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跳下去了。在一切对我来说,变得无可挽回之前,纵身一跃。
继续在这个我无法控制的铁鸟向前的话,我担心自己会燃起错误的希望,或者会丧生求生的意志,我必须趁着自己还能行动,有力行动,做出一些决定。我坐过这个航班数次,所以我也能够根据时间勉强推算,大概就在现在这个时间,这艘航班会经过法斯塔岛——虽不大,但仍是陆地。
尽管从舷窗向下看去,只能看到苍白的,阴郁的云层,什么都无法确认,但是我只能赌上这个可能性。伴随着无法控制的飞艇一头扎入水面,失火,爆炸,金属的碎片乱飞,还不如自己从高空坠落来的有用一些,生还的希望来的更大一点。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是唯一的机会,或者说,我不能确定,我无法确定,在接下来我会不会步其他人的后尘。我想的是,我一心认为的是,我应该尽快从这个该死的,混蛋的地方逃出去。我要活下来,我想要活下来,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即使冒再多的风险。孤注一掷,也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
我的动作完全依靠的是身体的反应以及过往经验,没有经过多少思考,我用双手抓住剑,横着劈在胸前,一边吟唱,以在大剑后面展开一层魔力的刀锋,好让我从空中切开空气,能够向前劈开,滑行尽可能远的距离,而非无助的,自由落体的从空中摔下来。
我的脸颊被冷风刮起,一抖一抖,感觉既紧紧贴着不动,又非常的松,实在疼的不得了。但这和手部的疼痛来说不算什么,在凛风和低温的双重夹击下,没有办法行动。开始我无法很好的控制,我几乎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感觉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被割开,甚至无法呼吸,空气倒灌入我的肺部,挤压地难受。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我还没有松手,我始终没有放手,而是与自己的武器,一同与这该死的天气搏斗,尝试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虽然很艰难,但我在空中的翻滚中艰难难地用魔力展开了刀锋,虽然短时间内我感觉天旋地转,完全丧失了方向感,不知路在何方,但过了不久,我的体态稳定了下来,我把自己的身子紧紧贴紧,接着自己从飞艇上跳下来的速度向前滑翔,滑翔。不断向下,向前。直至划开云层,看见了细雨中深蓝色的海洋,就在我下方不远处。
强风刮得我几乎睁不开眼,但是我也知道,即使我在这边控制的再稳定,但以我最后的体力,和拙劣到不得了的技巧,是几乎不可能平飞着地的,我一定会,以很高的角度,重重地向下栽去,而如果我一头栽进了水里,那和撞到钢板上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一定会是死无全尸吧。
找其他类型的缓冲,而且节省体力以有利的姿势落地。但两者都有共同的前提,我要找到在附近的岛屿,否则我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我有时能够看到自己迎面撞上下坠的雨滴,有时又感觉到水珠集中了我的背,虽然没有雷声,但什么时候落雷我都不会感到讶异,辨识地面很困难,感觉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地平线的方位,或者看向已经检查过的区域。因此,我死死地看着,直到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为止,我感觉自己的视线进一步黯淡下去,一切都泞成一团。
但我依旧睁着眼,死死看着,绝对不能够闭上,如果现在闭上了,我就再也睁不开了。
就像别人一样,我想起了那些在飞艇上失去意识的人。
我转过头,四处看,寻找着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不同的景象,也就看见了,颜色不一样的,一片绿色,在我右后方——就是那里——法斯塔岛。我平常认为它称作岛屿实在是太勉强了,但现在,我无比庆幸的确有这样一座岛。
转向,转向,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基本的控制,便压低右侧,让左端的剑柄微微抬升,但我经过漫长的飞行,基本失去了详细的感觉,虽然我一再告诉自己,抬起一点,抬起一点,足够转向就好,但是我在空中还是做出了夸张的回旋,左突右摆,几次颤的我差点松手。
我有时看到法斯塔岛出现在自己眼前,有时又感到自己失去了方向,不知通往何处,必须重新寻找正确的方位,失控数次,挣扎数次,才终于成功对准了那个方向。
