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了莫听竹的动静，黄少扬转头向她看去。只不过这一次，他脸上的神情明显要比先前莫听竹所见到的亲和很多，让人一眼就联想到了那个公正严明，却又平和亲善的大师兄。

“许久不见啊，女帝！”

打了声招呼，或许黄少扬也知道自己先前做的事情有些难以让人理解吧，所以一上来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态度，只能说稍微友善了一些吧。

可是莫听竹却没有理会黄少扬的友善，她盯着黄少扬，问道：“我听到你刚刚说师傅，是吗？”

之前和莫听竹作对的那个黄少扬，称呼归一者，可不是以师傅相称的！显然，要么是这个黄少扬并不是那个黄少扬，要么就是这个师傅并不是归一者！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能够让人减轻一些对黄少扬的怀疑了。

“没错，师傅早早的就意识到了自己心性的变化，为了防止自己入魔，他在很早就已经布局了下来。当然，在所有参与到这场布局之中的人里面，真正知情的人或许只有我一个吧……”黄少扬说这话，倒不是在刻意拉仇恨，嘲讽莫听竹，而是在很平淡地向他们解释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听竹心里有些小疙瘩，但却并没有表现到明面上来。

“很早很早，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据我猜测应该是在师傅开辟了第二宇宙之后，他就经常有着一些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虽然非常微妙，但是师傅却极为重视。

“因此，为了预防最坏的结果发生，师傅给我下达了这样一个任务。他让我去钻研真灵之术，在宇宙河的时间中布局。而他自己也一边自然而然的按照正常发展，一边在暗地里去默默布局。

“你们可以理解为双重人格吧！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有些不解，但是在师傅的坚持之下，我却还是不得不去做了。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之下，我切割分离出了无数的真灵，大部分都潜藏到了深层空间之中，有少部分，则是遍布宇宙河各个宇宙，变成了一个独立的身份行走世间。

“而最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师傅的预感是正确的！在最后师傅入魔的那一刻，他的第二人格直接脱离出来了，借着宇宙河毁灭的那一刹那，踏入了宇宙河之外！”

说到这里的时候，鬼司药和雪璃的脸上已经满是不可思议了，莫听竹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

归一者费尽一切心思，甚至吞噬了宇宙河，就是为了踏出宇宙河，找到更高层次！

可是他每一次，都是站在前面的宇宙河里面，然后去吞噬后面的宇宙河。这样的结局，就是虽然后面的宇宙河全部被吞噬掉了，可是皈依着自己也每每都会落入前面的宇宙河之中。

他一边吃着，一边退着，居然一边妄想着要踏入宇宙河之外。

或许他想的是，自己从后往前，将所有存在的东西全部吞噬掉之后，或许自己就将踏入真正的宇宙河之外了吧！

然而他绝对想不到，踏出宇宙河之外所需要的唯一步骤，就是在吞噬宇宙河的时候不要后退！

在面对那无尽的虚无和黑暗的时候，一头迎上去！

顿了片刻之后，黄少扬又说了下去。

“在那之后，师傅就直接找到了起源时点之前的他自己，一直到这个时候，他对抗魔的一切布局，才真正拉开了序幕。

“之后的一系列布局，你们应该也能够看见。但是后来因为一些突发状况，师傅突然改变了策略。师傅直接现身出来，和这个时间线里面的他自己融合了。

“那个时间点，应该就是师傅突然从八方界消失的时候吧？”黄少扬看向了雪璃，说道，“之后师傅疯狂的在宇宙河之中游荡，去组建着势力。直到他遇见了你，智巧仙雪璃！”

“我？”雪璃指着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关我什么事？我跟他又不熟啊！”

“你可是师傅的弟子，被称为智巧仙的存在！以智慧入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果没有师傅的帮助，你真的以为，这条道是那么好走的吗？”黄少扬笑着说道。

“可是，后来我并没有见过他，不是也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宇宙来了吗？”雪璃颇有些不服气，在她看来，她真正的也是唯一的师傅，只有苏白羽一个人，至于其他的那些影子或者本体，最多最多也就是算师叔而已！

“师傅对你的关照可是最大的了吧！真的，哪怕是我，在知道了之后也颇为羡慕！第一个完全独立的影子，第一个承载着本体衣钵的影子！你知不知道，你可是唯一一个没有从未来回溯时光而来，但是却参与了这场大决战的弟子！你觉得，你是如何拥有这般实力的？”

