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没有工作了,我家没有经济来源了。这就是我们当时面临的窘态。
第二天,我爸起了个大早,还没有完全散去的酒精发挥着最后的威力,这种威力就是让他头疼得如同有几只小苍蝇在脑子里撞来撞去,撞得他头疼欲裂。我妈看我爸起来了,便给他递过去一杯温水。我爸没来由的就把水推翻在地,说:工作都没了,喝******什么水。
我妈愣了一下,便坐在炕沿边流起泪来。
我爸不管不顾的坐起来找了个盆儿洗了脸,刷了牙,丢下一句:妙仙,这工作不能没,我得去学校问问情况!
我妈擦干眼泪,赶紧应了一声:行,你去吧!
我爸一进学校门就感觉到有一些不对,那些老师见了他眼睛都躲躲闪闪的,之前一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老师见了他居然用手里的书挡住了脸慌忙的走开了。我爸的心里越来越狐疑,三步并作一步的来到校长门口,没敲门就冲了进去。
校长正坐在那儿正在和别的老师谈事情,一见他冲进来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但马上就换了一张笑脸,赶紧拉着我爸说:哎呀,小刘呀,我还正准备找你呢,你看你就来了!来来来,坐坐坐!
我爸愣了一下,毕竟还是资历太浅,也看不出来这校长的意思,他甚至为了刚才贸然闯进来有一些不好意思。
我爸说:齐校长,我就是想问问我这个工作被精简的……
哦,这个呀,小刘,我也是准备和你说这个事儿的。齐校长打断我爸笑眯眯的说:你看是这样,小刘,这人员精简啊是国家的政策,前几天咱们开大会的时候也说了,你也在场应该也知道。
我爸说:我知道,可是……
小刘,这样,咱们先顺应这个国家的号召,等这个风头过了,我再把你弄回来!齐校长拍了拍我爸的肩膀说:你看,这学校的老师都是代课的,唯独你和罗老师他们几个不代课,为了不影响学校的教学,只能委屈委屈你们几个啦!
哦,罗老师他们也被精简了?我爸惊讶的问。
对啊,我也都和他们谈过了,等这暑假一过,我陆续的就把你们几个再弄回来,你看行不行?齐老师笑着和我爸说。
哦,这样啊!我爸听完齐校长这番话就为了之前自己的鲁莽和胡闹更加感到不好意思了。他坐在哪儿搓了搓手,本来准备说些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小刘,你看我这里还有些事儿,要不你先回去等通知?齐校长的话仿佛给了我爸一道阳光,他顿时觉得生活还是明亮的,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黑暗,他赶紧向齐校长点了点头,道了谢走出了齐校长办公室。他甚至在路过那两间放着锅炉和碳的小红砖房的时候,露出了愉悦的微笑,心里想着:这工作还是属于我的。全然忘记了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当初是多么抵制和排斥这烧锅炉和看大门的营生。
那两间小红砖房也是我幼儿时期最初的记忆。我妈在秋忙的时候会回乡下和我姥姥收庄稼,这个时候我和我哥就跟着我爸去学校玩儿,因为我太小,玩儿的快累的也快,我爸就会把睡着的我像小狗一样放在用来引火的柴火堆里,温暖的柴火堆包裹住熟睡的我,还有在外面欢笑奔跑的哥哥,也许是我爸此生最难忘的场景。
这天夜里大约八九点钟的样子,大门外传来一阵狗叫,随着这狗叫声的逐渐消散,有人拍着我家的大门,低声的喊着:开门,开门!
我爸赶紧踢拉着鞋出去开了门,把门外的人迎进来一看原来是我爸的好朋友胡文彦抱着他的女儿胡婷婷来串门来了。他笑着和我爸说:来你家串个门子,这个孩子和你家佳庆能玩儿在一起!
三岁的我和三岁的胡婷婷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无言四目相对互相看了一晚上,奠定了我们坚实的友谊基础。
你精简的事儿我听说了,来看看你!胡文彦一进门就说:不过这年头刚刚****结束,凡是还是小心些好,特别是咱们这些原来带着帽子的人!
你说得对。我爸点了点头把上午找校长的事儿和胡文彦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在我爸复述的整个过程中,胡文彦都一言不发,神色比较凝重,我爸说完话他一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隔了好久他才慢慢的说:其实这次精简,不只是你和罗老师,还有郝老师和小张,就是那个新来的代体育课的那个小张。你和罗老师情况一样,都是戴了帽子落实政策的,郝老师和小张都是代课老师。我觉得郝老师和小张吧,本来就没有编制,精简也就精简了,对学校和个人都没有影响,但是你和罗老师就不一样了,你们两是有编制的,这学校的编制怎么能说减就减说增就增呢?
其实我爸从校长屋子里出来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出来,经过这胡文彦这么一说,他立马就明白了:我说,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你不说我还真是很难找到这问题的根本!
对啊,为什么精简你两?就因为你两不代课?我觉得也不是,你看我也不代课,为啥不精简我?我觉得是因为咱们几个都是落实政策的,唯独你和罗老师的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校长没有畏惧!你觉得呢?
我爸沉重的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了,莫非这齐校长是真的要精简我们两?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
也不全是无冤无仇吧!你之前一直在乡里面待着,我一直是在县里待着,有些事儿比你知道的要多,据我所知,这齐校长有一个儿子大裁军被裁掉了,因为当年按农村兵源走的,所以他没有安置卡!胡文彦边说边喝了一口水。本来咱们学校有一个编制是要留给他儿子的,可是落实政策是国家的硬任务,齐校长也不好违抗!
我爸一听这些话,立马感觉自己着着实实的被阴谋论了一把,他的脸一下变得通红而扭曲,脏话呼之欲出,却又不方便对着自己的好朋友发火,他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说:亏我还觉得自己胡闹对不起齐校长!没想到他算计我!
胡文彦笑了笑说:你那喝酒胡闹确实不对,不问青红皂白的就瞎闹,我听说了都吓了一跳,觉得你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没想到你有时候还真是个没脑子的人。
咱们言归正传,我觉得当务之急你要和罗老师扭成一根绳,去盯着你们这工作,我在单位也给你打听着点儿!胡文彦边说边拍了一下胡婷婷的头:婷婷,咱们走吧,改天爸再带你过来和佳庆玩儿!
我爸忙站起来送胡文彦:你这和我走的这么近,哎,别影响到你,我今天看见朱老师,本来说打招呼,结果他用书遮住了脸,看来大家都知道内情,唯独我不知道!
你别担心我,一来我爸现在还活着,二来我老丈人是银行的副行长,你放心吧!胡文彦拍了拍我爸的肩膀说,你记得,明天去找罗老师,这事儿不能等!
行,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罗老师去!我爸点了点头。
我爸和胡文彦的交情就像我和胡婷婷的交情一样,就像恋人之间的一见钟情,觉得两个人投缘,所以交心,于是就友谊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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