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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闻似她来》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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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接到分局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报警电话,只比转到医院的早了一两分钟。

案发地点的烧烤摊子摆在车站前的街道拐角,旁边是人行道,紧挨着围栏摆了两张桌子,为了吸引客人消费,烧烤摊子也提供啤酒。

民警赶到现场时,啤酒瓶滚了一地,老者躺在遍地啤酒瓶碎渣子里,额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夜摊老板白着脸站在一旁,蠕动着嘴唇,神情无措。

在她不远处,几个闹事者似乎意识到出事了,只是酒精麻痹了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做,手拿着碎了底端的啤酒瓶,表情空白迷茫。

等听到警笛声,想跑已经晚了。

正是清晨时分,一扫夏季夜间的难耐闷热,空气流窜进了一些凉意,丝丝缕缕往皮肤里钻。

医院廊道间,有些早起的病人搀扶着栏杆,慢悠悠走动,活动身体。

听到脚步声,抬起眼来,看见周整的浅蓝色制服和肩上的警徽臂章,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

祁琛和周林走到老者的病房前,正好遇到前来查房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互相打了招呼,他们站到一边,等医生先查房。

长长的廊道顺直延伸到前台,耳边是医生温和的声音,祁琛抬起眼时看见江书篱微倾着身子在前台签到,不知前台护士说了什么,她唇边抹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签了字,江书篱把笔放回前台,之后,她似乎感应到什么,朝着走廊方向看去,却只见几名护士匆匆跑向病房。

错觉吧?

江书篱和前台护士道别,回女休息室换衣服,走了几步,忽然拔腿回跑向老者的病房。

“……别过来!再、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我说到做到!”

病房内,老者退到了墙角,一手拖着隔壁病床的一个孩子,一手拿着针抵在孩子的脖颈上。

他呼吸急促沉重,神色慌乱,身体不停发抖,尖锐的针尖一次次差点儿划破孩子细嫩的肌肤。

查房医生和护士围在外侧,看得心惊担颤,医生口中软语安抚:“别害怕,这里是医院,很安全,我们是医生,是来帮你的。”

“相信我们,好吗?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先把孩子放下,她还在发高烧,你拔了她的输液针,她很危险……”

似应证他的话,孩子忽然低低痛吟起来,脸颊烧得通红,眼珠子上翻,只剩眼白,身体不停抽搐。

老者几乎抱不住:“喂!你怎、怎么了!”

“别装死!听到没有!”

抬头,见病房内所有人都盯着他,他神色闪过慌乱,“我、我又没有……我让你别过来!别动!”

老者辩解着,无意间看到医生上前来想查看小孩的情况,他拖拽着小孩儿往后退,手不自觉放松。

眼看着孩子直直往针尖上撞去,周林瞳孔紧缩,拨开挡在身前的两名护士冲上前去。

老者下意识收紧力道,手往上提,针尖儿堪堪和孩子的脖颈错开。

“你、你……”

孩子的脖子划伤了皮,但是并无大碍。

江书篱松了一口气,小声问医生:“怎么回事?”

江书篱虽然在临城医院才就职两年,当上主治医生不过一年,可是她在医院的名望却一点也不输给医院里几个资深医生。

有她在,病房内的医生和护士的心忽然心安了许多,医生悄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和护士查完房,刚要离开,他就扑了上来,还夺走了盘子里放着的空针筒。”

江书篱眼角瞥着老者左后方的位置,和周林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正不动声色靠近老者,寻机救下人质。

她淡淡道,“你们退后一点。”

然后微微往右侧身走了两步,她款款而立,老者的视线不自觉随着她移动。

江书篱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您好。”话出,声音很是沙哑,吞口水润润喉咙,“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江书篱。”

医生和护士退出了病房,只有她一个人独立人群之前,显眼又特别。

看清老者眼里的疑惑,医生接过话:“你的命是江医生救回来的。凌晨时分,是她将你接回医院,也是她给你做的手术。不信你摸摸自己的额头,伤口上还缠着绷带呢。”

老者半信半疑,但见江书篱一手插衣兜,气定神闲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拿着针筒的手摸向额头。