那座岛真的很小,但随着我急速下降,也在一步步的变大,大概是我的策略成功了,我感觉自己像纸飞船一样漂浮着,下降的速度和冲击力虽然怎么也说不上小,但也没有我想象中来的剧烈。
尽管我几乎完全丧失了触觉,只能勉强辨识到自己没有松手,但是我仍然勉力控制住我应该前往的方向,不断向前,向前。
这样的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便开始寻找着合适的着陆地点。我作为佣兵,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熟悉,所以在那个状况下,我判断,自己是无法平安着陆,但,仍然可以期望比较好的结果。
剑锋的维持需要集中精力,但如果我需要以较低的角度平缓的着陆,势必要把更多重心放在控制自己的方向上,从而失去翼展,前功尽弃,直直下垂。虽然我很想既能够维持自己的翼展,又能够控制住自己下降的方向,但客观的事实是,我无法同时做到两件事。
我从来没有那么冷静过,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对法斯塔岛了解多少,岛屿不大,是个渔村,有几个人会在上面度假,也有小码头,会有医院吧?有平缓的沙地吗?不行,完全记不清,也没有仔细思考的时间,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抓紧。
而且我毕竟不是飞艇,我只是一个人,我应该怎么着陆?如果不能够以低角度略过地面,停脚的话,似乎只有一个选择,只有一个可行的,能够增加我生还概率的选择。
随着法斯塔岛在眼前越展越大,我开始努力寻找高大的树和灌木丛,职业很多,降下去的时候肯定会很痛,会被刮的千疮百孔,但我也知道,这是我最有可能平安降落的方法,用树枝做缓冲,在高度上会留有很大的余量。
只有我自己的情况下,我想象不到别的可能。靠近海的那部分是滩涂,是沙滩,这里不行。我接近的时候,我才看得到,稍稍往里确实有树林,但不大,应该说是很小,感觉一个失误就会飞过头。
有什么控制的方法吗?有的,是刚才的身体的感觉?还是谁说过,但的确有方法,我而在下行的时候,凭借本能和直觉就这么行动。右手抬起右侧的时候,左侧同时往里面收,侧着身子,向下侧滑,在降低高度的同时,让自己不要加速的那么快,我的高度迅速下降,地面看的越来越清晰,头部的感觉却没有冷多少,我能够看到在码头处只有人拿着鱼竿,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这边。
我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鱼竿,数到底有几个狂热爱好者会在这种小雨的时候出来钓鱼,虽然那只是一瞬间。
我压低继续左边,用侧面对着风口,向前切开空气,速度虽然变快了,但没有那么快我的高度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我可以看到前方的那一染绿,在不断的变大,似乎就在眼前,足够低了,已经足够低了,我要刹住,停下来,在这边安全的停下来,尽量找到缓冲。
我奋力想重新摆正,重新切换到滑翔的姿态,能够像白头鹰一样略过地面,然后在中途停下,但我地右手腕终于脱臼了,魔力也几乎消耗殆尽,我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
拼搏过,尝试过,最后失败了。
我在重新调整姿势的时候,指望着维系着翼展的时候,完全失去平衡,整个人翻了个身,便窸窸窣窣地直接坠入这一小片树林之中。虽然高度很低,但是我的心中那时候只有「完蛋了」三个黑色的铅字压住咽喉。
刮伤,刺击,抽打,冲击,我每一块皮肤,每一块骨头似乎断了。肺部从空中泵取着足够的能源,我想要呼救,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先前维持了那么久的魔法,我感觉我也一点魔力都感受不到了。
我最后的意识,是枝叶中空出的一小片天空,云层也会很稀薄,似乎能够看到浑浊的白球,冰雨劈在我的脸上,很累,很疼,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器官嗡嗡作响。
黑色从视野的角落席卷而来,缓缓地,慢慢向中间聚拢,最后只留下了那一片白色的天空,我的眼皮也打着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不是说我的眼皮,而是说我整个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只剩最后一口气。
最后的白光被黑色所覆盖,视野完全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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