黄少扬的语气有些调侃，这倒并不符合他原本那大师兄的人设，或许是因为现在终于卸下了所有的担子，因此难得的感觉到很愉快吧！

“你是说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全部都要归功于他？”雪璃皱着眉头，这样的结果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现在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也不能说全部吧，毕竟你自己也有自己的机缘，能够到达现在这样一个境地，所依靠的最多的，不还是你自己的努力吗？如果你自己不思进取的话，那么就算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部放在你的面前，估计你也只会错失而已！”黄少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关于这样的问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的。如果硬要说起来，还不如说苏林赐予雪璃的一切，全部都可以算作雪璃自己的机缘！她把握住了，而且比起常人来要更加发愤图强一些，所以才会有现如今这样的成就。

“我就说的嘛，为什么我开辟宇宙这么顺利呢，原来是因为他……”雪璃想了想，也看开了，反正也不是外人，他给自己的东西，确实很多。

这一场，就算是她欠他的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师傅现在在哪里？”莫听竹盯着黄少扬问道。

黄少扬刚刚就说了，在时光的尽头，苏林有一部分分离了出来，跳出了宇宙河，剩下的另一部分才变成了归一者。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时间线上的苏林，在和那一部分融合之后，应该也是跳出了宇宙河的。

所以，可以肯定苏林应该还存在于这世间的某处——宇宙河之内，或者宇宙河之外。

难怪自己在之前就经常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师傅就在身边，可是每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到一点踪迹！

“师傅，还在处理最后的一些事情！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黄少扬笑了笑，看向宇宙河之中的某一个方向，可是焦点却全然不在这一个方向之上。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宇宙河，落到了那宇宙河之外……

………………

宇宙河之外。

归一者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狼狈不堪的样子，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之前那个即使是面对宇宙河之中，无数宇宙至强者联合起来的大阵都毫无畏惧的强者。

现在的他，就好像一只落水的狗一样！

但是归一者却并没有一丝气馁，他没有什么绝望的情绪，反而还大笑着，狂笑着，似乎是在发泄自己心底的不服气。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身前的那个金黄色人影，并且瞬间便看清了这个金黄色人影的脸。

那张熟悉的脸啊，现在又看见了！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料想过，他们二人之间的见面，居然会是这样！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林！”金黄色人影，也就是跳出宇宙河之外的苏林微笑着，他身上的金黄色的光芒缓缓散去，露出的是一副非常平常的外表，看不出一点高深的气质来。

这种返璞归真，已经到了归一者都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就能够踏出宇宙河？而我每每接触到边缘，就会有一种必死的预感！你难道就感觉不到吗？”归一者停下了自己的狂笑，他看着苏林，还是有些不太服气。

“宇宙河之外，是比宇宙河更高的一个维度。你的那些做法，其实只是在画卷之中试探而已！你吞噬着画卷里面的东西，却对画卷这个整体框架毫无影响！又怎么可能跳出这个画卷呢？”苏林看着归一者，也不厌烦，一点一点给归一者解释着。

“可是那种死亡预感！你没有吗？那种触之必死的感觉！”归一者瞪大了眼睛。

苏林所说的那些，他之前也都想过，可是每每想要去接触那个边缘的时候，他的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他贸然去尝试的话，就会直接身死当场，魂飞魄散！

所以归一者才会不停地吞噬着宇宙，想要增强自己的底蕴，让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突破宇宙河的边缘，去面对那种死亡的预感！

“你什么时候就连自己都不相信了？”苏林反问道，“不过就是一点死亡预感而已，一种直觉，一种可能，难道就代表着必定的事实吗？一路走来，多少艰辛，或许你是安稳太久了吧，已经没有了那种居安思危的心思！”

“是这样吗？”归一者有些愣神，他回想着自己过去所做过的一切事情。

确实很多坎坷，但他也一路走来，用最暴力的手段镇压自己所遇到的那些麻烦。

可是他真的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吗？

恐怕不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畏首畏尾，就连那一点必要的尝试，他都不敢去做！反而要采取吞噬宇宙这种极端的措施。

他甚至都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

“看来，还是你更有先见之明啊！居然早早的就做好这个打算了……”归一者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在走上这一条道的时候，你就已经预想过这样的结局了？”

“没有人会想的那么远的！哪怕是我也一样，我只是在后面，也和你一样，有了一种预感而已。但是我面对这种预感所采取的措施，却和你完全不一样！”苏林微笑着说道。

归一者苦笑着，他的脸上尽是苦涩，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你说，我错了吗？”

“难说……”毕竟这也是自己，苏林也不太好说明了。

“我已经不行了，这最后一个问题，你都不能满足我吗？”归一者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不甘心的追问道，“你就告诉我，我所做的这么多，到底是对还是错？”

苏林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想给我立一块无字碑，是非功过全由后人去说，是吗？”归一者笑着，笑着，声音却越来越轻，直到最后，了无声息。

