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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曲-闺与营》第37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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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搬回鸳栖小苑的前一夜,恭邑还不知道怎么跟秦墨裁开口。

他在房中点上龙凤喜烛,设好香案等着她。

他将鸳鸯喜帕盖上她的头顶,拉着她在在香案前跪下,“卿卿,原谅我只能给你这些!”

恭邑轻轻摇头,与他跪地叩首,执手祈愿。

“一愿纤风斜阳,朝夕与共!”

“二愿相知相许,执手百年!!”

“三愿因缘际会,善始善终!”

“四愿天从人愿,此生长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对着一方神明,对着三尺香案许下了百年之约。

他轻轻掀开她的盖头,与她共饮合卺酒。良辰美景,结发同衾。

他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将她揽到怀中低头,便是一个炽热而又绵长的吻。

他停下来看着她,眼中满满的情意与不舍,“卿卿,你真的想好了吗?”

恭邑紧张的攥住床帘,轻轻点头。下一秒秦墨裁便整个人都覆了上来。

他温柔的,霸道的吻上她,像含住珍珠一般含住她的唇瓣,像一团火似的与她抵死缠绵,恨不能就此与她合二为一……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她的身体,他的吻一路蔓延,她感到身体一阵颤栗,正是动情时,她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迷离的看着他。

“墨裁,我……”

秦墨裁停下来,在她额头吻了吻,“别怕,”,“抱紧我……”他说。

恭邑慢慢的将手环到他的背后,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刺感,他的背后,像有千万条盘亘交错的藤条一般,磨搓着她的心。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厚的疤?”

她想要起身查看,秦墨裁按住她。“专心一点!”

恭邑心有疑虑,可一想到此时她正与他做什么,脸上顿时一烧,娇嗔道:“我担心你嘛!”

秦墨裁忍俊不禁,微微直起身子,拉着她的手放到胸前,笑得一脸揶揄。“给你看!”

恭邑此时面色如潮,可一心想要查看他的伤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怯生生的去解他的腰带扣子。

秦墨裁就这样看着她,笨拙的解来解去,忽然抓住她的手,一把扯开腰带,袒着胸口便压了过去。

“卿卿,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顽兮共翱翔!”

恭邑反应不及,在他的禁锢中一点点的沦陷。到了最后,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怜惜与宠爱!

这一夜,夫妻圆满。

她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过来。秦墨裁守在她床边,笑着看她,“也怪我,委实辛苦你了,不过,再怎么说东西还是要吃的!”

恭邑这才留意到端着膳食侍立在一旁的小怜。当即羞红了脸,只将被子一拉,翻身一躲道:“横竖我得先洗身子,哪里就轮到吃了!”

小怜道:“一直让人预备着呢!都换了好几轮了!”

秦墨裁忍俊不禁。

恭邑起身,半倚着身子,拿眼瞪他。却看到小怜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害羞的低下了头。

她后知后觉,顿时大窘。秦墨裁让小怜放下膳食出去,忍笑将她拥入怀中。“好了,是我的错。昨夜你我衾绸初拭恩爱,虽是我莽撞了些,可我也不知竟会……在你身上留下这些!你放心,小怜是自己人,她不会笑话你的!”

恭邑下意识的扬起袖子,遮了遮袒露在外面的肌肤,红着脸往秦墨裁怀里躲,“你我夫妻,我何故计较这些?”末了软软的推了他一把,道:“我该去梳洗了!”

正待起身,秦墨裁拉住她,“一会儿汤凉了,这是我特地让后厨房给你熬的,你先把它喝了,当心身体!”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将汤碗递到她面前。

恭邑被她那句“当心身体”说得一阵脸红,默默的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喝着。

秦墨裁就这样笑盈盈的看着她,她刚放下碗,他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恭邑急得直叫:“哎呀,墨裁,秦墨裁,你做什么?你放我下来!”

秦墨裁抱着她向里间走去,“就罚我伺候你梳洗,免去你这一身狼藉!”

恭邑挣扎不过,只得认命道:“那你依我一件事!不许再去请辞!”

秦墨裁一顿,抱着她边走边道:“好!”

恭邑道:“不许胡来!”

秦墨裁笑,“为夫有分寸!”

恭邑捶了他一拳,“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

秦墨裁笑,“夫人甚贤!”