他的注意力全在江书篱身上,也就没注意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影,极快地靠上来,扭住他的手腕,夺下针筒。

同时,周林眼疾手快,夺回孩子。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压制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你骗我!”老者冲医生大吼。

“他没骗你。”

江书篱走向抱着孩子的周林,检查孩子的情况,然后朝对床略抬下巴,示意周林把孩子放到病床上。

重新插入输液针,调节适当的液体流动速度,江书篱才抬起眼,“你头上的伤缝了六针,脚上多处磨损,镶嵌进皮肉里的石子,是我一颗颗挑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做这些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我早知道你会伤害这孩子,我一定不会把你和她安排在同一间病房。”

老者怔住,看着病床上呼吸渐渐平稳的孩子,停止了挣扎。

旁观的医生和护士,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病房内陷入安静。

估摸着老者是真的平静下来了,江书篱悄声带着查房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与祁琛擦身而过的时候,说道。

“交给你们了。”

祁琛偏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周林出声叫住了江书篱,“江医生,我觉得,最好给这个孩子换个病房。”

谁也不知道,老者还会不会再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

周林的顾虑江书篱明白,只是,“医院没有空余病房了,调换病房,也需要时间。”她也无能为力。

“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孩子的家人陪着她。”

“那,在问口供的时候,能不能请你留在一旁?”

周林说:“如果再出事,能及时得到处理。”

江书篱微微一愣,“好。”

警方做事,外人不好在场,把病房门拉开一条缝,江书篱站在病房外等,隐隐约约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姓名。”

“林、林明山。”

“身份证号码。”

“阐述一下事发当时的经过。”

“……”

林明山回答得并不快,但是还算配合。

江书篱听了一点儿,便不再细听,走到廊道尽头,从廊道可以看到医院对面的病栋,光影绰约,隐约可见有护士扶着病人在廊道散散步。

江书篱很喜欢这幅画面,早晨的医院,难得平静。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门阖声响起,祁琛和周林退出了病房,江书篱插着衣兜转过身,“你们问完口供了?”

周林点头,“基本问完了,不过,他有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

“这是正常的。”

林明山的配合,让江书篱略有些意外,“我给他做过检查,除了额头上的伤,其他没什么大碍。他应该只是受到不小惊吓,身体下意识拒绝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想到刚才病房内发生的事,江书篱脚下顿了顿。

她想起,凌晨给林明山做手术时,在他的身上和嘴里都没有闻到任何酒精味。

那么,凌晨在车站,他只是被无辜牵连进去的受害者吗?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吓得不轻吧。

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对,林明山的反应,似乎太激烈了些,似乎,他害怕的不是人,而是医院。

这个念头刚落地,江书篱自己就觉得有些荒唐,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医院有何可怕的

她和祁琛走在前面,周林落后两步跟着。

近听之下,她的声音更为沙哑,呼吸也不匀,祁琛微侧过头,目光从她细腻的侧面滑到她不自觉吞咽伸缩的脖颈。

一眼,然后,很快移开视线。

和江书篱在前厅分道后,周林跟着祁琛离开医院,刚要上警车,祁琛拿了两颗喉糖,又往医院走。

江书篱还没走远,侧对着走廊,靠在廊道拐角的墙上讲电话。

“……孩子和大人住同一间病房不安全……儿科院那边能调出空床位吗?……那就麻烦院长了。”

挂了电话,江书篱抚了抚脖颈,眼角无意瞥见祁琛站在廊道拐角,淡蓝色的警服在廊道打下的灯光下微微泛白,不知看了多久。

江书篱微微一愣,“有什么事吗?”

她和这个男人今天才见面,江书篱不觉得,祁琛来找她会有什么私事,所以当两颗喉糖塞到她手里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祁琛没有说话,把东西给她,就离开了。

回到女休息室换下工作制服后,江书篱盯着桌上放着的喉糖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收进了包里。

为工作方便,江书篱租的公寓就在医院楼的背后,从医院出来,绕着走半圈,一眼能看见公寓大门。

江书篱剥了一颗喉糖丢进嘴里,凉意侵袭,包裹上喉咙,堵了一晚上的干燥瞬间散去,心下不由得一滞。

原来,他是发现了她的喉咙不舒服。

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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