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东暗中追赶一名红衣蒙面女子出了永康城,那女子身影飘忽,轻功了得,似乎不在云中君高鹤之下,但却显出几分诡异邪气,如果是一般人看到,定以为是遇见了妖怪,洛城东却知道她是个顶尖高手。
洛城东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人,竟有如此武功,便跟随她一路向南,怕她发现,和她一直相距不到半里的距离,虽是夜里,但他的眼力远超常人,女子的红衣又很鲜艳,故而仍能看得清楚。
出城十余里,有一条河,河上一座木桥,约六七丈长,宽却不到一丈,红衣女子过桥往前走,洛城东跟着很快便到了桥上,当他行至桥身中间时,那个女子忽然转过身,如火焰喷涌般急速飘回来,顷刻便已站在了洛城东对面的桥头,这一下出于洛城东意料之外,他身在桥上,躲无可躲,而且估计早已被她发现,躲藏也无用。
洛城东站在桥上,红衣女子在桥头用目光逼视着他,过了一会儿,看他并不说话,沉声问道:“小子,你做什么?”
洛城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仍不出声,女子发出“哼哼”一声冷笑,继续道:“你是替他们赌坊来讨要钱财的吗?”从她的语气和音声中,洛城东听出此人已并不年轻,并确知她手中包袱里,是从赌坊抢来的银两。他忽然想到,临下武当山时,璧清掌门曾对他说过万劫教四大护教法王的事情,其中有一个女子法王,是北俱芦王,名叫冷滋晨,专抢钱庄、赌局、青楼的钱财,莫非今日所见的便是此人?这也真是机缘巧合,刚来浙江就遇到了万劫教的护教法王,洛城东感到十分庆幸,如果能跟着她,必定可以进入万劫教内部,获知更多她们教中的秘密。
虽然通过红衣女子的身手和行径,洛城东已可基本判定她就是冷滋晨,但还需要进一步确定。此时不能直接问明,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赌坊掌柜的说,要是能把银两追回去,他就分给我一半。要不然,前辈您就高抬贵手,把银两给了我,让我拿回去好不好?”
洛城东猜的没错,这个红衣女子正是万劫教北俱芦王冷滋晨。冷滋晨听他说得轻巧,先是一愣,紧接着“呵呵”的笑起来,心想这个人武功不低,却如此的憨直呆傻,不知是他初入世间,还是本就缺心眼,但她转念又一想,或许他是另有企图,故意装模作样,需再试探一下。
冷滋晨停止笑声,道:“我若是不给你呢?”洛城东道:“若是不给,那我就学着前辈的样子,抢上一抢。”
冷滋晨“呵呵”一笑,抬起左臂,亮出手中的包袱,道:“好啊!那你就抢来试试!”她自恃武功甚高,不向后退,反倒往前走到桥上。
洛城东见她提起包袱让自己抢,其实他并不想抢,但事已至此,只有逢场作戏,方能探知她的身份,摸清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洛城东也想让她觉得自己憨傻,连连摇手道:“不好不好,要是不小心打伤前辈,那就太不好了!”
冷滋晨又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道:“你这傻小子蠢得可爱,凭你能伤的了我吗?”
洛城东道:“前辈是个女子,我怎好动手打你!”
冷滋晨看他啰嗦,已不耐烦了,放下左臂,嗔道:“老娘没工夫跟你这傻小子废话,你不抢,我走了。”转身便要离去。
洛城东看她要走,假装着急,喊道:“前辈莫走,我来抢了!”身体如离弦之箭,蹿到冷滋晨身后,探右手抓她包袱。
冷滋晨点地跃起,一个旋转,落在木桥栏杆的木桩上,她虽只用一只右脚站在桩头,却四平八稳,无一丝摇晃。洛城东却抓了个空,他也跳起来,伸直右腿,一个“旋风扫”,转身横扫冷滋晨,冷滋晨脚蹬木桩跃起,身体如一团棉花般在空中绵软地翻了一个筋斗,躲过了洛城东的腿,轻飘飘地落下,右足又踏在原来的桩头上,仍稳稳地站着。
洛城东此时不用内力,只以出手急速和她争抢,而看来她打算就站在桥栏木桩上与洛城东周旋,根本没把洛城东放在眼里。
洛城东毕竟前面心性,也不服气,落地回身,顺势出左掌拍对手右腿膝盖,冷滋晨右掌下按,压住洛城东左腕,洛城东右手又出,疾抓她左手包袱,冷滋晨急忙用左脚踢洛城东右腕,洛城东撤手躲过。这几下兔起鹘落,疾捷如电,冷滋晨也看出洛城东身手绝非一般,早已不敢轻视。
又过两招,冷滋晨单脚站立,且只用右手对敌,已感到招架不住,只好挥动左臂,把手中的包袱当作武器,抡起来要把洛城东打倒,那包袱里装满了银子,又大又重,好似一柄大锤,她舞动起来毫不吃力,砸、盖、崩、带、撞,招势变换,得心应手。洛城东在狭窄的木桥上左躲右闪,起伏跳跃,躲避着她的包袱,找寻时机出手抢夺。
