四男一女却是扶桑人,怪不得服饰如此怪异。”转念又想:“那扶桑国在东海之中,遥远万里,乃是日出之地。想当年,秦始皇曾派方士徐福去东海蓬莱仙山求长生不老之药。不知是蓬莱仙山远,还是那扶桑之地远?那扶桑和中土远隔大海,其间风恶浪险,这些人远度重洋,到中土来做什么?”
当下又凝目看去,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果如适才那白衣汉子所说,众白衣人手里持的大都是断了半截的刀剑枪棒,想来皆是为那怪模怪样的弯刀所断。
只见那陈副堂主缓步走近那四个异服汉子,隔着三个年轻汉子向那中年人道:“阁下率众自东海之滨逃到这鲁城,一路上虽屡折人手,却始终坚忍不屈,屡败屡战。说实话,阁下这份忠心为主的义气着实令在下敬佩。“说着,恭敬地拱了拱手。
那中年汉子脸色铁青,愤然道:“我们自日出之处越洋而来,与贵教素不相识,不知哪里得罪,惹得贵教一路四处围追堵劫,杀得我们百余名同伴只剩下我等五人!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贵教如此赶尽杀绝,须当心天谴啊!”他虽在剧烈争斗之后,又兼悲愤难抑,可说出话来依然文邹邹的。
唯尔却心中大奇:“这人自称是扶桑人士,怎地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土话?他说的‘贵教’,不知又是那一个教派?这教派如此赶尽杀绝,确是残忍过分。”
只见那陈副堂主脸色诚恳,郑重地道:“其实我教的所作所为,稍有良知之人无不愤恨。在下本良家子弟,一朝误入歧途,悔之晚亦。在下早有出教之心,总是未得其便。阁下请想想,自从在下接手追杀以来,曾伤过阁下一名同伴吗?所以如此,实是在下心中另有所图。希望阁下不吝相助,未知阁下允否?”
他此话一出,众白衣人尽皆变色。
那中年汉子凝思有顷,沉声道:“我等已是殂上鱼肉,只存鱼死网破之心,还能对阁下有何帮助?”
那陈副堂主道:“听说阁下此次越海西渡,所做的乃是国家大事。在下现下就带众兄弟弃暗投明,保护阁下等西去京城面圣,到时只要阁下能对圣上把在下和众兄弟的微劳提上几句,阁下就是我等众兄弟的再生父母了。”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这番话说完,不仅那中年汉子等大感意外,就是他自己的那些属下也都大惊失色。
一个白衣人厉声道:“陈副堂主,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与叛教何异?难道不怕堂主他老人家按教规惩治你吗?!”
他虽嘴上称其为副堂主,语气却象训斥下属一般,显是没将这个陈副堂主放在眼里。
另一个瘦高的白衣人阴恻恻地道:“陈副堂主,你如行此叛教之事,可千万别把我等兄弟算上。我等跟随堂主他老人家东砍西杀,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可不想跟你稀里糊涂地送了性命。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此话一出,除了一个犹疑不定的年轻白衣人外,其余几个白衣人皆喊道:“不错!叛教之事,我们绝不做!”
那瘦高汉子眼角乜斜着那犹疑不言的年轻白衣人道:“怎么?宋兄弟,你难道想跟他陈副堂主陈家兴一起叛教不成?要知道,堂主他老人家对你一直都是很器重的!”
那姓宋的白衣汉子二十余岁,身材虽高而强壮,但胆子似乎很小,见一众同伙都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只急得满头大汗,为难地看着那瘦高汉子吞吞吐吐地道:“王大哥,我……我……”
那姓王的瘦高汉子凶巴巴地道:“我什么?虽然这叛徒陈家兴曾救过你命,但平日里堂主他老人家对你怎样,你心里清楚。他陈家兴现下是在叛教,如此大是大非面前,你不要糊涂啊!”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是声色俱厉。
那宋姓汉子似乎更害怕了,嘴唇哆嗦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副堂主陈家兴对那姓王的汉子笑道:“王兄弟,你是指堂主暗中派宋兄弟监视我这件事吗?其实,你们有所不知啊。堂主他老人家也早有离教之心,我适才所说的那些话,全是出自堂主的授意。”
那姓王的怒道:“胡说!堂主对教主忠心耿耿,从无贰心,你少来造谣生事!”
