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概没问题吧?」
「有点吃惊也很正常。」埃雷弹了一下茶杯的把手,内里液体见底的茶杯转了半圈,停了下来。
的确,要猜到艾达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切内瓦,本身就很离奇,如果埃雷所料不差,现在的切内瓦局势已经不能更糟。更有可能的,进出城本身就被做了某种程度的限制。
也就是因为这是在切内瓦,动员能力最强,时机也最合适,再加上魔兽肆虐,即使推说发生了什么,人们亦不会意外。
也就是因为神言的存在,那些侍从们也就稍稍吃惊于艾达理应不能使用传送的神言,而在她轻声解释着这和诺艾尔有关的时候,也没有别人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两三个一脸“我还需要消化一下这个消息”的家伙外。
不过现在,艾达坐在沙发上,不安的左顾右盼。反而是戴着头盔的埃雷指挥若定——至少无法隔着头盔看出到底是什么表情。
「很紧张吗?」
「很奇怪。」
她语调异样。
「奇怪是指?」
「我可没想到。」艾达一边摸着桃木桌面一边叹气,「会在自己家里做客。」
「的确有点奇怪,紧张或激动的话,大部分工作交给我就好了。」埃雷笑笑,他能够理解艾达这种身份的错位和立场的尴尬,所以也叮嘱过,她少说两句也行。不过他觉得,阿尔斯此刻的心情肯定会更奇怪。
如果一个学徒因为传送魔法的进步而惊讶,那他就没有想象力,而一个魔法师不因为传送魔法的进步而惊讶的时候,他要么没常识,要么没嗅觉。
领主,或者代理领主,都必然对魔法有所接触,而阿尔斯显然,不是没常识的,或者没嗅觉的那种人。
所以即使存在别的事情让他忙的焦头烂额,阿尔斯亦很快神情急迫地出现在了会客室的门口。
他没有理会坐在沙发上的那一整具铠甲,而是直冲向自己的妹妹,把她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艾达,真的是你吗?不会是什么别人吧?」
埃雷看见,红色碎发的英气青年,毫不犹豫地抓住艾达的手臂,扒开她的瞳孔,确认无恙,视线又来回在她身上晃荡了几遍。
亲眼看看艾达的哥哥,埃雷不得不说,他的确很正直,也很帅气和坦荡,就像银币正面,国王的侧身像一样。
「真的是你吗?」
「当然了,哥哥。」因为埃雷的存在,艾达有些尴尬地从自己哥哥的怀中挣开,「你觉得还能是谁?」
「的确,人造人和移植记忆就是两个问题了,但这有些……」阿尔斯看着艾达向后挪了挪,神情严肃,「该不会压根没这个学校,或者你决定逃跑,你直接王都回来了吧?时间也差不多刚好。」
「说什么傻话呢?哥哥?」艾达语气略带忿然,「诺艾尔教官带我过来的,这是他的助理,埃雷。对了,父亲托他们照顾我,给了我不少方便。」
此时,阿尔斯方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埃雷,低头致歉:「抱歉,并没有注意到您,失态了,愿法伊斯泰尔的利斧劈开前进的荆棘。」
埃雷从沙发上迟钝的起身,微微回礼:「没事,愿圣光指引你前进的道路。」
「你一直戴着头盔?是不是……不太方便。」阿尔斯抬起头,仔细看看埃雷,语气有些顾忌。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小小的不方便而已。」埃雷不以为意,「像艾达介绍的,我是诺艾尔的助手。」
「尽管是诺艾尔,不,也只能是诺艾尔吧。」阿尔斯想明白了,也没不再往这个话题上引,「我也听说了,她最近在攻克传送相关研究的传言,看不仅是真的,还有些成果?」
「的确,换了个思路之后,有些成果。」
阿尔斯表情既兴奋,又夹杂着些焦虑和烦躁,而更多的,还是失神。
「没想到……真的能做到吗?」
「的确,很困难。」
埃雷的语气像是夹杂着一点感慨。
魔法当中,有些事情做得到,有些事情做不到,更多的事情,则无法简简单单的判断能否做到。而如果选择一个最困难的方向,那就是在自己视野之外的地方发动魔法,而选择第二个困难的方向,就是用魔法直接实现对非魔力造物的交换,而选择第三个困难的方向,就是确保在漫长的,异地的吟唱过程中,魔法的结果不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干扰。
而空间传送,就把这三个方向全都占据了。
这种研究,无论达到了何种成果,都成功地把魔法的黑箱,撬开了一角,也许是微不足道,但又也许是至关重要的一角。
往小了说,即使是埃雷觉得投机取巧的,搭上了隶属魔法的策略,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至少这是以那些法师们现有的知识体系而言,掀开了帷幕的一角。
也难怪阿尔斯如此感慨万千。
「是从王都到这里?」
「是从学院到这里。艾达也来帮忙了。而伯纳,由于他今天上午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并没有来。」
「伯纳出了什么问题吗?」他问出这个的时候,神情像是有所预料。
「是的,哥哥。」艾达的声音很轻,不过他没什么事。」