几招过后,冷滋晨居高临下,抡包袱砸洛城东头顶,洛城东含胸拔背,身体向后飞出,避开包袱,他右脚在身后桥栏杆上一蹬,又反弹回来,并借回弹之力,双掌齐出,拍向冷滋晨。冷滋晨感到他双掌击来,势如猛虎,气势逼人,知道再也站不住了,却又不甘心移动,在她看来,如果被这无名小子逼得离开那根木桩,便会失了身份,有碍颜面,于是她左手抓紧包袱口,右手按在包袱上,双手前推,右脚用力站定,用包袱迎洛城东双掌。
冷滋晨已想到自己用包袱挡对方双掌,这个包袱虽用牛皮做成,但在两大高手强劲内力的夹击之下,必定会撕裂破碎,里面银两也会洒落一地,掉到河里,只是此时别无选择,唯有牺牲包袱,才能不被敌人打到。
冷滋晨把包袱向前推出,其实情急之下,她没想到,她这一推就好像是把包袱递送到洛城东面前一样。洛城东双掌马上要打到包袱时,忽然变招,双手上下分开,灵巧地绕过包袱,将包袱抱住,正值冷滋晨前送,洛城东一边交错手臂,转动包袱,一边撤步把包袱揽向自己这边。冷滋晨大惊,已来不及拉回包袱,双手一滑,包袱脱手,被洛城东夺了过去。
冷滋晨怒气上冲,厉声喝道:“小子,原来你不傻!”一跃而起,扑向洛城东,右手五指如铁钩一般,抓洛城东头顶。洛城东挪步闪避,把包袱挡在头顶,缩起脖子,闭着眼睛,假装害怕地喊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不要打了!”
冷滋晨被他夺去包袱,盛怒之下,就要出手取他性命,可他又开始求饶,还是透出傻气,不知他要怎样,便收手站住,侧目而视。
洛城东双手奉上包袱,躬身道:“这个东西还给前辈。”
冷滋晨心道,看来这个小子确实是傻,这么多的银子,正常人看到谁会不贪恋,他既然已经抢到手了,却不赶紧跑,他真要跑的话,我还未必能追上,可是他反倒要还给我,真是咄咄怪事,就不知他是不是要耍什么诡计,需谨慎防备。
冷滋晨思忖一阵,问道:“你为何要把包袱还给我?”
洛城东道:“即便把这包袱里一半的银子给了我,也吃不了几顿饭!”
冷滋晨又是惊愕的睁大眼睛,包袱里银子那么多,拿出一半够一个人吃好几年的,他却说吃不了几顿,不禁脱口问道:“什么?你知道这是多少银子,怎么能不够你吃几顿饭的?你平常都吃什么?”
洛城东道:“几天前我在西边村里帮一个大官人赶跑一帮坏人,大官人给了我一包银子,沉甸甸的,也是不少,可是我在镇上只吃了两顿饭就花光了,也没吃几个菜。你这包里虽然多一些,却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等花完了,我照样没饭吃。”
冷滋晨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这小子吃两顿饭就花去了那么多的钱,一定是傻呼呼的,被人骗了。
冷滋晨也无心给他讲明白,“哼哼”地笑了两声,道:“把东西放在地上,你往后退。”洛城东依言放下包袱,向后退了几步。冷滋晨看他面貌端正,目光直视,态度诚恳,不想是个狡猾之徒,但仍不敢大意,眼睛一直盯着他,向前两步,靠近包袱,脚尖在包袱底下一钩,包袱登时飞起,被冷滋晨抄在手中。
冷滋晨拿到包袱,转身走下桥头,就要离开,洛城东忙叫道:“前辈莫走!”
冷滋晨回头厉声问道:“你还要怎样?”
洛城东上前两步,道:“前辈,我给了前辈那个包袱,就没有钱吃饭了,我也没有地方去,只能跟着前辈,我能帮你干活,前辈管我饭吃就行了。”
冷滋晨一直是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孤单一人,虽然有时也感些许寂寞,却并不在意,只以抢夺财物为乐,平常所遇之人不是寻仇就是讨钱的,直接出手料理了便可,从来了无牵挂。今日碰见这么一个懵懂少年,虽然蠢傻,却蠢傻得可爱,竟在心底里感到他有些亲切,而且也无需再提防他,觉得很轻松,关键是这小子武功深不可测,又好哄,如果他听话,无疑是自己的一个得力帮手,让他跟着会有很多好处。
冷滋晨既不愿多这么个累赘,又想带着他,犹豫不决,难以取舍,道:“我可没工夫管你饭吃!”说话时语气却平和了许多,也不走,仍看着洛城东。
洛城东双手背后,一挺胸脯,道:“前辈好不懂道理,你手里的包袱算是我给你的,你拿了我的钱,我便没有了钱,按道理你就该管我饭的。”
冷滋晨想不到这傻子还有傻道理,提起包袱,反问道:“算是你给我的?”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洛城东道:“怎么不算?”