此后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自不在话下。答应了秦相国的事,恭邑也在心里作了另外的打算。

是以,当相国夫人再次找来的时候,恭邑镇定的将她请了进去。

“你不回鸳栖小苑去住,分明是不敢面对燕祁!你若心里真的只有那个影子,又岂会害怕面对有关燕祁的一切,害怕在鸳栖小苑住下去?”

恭邑看着她,一字一句诚挚的道:“夫人,我不是没有爱过燕祁,也并没有要忘记他!他留下的一切,我珍视的心和夫人是一样的!我不是害怕,也不是不能面对,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住在他的鸳栖小苑里了!”

“夫人,我住得起墨裁的偏房主卧,却再也不配再住在燕祁为与我鸳鸯双栖而建的鸳栖小苑里了!我与墨裁已经续成了夫妻之礼,今生今世,我只能是他一人的妻子!”

相国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由悲伤转为愤怒逐渐变得狰狞。

“你怎么不去死,你当初怎么不去死?我当初为了你,苦苦隐瞒你公主的身份,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我早该在认出你的第一天就揭穿你的,我早该在你设计让那个卑微的影子认祖归宗的时候就揭穿你的!亏得我,信了那个影子的话,还真的以为,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燕祁!亏得我还一直以为,你之所以会被那个影子迷惑,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像燕祁了!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对得起燕祁?你还我儿命来!”

恭邑怔住!她说她早就认出她来了!她说墨裁曾骗她,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燕祁!那么,关于她早就认出她这件事,他也是早就知道了?那么,这么些年都是他独自在替她承担吗?

她忽然觉得心里一痛。因着燕祁的关系她一直觉得有愧于她,可这一刻,看着她这般模样,听着他这般言语,也不由得发了狠。

“你早知道?你威胁他了?”

相国夫人几近疯魔,“我没有!燕祁死后,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寄托!我对你那么好,我只是见不得你和他在一起!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只是想让他不要再纠缠你!”

“所以,你对他怎么了?”

相国夫人癫狂大笑,得意的陈述着她的恶行。“我天天打他!我命人打造了一条浑身布满鳞刺的鞭子,再往上面淬上盐水,只要他违背我,我便鞭笞他,教训他!他那么好的功夫,却从来不曾反抗我!你看,他就是一个卑微的贱种,就靠这么摇尾乞怜来保住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恭邑惊得身形一晃,她想到新婚夜,他背上那一条条刺人的伤疤!秦墨裁受罚的情景放佛就在眼前,她握紧拳头,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秦府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想起当初她为了燕祁,不顾一切的设计让他们的身份回归正轨!想起当时有关相国夫人大闹相府的传言!相国夫人已经疯魔至斯,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又为她承担了多少,挨了多少鞭子!

相国夫人说不允许他靠近她,不允许他违背她!说他那么好的功夫,却从不曾反抗她!

这些年他到底为她承受了多少,又抵挡了多少?

他为了成全他的母亲,为了弥补对燕祁的愧疚,为了保护她,靠近她,承受了所有来自燕祁的母亲的怨恨!他忍受相国夫人一鞭又一鞭的摧残他的身体!布满鳞刺的,淬上盐水的鞭子就这么一鞭一鞭的抽在他的身上!那时候他该有多疼啊!

可这个人!居然还说他是在摇尾乞怜!

她是那么的心痛,那么的愤怒!她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已经陷入魔障的人,质问她:“你说他摇尾乞怜?你可知,他对你所有的隐忍,其中也有一份,是为了燕祁?你可知他也有一份要替燕祁尽孝的心?你怎么,怎么忍心?”

相国夫人看着恭邑大笑,仿佛从她嘴里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一派胡言!简直可笑!他们母子分明都希望我去死!他娘希望我死,他也盼着我死!我死了,你们就都清净!”

恭邑已经无力再跟她辩驳,她只是同情的,悲恸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妇人。她痛失爱子!如今的她就像当初的她一般,刚知道心爱的人的死讯,疯狂的用假象来迷惑自己,欺骗自己,并且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她从痛苦中走出来了!她遇到了墨裁,领略了新的人和事物,她开启了新的人生,可她还孤独的,绝望的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痛中!