那陈副堂主缓缓道:“你们以为平日里我与堂主明争暗斗,在本堂内大搞山头吗?其实你们错了,这些都是堂主的安排啊。”
除了那姓宋的白衣人外,其余白衣汉子纷纷骂道:“胡说!乱讲!放屁!”
那王姓汉子怒极而笑,看着陈家兴道:“你‘九尾狐狸’的外号果然没有叫错,狐狸放屁果然臭不可闻!”
那陈副堂主也不生气,缓缓摇头,长叹一声道:“唉,你们哪里知道堂主的深意啊!”蓦地面露喜色,看着东方道:“噫,那不是堂主亲自来了嘛!”
众人一听,尽皆向东望去。就连那草丛里的唯尔也情不自禁地随着众人视线望去,想看看那堂主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蓦地,一阵惨呼之声接连传来。
唯尔大惊,急转头看时,只见除了那姓宋的白衣人外,其余白衣汉子均倒在地上痛声惨叫,每人的胸口处都汩汩冒着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那陈家兴边擦拭着两柄短剑,边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众白衣汉子恨恨地道:“但叫陈某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动扶桑尊使一根寒毛!”说完,把短剑插入衣袖内。
草丛中,唯尔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姓陈的适才还笑模笑样的,哪知转眼间竟把异己全部消灭。看来,他绰号‘九尾狐狸’,委实是实至名归啊。”同时,心里也为五个“扶桑尊使”高兴。她虽与五人素不相识,但见其处于劣势,便自然地生出同情弱者之心。
正这样想着,只见那陈家兴已单腿跪地,向那异服中年汉子行礼道:“在下不惜杀死同伴以明心迹,拳拳之心,还望尊使成全。”
那异服中年汉子显然大出意外,大受感动,抢前一步,伸手相扶道:“陈英雄请起,如此大……”他话犹未了,只见那陈家兴抱拳行礼的双臂蓦地一抬,袖中两柄短剑倏地弹出,径向那他胸口射去。原来袖中竟有机关。
那中年汉子大惊,他见这陈家兴不惜杀死这么多的同伴以明心迹,自是再无怀疑防备之心,他是真诚地想把陈家兴扶起来,哪想得到他又会骤下毒手?
此时他双臂已完全伸出,腰身也已弯下,眼见双刃激射而至,再想躲时,却哪里还来得及?但听得“叱”地一声轻响,两柄短剑已同时插进他胸口。
那中年汉子闷哼一声,身体摇晃几下,便向前栽去。
陈家兴急忙一把扶住,假意惊慌道:“尊使,你怎么了?”
这一切被草丛里的唯尔看的清清楚楚,她大惊之下,眼见另外三个年轻的异服汉子不知就里,急忙上前查看。
唯尔情急之下,想找颗石块去袭击那陈家兴,无奈所伏之地偏偏一颗石子也无。蓦地,她眼睛一亮,只见几步外正有块拳头大的石块,大喜之下,忙爬过去,急抓在手里时,但听那边又是惨呼连起。
唯尔心里一颤,手里的石块无力地掉在地上。她知道,那姓陈的恶贼又得手了。
唯尔气得猛地一拳击在地上,登时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既气自己没能救人,又气陈家兴歹毒,抬头看时,只见三个年轻异服汉子果然如那中年汉子一样,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那年轻女子却被点中穴道,僵在当地。
唯尔心潮起伏,看着那些异服汉子的尸体,心想:“他们并不是败在武功上,只因太轻信,以致丢了性命。”转念又想:“那姓陈的恶贼不惜杀死这么多的同伴来取信,换了我也是会上他的当。”言念及此,暗自告诫自己:“江湖上人心险恶,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出的事。自今以后,切莫再轻信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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