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富带着朱均林走进储藏间。
储藏间塞满了甏甏罐罐,一只长二米、宽一米三四的谷橱放置在横墙与直墙的转角处,直墙上开有一扇窗户,本应装玻璃的木框上却粘着用育秧用过的尼龙膜,一股凉嗖嗖的晚风透过尼龙膜上的小洞吹了进来,吹得悬挂梁上那只发红而暗淡的灯泡摇晃起来。
何喜富打开窗门,用一块纸板挡在外面,试图阻挡晚风的从这些小孔中吹进来。
朱均林过来帮忙,他边动手边提醒何喜富:“像你这样在村子边沿的房屋,窗户该做个玻璃门或者干脆装上木门,那样的话就安全多了。”
“早就想装个玻璃了,可是凭票供应的搞不到,黑市的又买不起,慢慢来吧,反正如我这样的家庭也没有什么好偷的。”何喜富一脸尴尬。
朱均林脱下外套,坐到谷橱边沿若有所思。
一会儿,他盯着何喜富提出了一联串问题:“白塔湖畔究竟有多少水面?属于国家渔场的有多少?属于生产队集体的有多少?管理怎么样?河蚌多不多?平时河蚌作啥用?”
何喜富回答得头头是道:“仅西江一带有水面就有三四千亩,河蚌到处都是,平时只作喂猪辅助饲料。”
“都作饲料?那些大队干部也不动动脑筋,为集体、为农户多变化一点钱出来!”
“有的大队干部,比如刚刚我们去的上莲湾大队、还有湖上大队的大队干部比较会在水面上动脑筋,但动来动去都跳不出养鱼、种耦、养猪饲料的圈子。有的大队干部,比如湖下、中央湖的大队干部,政治觉悟比较高,讲究的是‘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
朱均林又低头沉思。他想,眼前这位何喜富看起来略显文弱,但从刚才找上莲湾副业队长谈话,和眼前对自己所提问题对答如流的情况看,对各大队的基本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人际关系是比较密切的,活动能力也是比较强的。
在外包塘捞蚌,朱均林所在副业队在不只是这里一次,并且在这方面专门制订了投资政策。按这个政策规定,朱均林有权在外聘用包塘养捞联络人、并按大队规定支付相应报酬,有权在外租用住宿及管理用房。
虽然这次来诸北洽谈包塘养蚌之事是何喜富去信邀请过来的,但对于何喜富有没有这个能力担当这方面的联络人,初来乍到的朱均林心中无数,所以想率先考察一番。
通过刚才有意试探,朱均林看得出,何喜富在当地确有一定活动能力,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们这次合作成功,老弟你只要有活动能力和组织能力,我保证你的家庭在今年年底就能改头换面。”
这对何喜富一家来说,当然是雪中送炭。但眼下何喜富的欲望不仅仅只是这一点,他想了解养蚌育珠的全套技术,梦想的是在这里也能发展起养蚌育珠的产业。
因此,当听说江苏方面对在外包塘养蚌管理人员有这么高投入时,就绕有兴趣地打听起河蚌的利用阶值:“一只河蚌能养几粒珍珠?一斤珍珠能换多少钱?河蚌育珠到底难不难?”
朱均林见何喜富把话题扯远了,就连忙制止说:“何老弟,这些不是你现在考虑的问题,当下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把上莲湾大队的水面包下来,帮我打通这里的人脉,一旦包塘成功,还得帮我并租用一处既便于管理又可用于今后收购河蚌的房屋和场地。”
机会就在这里,时不我待只争朝夕。何喜富紧很快接过朱均林的话题说:“朱大哥,这房屋和场地你还要我帮你动脑筋吗?我这里不是很好呀!你看看这里离上莲湾大队又这么近,便于今后对蚌塘的管理,还有我房屋的前面有这么一个道地,今后收蚌什么的又方便得很呢!”