她想要拯救她,想要代替燕祁照顾她!可是她就像一个刺猬,只要靠近她便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像发了疯一样跑出去,却无计可施!她心里愧疚到了极点!她是多么的希望,她能代替燕祁照顾她!

可是,总不能够。

相国夫人从她那里回去之后就病了,病得一塌糊涂。时昏时醒,像中了邪一般,不时的说着胡话!相府的人都说,是恭邑把她逼疯了!

恭邑和秦墨裁一起前去探望。秦相国看了一眼恭邑又看了一眼燕祁,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恰好相国夫人醒来。恭邑走到床边,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道:“我来吧!”

相国夫人看了一眼恭邑,脸色却出奇的平静,“我不吃药,给我送吃的来。要松软些的。”

恭邑放下药碗,遣身旁的丫鬟出去。“就照夫人的意思去办。”

相国夫人撑起身子来,狐疑的看着恭邑,“怎么对我这么好?”

恭邑笑,“我心里认你是我半个母亲,孝敬你是应该的。”

相国夫人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神恍惚,口中呢喃道:“半个母亲,母亲?你是我儿媳妇!是我们燕祁的妻子!”

恭邑一怔,秦墨裁上前牵起她的手道:“她是我的妻子,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孝敬你的心是一样的!”

相国夫人看着他们,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就放心了。祁儿,好好对公主,日后咋们秦府就靠你们了!”

秦墨裁还想说什么,恭邑拽了他一把,“算了,都听夫人的。”

相国夫人闻言,脸色一跨,假装严肃的道:“都成亲了,怎么还叫夫人呢?”随即一想,又道:“哎,是我糊涂!公主出生皇族,皇家的礼仪自是不允的!”

恭邑怔了怔,看了一眼秦墨裁,没再说话。

秦相国走过来道:“你好好休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去做,等身体好些了,就让丫鬟陪你出去走走,别整天闷在屋里!”说着一边示意丫鬟照顾相国夫人,一边道:“燕祁,你们随我出来,我有事要交代!”

那一声“燕祁”一出来,秦墨裁身形一怔,抬起头震惊而又哀伤的看着秦相国。

恭邑却知他此时内心的失望与难过!

秦相国想要让他们继续扮演燕祁和燕祁妻子的角色。太医说了,相国夫人就是因为太过伤心,又接连遭受打击,这才一直没能将自己从悲伤的往事中抽离出来,甚至产生了逃避的心里,一心沉静在自己编织的幻境中。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去刺激她,尽量顺着她,让她自己一点一点的分清现实和过往,一点一点的走出来。

恭邑沉默了。燕祁走了,照顾他的母亲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这件事,对她和墨裁来说都太残忍了!

他从小就作为燕祁的影子活着,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一切,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拥有自己的姓名,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他的亲生父亲,却说要他再扮演那个几乎笼罩了他一生的人!

而她,她是他的妻子!燕祁是她真心爱过的男子!曾几何时,这份爱就像一个噩梦一样困扰着她,困扰着他们!她怎么能,怎么有勇气这样肆无忌惮的去揭彼此的伤疤呢?

她想拒绝,她应该拒绝!可她欠燕祁的已经永远还不了了,她怎么忍心再放任他的母亲这样疯魔下去?

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先开口。

恭邑想了想,咬牙道:“就当是为了燕祁,我们会尽力。”

秦相国摇摇头,唉声叹气的离开。

恭邑走到始终一言不发的秦墨裁身边,伸手去拉他的手,“你生气了?我只是……”

秦墨裁忽然一把将她抱住,紧紧的抱住。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像个可怜的孩子,委屈而又无助。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一样是他的儿子,一个是公子,一个是影子!一样是他的儿子,从前她和嫡母吵架,只要燕祁一劝,无论是对是错他都会放下架子去和嫡母认错!可我的生母,凭我怎么求他,至死他都不曾让她有个名分!母亲说,他最爱她,可我丝毫感受不到,他对她,甚至是对我有半分怜惜之情!”

“卿卿,照顾嫡母,就当是为了燕祁,我也会尽心尽力!可我,除了自己,竟无一人爱重!”

恭邑心里一痛,抬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抚,“我爱重你,墨裁!我是你的妻子,将来,我们会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庭,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爱重你的人!”

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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