冷滋晨仍止不住笑,道:“好,好,好,算你给我的,你就跟着前辈我吧!”说着转身便走。
洛城东紧走几步跟上,问道:“不知前辈住在何处?”
冷滋晨边走边道:“小子问那么多干嘛,跟我走便是。”侧目看了一眼洛城东,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师傅是谁,为何到此?”
洛城东盘算,既然装傻,干脆就装得像一些,不要露出破绽,引起她的怀疑,另外更重要的是,洛城东心中有个疑问,就是冷滋晨身为万劫教中地位崇高的护教法王,本应武功极高,轻功和身手必定非同凡响,然而这次自己却能轻易地追上她,又很容易地从其手里夺过包袱,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很可能是她此前中过某种奇毒,她受毒物效力所制,功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并且洛城东注意到她身法虽然轻盈,移动转换却有些迟滞,似乎不能随心所欲,再加上她说话时语声沉闷,呼吸稍显粗重,好象中气不畅,故此洛城东猜测她是身受毒物所制,并且他也想到了是什么毒物,但不能完全断定,需再做进一步的验证,听冷滋晨询问他的身份,于是答道:“不好说,晚辈不知该从何说起!”
冷滋晨道:“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洛城东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冷滋晨奇道:“怎么回事?”
洛城东道:“一个月前,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那时幸好有我师傅在,师傅说我中了一种叫无忧伽蓝的奇毒,中此毒者都会忘记前事。”
冷滋晨矍然一惊,瞪视着洛城东问道:“是贵州铜仁的百草门?”
洛城东道:“对,对,对,就是什么百草门!”
冷滋晨目中怒火喷涌,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两遍:“百草门!百草门!”忽然一掌拍在身边的一株树上,这一掌力量巨大,那株树并不甚粗,被她拍得从中折断,树身横飞,“哗啦啦”倒在地上。
洛城东惊问道:“前辈,您怎么了?”
冷滋晨又重复了一句:“百草门!”
此时洛城东通过冷滋晨听到无忧伽蓝和百草门后惊讶和愤怒的表情,已经证实了他的一个猜测,那就是冷滋晨也受到了百草门的毒害,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贵州铜仁的百草门是一个专擅用药施毒的门派,掌门人鬼手修罗叶寒星精通百草,即是一位用药治病的行家,也是一个施毒害人的高手,而且此人邪气甚重,行动诡异,更乐于害人,因他善于用毒,可以伤人于无形,令受害者防不胜防。
洛城东在武当山紫霄宫的藏经阁中遍阅经书道藏,看过许多关于药物和毒物的典籍,其中有一本叫做“神农备急录”的书,记载有各种毒药,包括江湖上许多奇毒异物,这本书还经过武当历代高人的补充和辑录,涵盖的非常全面。洛城东就是从这本书中知道了江湖上存在一个精于用毒的门派,叫做百草门,门中有两种最有名的毒药,虽是毒药,却并不要人性命,一种叫做“伏魔金刚”,作用是专门压制消解别人的武功内力,受此毒者,轻则功力大减,重则武功尽失,另一种就是“无忧伽蓝”,作用是让人失忆,并且变得蠢笨,易于受人愚弄。
洛城东推测冷滋晨就是中过百草门伏魔金刚之毒,才会功力下降,但应该所中的药量不大,否则就会失去武功,成为常人。
洛城东说出“无忧伽蓝”,意在抛砖引玉,果然探出冷滋晨对百草门十分熟悉,并且她也身受其所害。
冷滋晨已慢慢地平静下来,颜色转和,道:“原来你也中了百草门的毒,是谁给你下的毒?”
洛城东道:“我想不起来了!”
冷滋晨一想也对,他已经中毒忘记了,又问道:“那你师傅是谁?他没有告诉你是谁害你吗?”
洛城东道:“我师傅名讳叫做石青山,我醒后师傅没有告诉我太多,说要去给我讨解药,便离开了,我等了好几天,不见师傅回来,我就出来找他,可是哪里都找不到。”
冷滋晨心想,就算他师傅武功再高,也难保不被百草门用毒暗算,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转念又一想,自己与百草门叶寒星有血海深仇,这个傻小子也与百草门有仇,而且他武功很好,不如挑起他对百草门的仇恨,借他之手,为自己报仇。想到此,冷滋晨故意问道:“什么,你说你师傅名叫什么?”
洛城东答道:“石青山。”
冷滋晨目光中显出沉痛之色,语声哀婉道:“你不要找你师傅了!”
洛城东问道:“为什么?”
冷滋晨道:“你师傅已经被百草门的叶寒星害死了!”
洛城东惊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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