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小时后，江书篱收到周林发来的消息。

“所长查了林明山，三个月前他被姚琪送到了朝阳养老院，在车站醉酒闹事发生时，刚从朝阳养老院逃出来。”

江书篱想起赵桀对朝阳养老院的评价，当年媒体曝光朝阳养老院的事情，闹得很大，姚琪不可能没听说过。

又想起姚琪在洗手间的话，姚琪这不是故意把林明山往火坑里推吗？

周林又发消息过来：“刚刚我和所长审问了姚琪，她矢口否认故意将林明山送到朝阳养老院。”

“林明山也没有承认朝阳养老院虐待他，我看八成是因为姚琪在旁边，他不敢说实话。”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仇，对一个老人家，将来还是她亲人的人使这种下作的手段。”

“江医生，我跟你说……”

江书篱等了等，也没有等来周林下半句话。

她忍不住发过去一条消息，“周林？你要跟我说什么？”

周林没有回话过来，江书篱心想，可能是在忙什么事情吧。

她把手机放回衣兜，起身去抽值班日记，翻开，取下胸前佩戴的自动签字笔，啪嗒按下笔头。

这一下，像是按通了她头脑的开关，她想起什么，放下笔和值班日记，急忙拿出手机。

“你、你是祁所吧？”

这次，那边回消息了：“嗯。”

江书篱：“……”

完了，周林向她打小报告被逮了个正着。

她该说什么？

说周林并没有透露什么工作消息？

可是，微信消息的聊天记录明明白白显示着，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她了。

那，说是我想知道，拜托周林告诉我的，和他没关系？

也不对，消息还是周林透露的啊，她这是不打自招，虽然，现在和不打自招没什么区别。

江书篱纠结片刻，回了他五个字，“祁所啊，你好。”

回完消息就关了手机，死道友，不死贫道，周林，保重，阿门。

警车上，周林一边开车，一边惴惴不安地用余光看着祁琛手里的手机。

见他按下电源键关闭屏幕，战战兢兢道，“所、所长，我的手机。”

祁琛没说话，这时，手机亮起，屏幕上显出最新一条微信消息，他微勾嘴角，把手机递过去。

周林以为他是要把手机还给他，正要说放着就好，哪知，却听到祁琛说，“开锁屏。”

周林：“……”

不情不愿伸出手，在指纹开锁的地方按了一下。

到了派出所，周林才拿回手机，他点开和江书篱的对话框，最后的聊天记录断在祁琛用他的手机回了一个“嗯”。

江书篱下了班，回到公寓，吃过晚餐，抱着橘猫去洗了个澡，休息到晚上九点多，她才想起白天出卖周林的行为。

她和祁琛没怎么接触过，并不知道他这个人怎么样，但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儿罚周林吧？

然后，她又想到，上次在医院等尿检结果的时候，她没抱希望的向他提了一句查一查林明山，他真的查了。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是因为她的话。但也许，他其实人很好，没有她想的那么刻板？

江书篱这样想着，心里却没有安心多少，她摊开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跳下床，穿上外套出门。

她去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想起周林也喜欢吃烧烤，又绕去车站前买了几串烧烤，还是之前给白简买的那家。

这次老板要给她多加佐料，江书篱没有拒绝，在付钱的时候，把多加的佐料前一并付了。

拐过车站对街拐角，就是临城派出所，隔着透明玻璃门，看着身着警服的周林在前台忙活，臂膀的警徽熠熠生辉。

江书篱微眯了下眼睛。

“晚上好。”

随着玻璃门拉开的“吱嘎”声，清润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

周林抬头看去，江书篱提着两包东西施施然走进来，雪白的衬衫在灯下更加白得刺眼，周林怔了一下，随即一股食物清香扑到鼻尖。

他看向江书篱手中提着的塑料袋：“这是什么？好香啊。”

江书篱未语先笑，“看你工作辛苦了，买来犒劳你的，要不要？”

“要要要。”

自从回到所里，也不知他是哪儿得罪了所长，让他把所有有关朝阳养老院的报道都整理出来，朝阳养老院成立多年，特别是三年前，被媒体曝光，关于朝阳养老院的报导多不胜数，他要怎么找？

周林把档案室都翻遍了，也只找到两张报纸，忙活下来，连晚饭也没吃，正饿得肚子咕噜响，江书篱这顿夜宵来得及时。

周林迫不及待打开袋子，里面大多是速食，水果，饭团，面包，牛肉干，应有尽有，关键的是。

“居然有烧烤！”

