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汉康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善,但比较之前的阴沉已然好了很多,可见他心里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甚至,其实他心中还以婉书的懂事为荣,但是外人当前,宋姨母的女儿还在厅中,洛汉康自然无法表露分毫,沉沉喝道:“便是如此,你也不应该妄自替宋姨母把脉!”
婉书被洛汉康训得低下头去,轻声道:“是,女儿知错了。”
洛母何等聪慧,连忙接过话茬,不容此事再有任何变化,正色道:“既然你知错了,便赶快去向宋姨母道歉。”她转过头,又对宋意妏道:“说到底都不过是误会,还望妏姐儿好好同宋大娘子说清楚,不叫咱两家生了嫌隙。”
宋意妏尴尬僵硬地冲洛母颔首,脸色透着些许苍白,她原本以为自己大获全胜,既踩了洛家又让他们说不出什么话,谁知竟叫洛家的小女儿说了几句话,关乎礼仪名声,便轻易地反驳了她说的所有话,还被这小女儿言语刻薄,话里话外都在说宋家规矩不严,所以宋家主母才会领着女儿在主人家会客的时候闯进去。
一时间,屈辱丛生,宋意妏的手在水袖中用力攥在一起。
道歉自然是要道歉的,虽然婉书占据理字一方,但是洛家是盛京里的书香门第,最重礼义廉耻,婉书不仅要去向宋姨母恭敬地道歉,还要将所有话说得圆圆满满,不让宋姨母有一丝一毫不顺心的感受。
只有道歉道得越诚意,才越显得这事是谁家胡搅蛮缠。
洛母领着婉书去向宋姨母道歉,宋意妏不言不语地跟在两人身后。
宋姨母假病身处后堂内卧之中,自然不知道前厅发生了什么。当婉书走到床边,和自己恭恭敬敬地道歉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一旁女儿阴郁的脸色,只看见低垂着头颅和婉书和一旁满脸笑容的洛母,当是女儿轻易地拿捏了洛家,所以才让洛家这嫡出的姑娘来和自己道歉。
宋姨母当即满脸笑容的坐起身,伸手虚扶了下婉书,心中暗暗得意,想着好好言语奚落一番婉书,转而又想到如今洛家发展势头不错,指不定日后要靠着洛家,她便不再拿乔,温温和和地道:“四姐儿不必自责,事后想了想也是我错怪四姐儿,即是误会,说开便也没事了。”
洛母心中冷哼,面上欣喜道:“姐姐大度,虽然姐姐原谅书儿的猖狂,但是妹妹一定会好好责罚书儿。”她心中希望这事早早结束,直直道:“我瞧着姐姐脸色还是不好,不如姐姐好好歇息,我和书儿便不打扰姐姐了。”
宋姨母没有多说话什么,只是点点头。
洛母走上前握住女儿的手,步伐似有些焦急地离开后堂,出去之后,婉书不忘将门关上,仿佛要给这娘俩让出说话的空间。
宋姨母坐在铺上犹在暗自得意,目光蓦然无声地扫过整个房间,觉得这屋子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每一处都透露出精致和奢华,比她在岭南的卧房简直一个天一个地,甚至连她现在躺的榻都比她在岭南的榻柔软不知多少。羡慕、嫉妒、贪婪,多种各式各样的情绪包裹着宋姨母那颗狭小的心,她阴郁道:“凭你是什么嫡女,还不是要来和我低头!”
宋意妏听了后,嘴角溢出连连冷笑,问道:“母亲觉得自己赢了?觉得洛母是来跟你低头的!”
“你什么意思?”宋姨母怔怔一问,眸光射向自己的女儿。宋意妏微微闭上眼睛复又睁开,脑海里全是刚刚洛婉书在前厅所说的话,甚至不用强记,每个字都刻在她的心中,她一字一字,声音脆亮,将洛婉书说的话原封未动说给宋姨母听,听得宋姨母脸色越来越铁青,细白的手指狠狠攥住身上的锦被。
“这小贱人竟敢这么糟践我们母女,我要去找洛汉康问问,他养的什么女儿!”宋姨母目光沉沉,当即翻被起身穿好鞋袜,就又要杀到前厅去。
宋意妏拦住怒火中烧的母亲,忍不住冷声道:“母亲还嫌自己丢的脸还不够吗!这里是盛京不是岭南,不是可以让母亲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
宋姨母怔在原地,显然是被女儿的愣喝声吓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反问道:“是我随心所欲?我抛开老脸不管不顾,还不是为了你能被小侯爷看中?还不是为了你能够离开岭南那个鬼地方?!如今反倒都成了我丢人现眼了!”
宋意妏知觉心里更加难受,跟油煎似的,像是忍受不住前厅的屈辱,哭泣地伏在母亲的膝盖上,言语磕绊地说道:“娘,算我求您了,别再去洛叔伯面前闹了,咱们、咱们明日就离开洛府回岭南好不好,算是女儿求您了。”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女儿哭成个泪人,哪有当娘不心疼的?她立马将宋意妏揽到怀里,应下她所有的要求,温声安慰自己的女儿,直到自己的女儿哭声越来越小,她心里才不那么难受。
一瞬间,她的心里深深埋怨洛府。
当年洛汉康与她的丈夫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春闱放榜之时,她丈夫的名次还在洛汉康前面!
凭什么!
凭什么如今升官发财的却是洛汉康!
凭什么他洛汉康的女儿敢这么大放厥词,侮辱自己的女儿!
“妏儿,你放心,娘一定让你嫁得高门,娘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定会比洛家这几个女儿过得好!”宋姨母紧紧揽住女儿也忍不住流下眼泪,郑重地向女儿保证,也在郑重地向自己保证。
宋意妏心中逐渐平静下来,只是轻轻地抽泣,听到母亲说的话连连点头,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她心中如何不羡慕洛家的这几个女儿?
她们个个锦衣玉食,穿金戴银,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名门闺秀的气势。她心中殷羡不已,所以适才在前厅才会想要从言语锉一锉洛婉书身为嫡女的锐气,却不想洛婉书从善如流、滴水不漏,以礼仪之名将她贬得体无完肤,在洛家面前丢尽了脸。
她尚且年幼,家中父母溺爱,又是嫡长女,面对家中弟妹向来颐指气使,何尝受过这样的气?
一时间,才觉得委屈,在母亲怀里哭得酣畅淋漓。
哭完之后,宋意妏到也没觉得什么,只当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好好学习规矩礼仪,让人说不出半点话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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