生命的体征慢慢的在归一者的身体里面消散而去，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一旦触碰到那个边界，就会有一种必死的预感——现在果然应验了，在宇宙河之外，他果然死了。

至于死因，难以追究。

苏林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这，算不算是自己过去的心魔？

大闹了这么一场，终究还是落幕了！感觉就像是闹剧一样，因为有些仓促，导致某些地方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完善。

归一者先前还想着能够和苏林好好下一盘棋，最终却也是遗憾收场。

莫听竹本来是希望付出一个空间法宝的代价去镇压归一者，却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只好拿出了自己的第二宇宙。这一破碎，道基受损，前途捉摸不定，也是遗憾。

遗憾的还不仅仅是这些，这世界之间啊，充满了遗憾，就等待着人去发现。

遗憾确实令人痛心，但是修补遗憾，不就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了吗？

苏林也就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在那边还有一大堆烂摊子没有处理呢！

眼下这个时间线的进展有些缓慢，现如今一切基本上都已步入正轨，虽然有着诸多时光回溯着的影响，可能会有很大的偏差。但是在一些大的方面，苏林却能够把持得很好。

比如说带洛小仙去找她的家呀，比如说那些优秀的弟子们啊，比如说那些到后面才能够发现的奸诈小人啊，很多很多……

苏林表示自己已经看透了！

“哈哈，有时候看得太透，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苏林无奈地摇了摇头，全知全能，反而无趣，还是乖乖地回到自己的那座小屋里面吧，消遣度日算了！至于那诸多的门生管理，还是交给擅长这些的人去做比较好！

比如莫听竹，比如黄少扬，比如雪璃！

生活如此美好，何需太多烦恼。别人把我当宝，我却自视如草。人事纷纷扰扰，深山老林作妖……

………………

好一段时间之后。

原初界。

忘古境。

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不久之前的样子，这里非常的祥和恬静，就好像一片仙境一样。

那些弟子们啊，要么是时光回溯者，已经自己追求机缘去了，要么则是有影子带着，不用苏林亲自费神。

倒是有着一些人，舍弃的原本已经打好的一片根基，不离不弃地跟在了苏林的身边，就好像变成了苏林的贴身仆人一样，为他打理着诸多杂事。

尤其是莫听竹。

她放弃了自己大姐大的身份，放弃了自己女帝的身份，甚至推辞了苏林让她继续帮忙管理那些门人的要求，她就待在了苏林的身边，每天做着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莫听竹之所以这么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她觉得苏林到后面没有布置好，才导致她不得不贡献出了自己的第二宇宙——所以，她就是在追着苏林给她补偿呢！

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样！

莫听竹是唯一一个一直待在苏林身边的人，其他的，哪怕是黄少扬、黄婷甚至是洛小仙，也都是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苏林力图让时间线恢复之前那个样子，至少在大方向最好保持那个形状。但是，他又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管理这些。

也好，弟子们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就任由他们去吧，他们也该有自己的挑战！

黄少扬回了京城特执办，继续当他的执行官。

黄婷和洛小仙也回了学校，虽然黄婷找到了时光镜头的那个灵魂，但是那些底蕴想要消化起来却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

那一团宇宙河之中的淤泥，苏林并没有抹除，那是本来就有的，也是他门下很多弟子的试金石。虽然梦星之上的人类已经十分危急了，但是苏林相信，在那些隐藏起来的小家伙的主导之下，局势一定会慢慢变得明朗的。

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机缘，苏林并不想去打扰他们，一切顺其自然变好。

现在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无聊的时候，给莫听竹讲讲故事，那些他隐藏起来的时候，所做过的、莫听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的道理，就在这样的故事之中，不知不觉地浸润到莫听竹的回忆里面。

他真的变成了一个深山里面的老妖，虽然是在深山里面，可是过客却来往不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哈哈……

………………

某一日。

悟道崖上。

苏林正百无聊赖的给莫听竹梳理着一头青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激动手上的力气变大了一些。

莫听竹本来还享受的枕在苏林的大腿上的呢，这一下，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娇哼一声，娇嗔道：“师傅，你干啥？”

“抱歉抱歉，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个消遣的好点子，有点激动了！”苏林给莫听竹揉了揉脑袋，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什么好点子啊？”莫听竹好奇的问道。

“这条时间线上的我刚刚开始发迹的时候，虽然我也暗中施加了一点小手段，但是最主要的，居然是那个家伙给我的一个东西啊！我现在就在想，我要不要也像那个家伙一样，搞出一些这样的东西来，然后投放到诸天万界里面去！也许会比较有趣？”。

“什么东西啊？”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