周林拿出一串烤豆干，大咬一口，“好吃！烤的也足够焦，是哪家烧烤店的，等我哪天休息了，我要去光顾。”

江书篱心想，要是告诉你了，恐怕你不会这么说了。

她扫了眼，祁琛没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至于饿成这样吗？没吃晚饭？”

“可不是。”周林声音含糊不清地说，“从医院回来后，所长就让我去找所有有关朝阳养老院的报导，天，朝阳养老院都成立那么久了，怎么找得完。”

江书篱心里发虚，果然被她给连累了，不敢再问了。

周林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所长这么做也是为了查案。朝阳养老院一直都有虐待老人，只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三年前本来有机会把朝阳养老院封了，但是庭审的时候，养老院的老人联名为朝阳养老院院长证明清白，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没有人举报，警方没有名义去查。而且，姚琪故意送林明山进朝阳养老院也没什么实质证据。”

说到这里，周林火气又上来了，他从小是爷爷奶奶把他拉扯大的，他最看不过的就是虐待老人。

“江医生，我跟你说，要不是没证据，我在医院的时候就把姚琪抓了。”

他说得激动，有点噎住，江书篱拧开一瓶水给他喝。

过了一会儿，她指指前厅的墙角安着监控的位置，“你确定要在前厅吃东西？”

周林反应过来，烧烤还没咽下，就往值班室冲，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拿走整盒烧烤，还不忘示意前台民警把另外两袋食物拿进值班室。

江书篱看得好笑，嘴角禁不住勾起来。

拿着资料走到前台侧门前的祁琛，沉默地站了会儿，折身返回办公室。

等值班室的动静小下来，他才走出来。

周林和前台值班民警都没在，江书篱抱着原本放在前台的座机坐在前厅等候椅上，身子微微后靠，手撑在座椅扶手上，支着下颌发呆。

余光瞥到祁琛的身影，江书篱解释道，“指挥中心转过来两起报警电话，他们都去出警去了。”

眼前的男人沉默地看着她，好似在问，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帮他们看一下前台。”江书篱微微一笑，“既然你出来了，我可以走了。”

“不用。”

前台不能离人，必须时时刻刻有身着制服的民警在场，江书篱一身休闲装，指挥中心一看就知道前台没人。

祁琛坐到前台电脑前，江书篱诧异地看他一眼，祁琛没说话，默默填写工作笔记。

派出所前厅，陷入尴尬的安静。

江书篱打量了一会儿派出所前厅，把目光转向祁琛，似乎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总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境界。

不过，祁琛不多话，不主动也不被动，不会太难相处就是了。

“没想到，祁所比我想的更赏罚分明呢。”

句子听起来像是在夸他，可是语气却听不出多少夸赞之意。

祁琛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没说话。

江书篱叹气，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自制力比谁都强，是真沉得住气。

过了一会儿：“你们接到报警电话怎么说的？是不是和其他行业的电话客服一样，您好，是的，好的，这样？”

祁琛抬眼，江书篱又恢复手支下颌的姿势，不过身子是向前靠，整个人奇异的带出些慵懒意味。

一双看过来的潋滟眼眸却带着兴味儿和促狭。

“不是。”祁琛垂下眼，笔下从容。

话音刚落，座机就响了起来，江书篱含笑的声音紧随其后，“来电显示是100230呢。”

100230，是指挥中心的电话。

而指挥中心转到派出所的电话，一般都是报警电话。

祁琛薄唇抿了抿，起身转到她面前，接起电话。

“你好，这里是临城派出所。”

第一句话扑落空气中，江书篱顿时看向他，嘴角笑意憋不住，特别是，接下来，祁琛说的都是，“是”、“明白”、“好”，她的嘴角就禁不住越扬越高。

等祁琛挂了电话，她已经耸着肩膀，在椅子上笑成一团。

“……还真是啊。”

“一摸一样。”

祁琛面无表情地把座机抱走放回前台，并不是报警电话，只是指挥中心打来询问日常工作进度情况。

他转身看着江书篱，想要解释，可看见她虽然笑得没有刚才那么放肆了，但是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嘴角也要弯不弯，显然没有笑完，又把话咽回去了。

祁琛：“……”

……算了。

有一组出警民警比周林先回来，前台有人了，江书篱把座机放回前台，就离开派出所。

周林出完警回来，没看见江书篱人，问道，“江医生走了？”

前台民警说：“在你之前没多久回去的。”

周林点头，看了眼最里面的办公室，灯还亮着，祁琛还在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