朱均林毕竟是在外跑得多,听听何喜富越说越激动,就连忙出言提醒:“老弟呀,一旦我把房子和场地租下来,会牵涉到家里的许多问题,这时你得先与你家妹子沟通商量好再说,反正我们要把塘包下来再定。”
听朱均林这么一说,何喜富以为是自己老婆对这位江苏客人不热不冷的缘故,便连忙说明:“家里的事我是可以作主的,不过我老婆虽说看上去待人不热情,但她性格直爽、心底善良,相处时间长了你一定会明白,我建议你明天一早看看我家房屋的周围,如果你答应租我家房屋和场地,我明天就动手,帮你在我的储藏间里隔一间房间出来。”
这头何喜富朱林均推心置腹地彻夜长谈,有心留住江苏客人。而那头何喜富的老婆何紫娜,却因担心江苏客人长期住下来而彻夜未寐。
躺在床上的何紫娜,整个身子像散了骨架似的。她曾努力强迫自己闭上眼眼,抓紧睡好余下的一分一秒,因为明天田里的草子还得靠自己一个人割进来,割进来的草子还得靠自己一个人处置掉。
但是,每次闭上眼睛总会被一种种担忧、困扰所惊醒。
她想江苏客人如果长期住下来,老公总会因陪他闲聊而失去帮助自己家务的时间;本来十分拥挤的储藏间,再在里面躺一个陌生的男人,到时自己去里面拿点什么东西的,不就又会有多少尴尬;三间平房,自家人吃喝拉撒睡在一起,倒并没有多少关系,如果有一个外人挤在其中,这换个衣、登个茅坑的又多少不便?
何紫娜越想越有理由阻止老公何喜富留江苏客人长住在自己家里。
何紫娜刚刚迷迷糊糊合上眼睛,又被“哗啦”一响所惊醒。
这声音是从隔壁水缸里传过来的。是老公起床了,因为老公何喜富有这样一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何紫娜嚯地从床上起身,来不及穿上外套就走出卧室。
她想趁江苏客人还没有起床前,悄悄地告诉自己的老公,千万不要把江苏客人长期留宿在自己家。
这是她昨晚整整一个后半夜所思考好的问题。
“喜富、喜富,我跟你说个事。”何紫娜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何喜富跳着水桶,一只脚刚跨出了门槛,隐约听见老婆在后面轻轻叫他,便骑着门槛转过头来,惊奇的看着老婆,等着听她说什么话。
“我对你说哦,喜富你千万别把那位江苏客人弄到自己家里长住下来哦!”何紫娜几乎是贴着何喜富的耳朵在说话。
“为什么呀?昨晚我已经答应了他长住我家呢。”何喜富一脸惊讶。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商量地位的呀”,何紫娜一脚跺地,跺得大腿上白白的肌肉都抖动起来。
何喜富说:“你这么紧张干嘛呀?人家又不是是白住的,都出租费的呀,我们不正缺钱花吗!”
“你只知道什么钱不钱的,有没有考虑过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家庭的不便、女人的不便,真是死脑子!”何紫娜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声音比刚才略高了一点,高得让外面走过来的朱均林都略有听见。
朱均林因为昨天晚上睡的是陌生地方,加上两人说这谈那的,也是没有很好睡着,早上何喜富一起床,他也就起来了,到外面看了看地方。这不,远远隐约听到何喜富夫妻俩都起床说话了,便就走了过来。
朱均林抬头刚想与何喜富说话,发现眼前的何紫娜上身只一件粉红色的棉毛衫,下身只穿着一条大红短裤,一双雪白而结实的大腿暴露在外。
突然发现这一幕,朱均林一下子目瞪口呆,当他缓过神来时才知道这样盯着一个女人有多不礼貌,便连忙转过头,往回走了几步。
何紫娜还想再骂老公何喜富几句,勿见那位江苏客人如此尴尬神态,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连忙转身回房。
何喜富也在老婆何紫娜的尴尬神态发现了什么问题,当转过身去时,发现朱均林已来到了自己身后,便自言自语地说:“这女人真是神经病!”
何紫娜走进卧室,一脸怨气坐在床上,脸火热热的红过一阵又阵,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屋外,何喜富与朱均林所聊的一字一句她听得清清楚楚。
“喜富啊,刚刚我在你屋前屋后转了一转,这地方还真不错,今天如果能把上莲湾大队水面承包合同订下来的话,我租用你家的房子也就从今天开始了,这样对你家来说也是一个经济上的补充,对我来说也是多了一种方便。”
“好啊,那我谢谢朱大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了哦。一旦正式定下来,我立即动手为你隔出一间专用房间出来。”
“呸,你到死也不会去想想到时我会有多少不自由。”听着他们开心的聊天,何紫娜坐在床上朝门口吐了一口口水继续骂老公:“哼,看你一副得意的样子,还不怕到时又若出什么麻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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