气氛一时沉默,阿尔斯切换到下一个问题:「我明白你们的实验成功了,但是,你们的许可呢?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也是绕不开的问题。
魔法的使用非常广泛,但反过来,也无法随便使用。至少在城市内,所有使用的魔法都是受到限制的,有的魔法可以使用,有的魔法则不被允许,可以精确到某一个特定的区域,或者某一个特定的人,某一个特定的魔法。
而传送类,作为某种角度上最危险的魔法,受到的限制也是最大,约束最多。
想象一下,一个疯子出现在王城或领主的宅邸里,再怎么,用危险两字形容也不为过。
相应的,贵族归根结底,就要负责这些。具体是哪尊神明大发慈悲,降下了所谓的领地魔法保护整个城镇,而且还殷切地推广到几乎所有贵族都可以使用。埃雷记不住,也兴趣不大。
也是因为,他天生就与神的存在没有缘分。
不过那尊神明给了贵族这样一个机会,按埃雷的看法,贵族对这个神,也理应恭敬一些,感激一些。他自己如果想得起名字,也不介意在这尊神明的雕像下献上一尊公羊,然后恭恭敬敬的祈祷。
不过,有那个神制定的领地魔法存在,理应是不该不会有人私自行动。除非是大的领地魔法中嵌套着的小魔法。
但这也是灰色领域。
「你和诺艾尔,有相应的许可,即使埋在文件最里面,我也不意外。」阿尔斯眯着眼,不愿放过一处细节,「不过,我不记得我的妹妹也能使用这种魔法。」
「这很重要吗?」埃雷止住想要开口的艾达,微微歪着头,「具体的位置,我认为,即使在魔法的研究中,也是比较重要的部分,随意透露,应该不大合适。」
「重不重要我可以做出判断。」阿尔斯说,「所以请阐明,到底是在城市的哪里?」
「在诺艾尔申请过的一处住宅中,有你祖父的许可。」
「什么,我的祖父?」
「没错,我认识他,对吧,艾达。」
「的确,埃雷和诺艾尔都认识爷爷。」
虽然知道这件事,也不过是在稍早前,艾达还是肯定的做出了回答来站台。
「我想……」阿尔斯的表情稍显困扰,「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从各个意义上,虽然理性地来看,没有别的可能,但方便的话,我还是希望能亲自确认一下手续。」
「当然,没问题。」
埃雷点点头,拿出那一封信。正面的纹章,和硬币背面的图样一脉相承。
自然地,对两边都认识的艾达承当了中立的见证者工作。
在艾达的目光下,阿尔斯小心的撕开封蜡。他把褶皱的信纸摊开,平整地铺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顶端,扫了上方一眼,便向下跳读。
看到一半,阿尔斯抬起头,同情地端详着埃雷的头盔,同时打量着其他的细节:「烧伤吗?我很遗憾。」
「都已经过去了,不用放在心上。」阿尔斯又重新低下头,所以,没有看到艾达的眼皮不明所以的一跳。她趁着阿尔斯不注意,责备地看看埃雷,她并不记得,埃雷的脸上哪里有足以影响面容的烧伤。
他阅读的速度越来越慢,心情也越来越糟,到最后,像是自心底感到无奈的长叹一声,重新卷起卷轴。
「需要证明吗?」
「证明什么?」
「这封信。」
见埃雷像是没有理解,阿尔斯又进一步解释了几句。他想要开具一份证明,这份卷轴是阿尔斯自己拆开的,埃雷不可能先前看过其中的内容,所以也就不可能假冒成里面提到的人。也就是说,把这份卷轴作为一个更强有力的凭证。
「如果不麻烦的话。」埃雷无所谓的回应了一句。
「没有很麻烦吧……哦,我明白,不用很久。」略略放松下来的阿尔斯,语气友善,「我在旁边专门盖份章就行,现在我还很不熟练,这样不容易出错,即使真的有问题,也好分清楚是哪一步的问题。」
「那就麻烦了。」
「嗯,那我等下会进行处理,并不困难。既然祖父都说了要尽力配合,自当鼎力相助……对了,是领地魔法?这也很简单。」
「唔……很简单吗?」
「嗯,艾达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虽然我私心觉得有些太早,但这也很妥当。有什么必要的,让她来就好了。」
「有备无患……抱歉,我多言了。」
「没什么很敏感的的,无非就是怕我和父亲,以及长兄同时遭遇不测吧?所以艾达也要受训。这也是近些年的惯例了,也能保证安全。总之,有艾达在,我想你们也大概不会乱来……唔,对了,很急吗?」阿尔斯抛出这个问题后,态度略有动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交接和松绑的工作,而这几天比较忙,抽出时间比较困难。」
「不,我们也不用太麻烦什么,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
埃雷正坐着,一丝不苟。
「小问题?」
「对,在城内的地点进行这种比较出人意料的实验,也是下策,可以的话,我们早就选好了地点,也以比较官方的渠道提出了申请,不过久久没有回应。」
「是这样吗?是哪里呢?」
「是城外的冰锋堡。」
硬币抛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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