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可不与江南比邻。”南言突然说道。
苏适意明白他在试探自己,坦然道:“不比邻难道就没有麻烦了吗,到时候中京打不过找我借兵怎么办,南陵支持不住问我要钱怎么办?我是有钱有兵,可我不想当冤大头。”
南言点头,江南城是唯一不与中京比邻的中原城池,财力雄厚,兵力不弱,根基牢固,倘若其他城池都参与中京的事情,唯独江南独善其身,任何城池都不会放得下心。与其到最后被强行拖下水,倒不如苏适意现在就开始谋划,完全将主动权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好手段。”南言赞许道。
“彼此彼此。”苏适意回。
南言低头在中京布防图上圈点,问道:“中京布防至少需要一月。”
苏适意点点头:“所以,我还有其他方法。”
“愿闻其详。”
“此次度商大会,我会定在不韪山庄。”
“你要做什么?”
苏适意突然气场一变,有些残酷的说道:“我要在不韪山庄,杀人。”
南言当然不会认为她要杀了华如昼,那人多疑谨慎,武功高强,再者杀了他也还有濮蜀和乔家,乔家豁出一切推华如昼上位可不希望空手而归,所以即便华如昼死了,攻打中京的计划也有濮蜀与乔家执行。
“在不韪山庄死人,死的还是一城公主,度商大会自然会被推后,直到凶手被揪出来为止。”苏适意说道。
南言细细思索,不一会儿便得出结论:“你要杀了尕错公主梦丹?”
看他神思如此敏捷,苏适意不禁有些感慨,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与普通人有着千差万别。
“梦丹任性残忍,经常对奴隶虐待甚至加以杀害,所以她死最合适不过。”
“在度商大会上出事,你难道不怕江南被人诟病。”
苏适意淡淡一笑:“那就要看这杀人的人,到底是谁。”
换言之,倘若是混入不韪山庄的刺客,她江南自然难辞其咎,但如若是别国使团的人,就是这两个城池之间的交锋了。这种好机会,她一定会留给南陵,让华如昼自顾不暇。尕错虽无强兵,地处高山,然秘法却最多,令人防不胜防。
南言点头,与他设想的一分不差,苏适意果然有本事让自己被摘的干干净净。既然江南不会被卷进去,此一事与他江北无关那就最好,他也不会多问,权当置身事外。
今夜他与苏适意的密谈,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将来九城间掀起的腥风血雨,不管是大是小,他们都能运筹帷幄,随机应变。
翌日早起苏适意一直记得要带南言吃饭的事,可是心里让她下意识地逃避,越逃避手下的公文就批得越快,元夕又来报说奉辽长生西庭尕错都是明日才能到,各项事务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所以她今日竟然很闲。
“依我说姐,你就认命吧,吃个饭又不会怎么样。”本来倒在苏适意旁边睡大头觉的苏沫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说道。
苏适意恨的牙痒痒:“那是谁听说他来了躲在外面不敢回来的?”
毛毛虫苏沫又缩了回去。
她心里腹诽,怂之一脉相承,自她祖父始,浩浩汤汤流经她老爹,又流到她姐和她身上。不过她姐在她心里已经是一条英雄好汉了,能够和南言同住一园,同吃一桌饭,还能和他谈条件讲合作,简直就是奉辽山头上的绿林好汉。
这么想着苏沫在被子里嘟囔一声:“你就从了人家吧。”又继续睡了过去。
苏适意瞪大眼睛看着她,拿笔的手顿住,像看一盘猪头肉一样看了一眼苏沫。
不管苏适意愿意不愿意,她都必须和南言一起出门,她倒是十分想要耍赖,但是仔细推敲了耍赖的后果,还是认命的当了小尾巴。
“你想去哪?”苏适意没好气的问,他们俩在街上东遛西逛了好一会儿了,南言还没有开尊口。
“苏向导说呢。”
看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向导,苏适意很无奈也很颓废,怏怏不乐的掰着指头细数:“黛河舫、十二商街、虫二阁、悦来茶楼、东临湖、东山茶园、城隍庙、空闻寺、西山花海…”
南言一言不发,听她吧啦吧啦讲了一堆,最终点点头:“昨日有那个讨厌的女人在,我没好好吃,听闻黛河舫菜馔与别处不同,今日便好好尝尝。”
“那你不会一开始就说!!!”
没有理会一路都在炸毛的苏适意,南言靠窗而坐。说实话苏适意真的很有经商头脑,从黛河舫二楼观黛河别有意趣,想来水面上连着的数十艘船都是得了苏适意首肯在此开设酒楼的商家。
“你不怕人抢了你的生意?”
苏适意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黛河舫是我的产业?”
南言轻笑:“猜到又有何难。”
不与这个非人哉的家伙计较,苏适意十分云淡风轻:“我既是黛河舫东家,也是江南城少主,多些人抢我生意自然是亏,但是倘若丹青街发展的好,作为江南城少主,我自然是赚的比亏的多得多。”
“有远见。”南言称赞道。
苏适意昂起头,表情像是小尾巴翘上了天,嘴里说着:“那是。”
南言好笑的摇了摇头。
苏适意点了自己最爱吃的晶玉小卷和百合酥,还有八宝鸭、迎春薏米粥、荷风藕韵等一系列即便是南言也未听过的菜名。
看南言有些好奇的样子,苏适意笑声不止,感觉这么多天的憋屈终于发泄了出去。
“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了。”
南言勾了勾唇,威胁道:“倘若不好吃,那接下来几天你就亲自为我下厨以作赔偿吧。”
苏适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二人来吃饭,掌柜的自然是以他们为先,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热腾腾的菜。
“原来如此,迎春薏米粥就是用南瓜盛放薏米粥。”
“对呀,”苏适意补充,“在烤熟的鸭子内塞入各类菜肴,就是八宝鸭,荷叶蒸糯米藕就是荷风藕韵。”
南言夹起一个百合酥放入嘴里,顾名思义,这个糕点被做成了百合的模样,小巧精致,两三口就可以吃完一个,不仅没有百合的苦味,反而还有一股清爽的甜味和百合的清香。
苏适意推开自己手边的窗户看向外面,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水面波光粼粼,相邻的数十只船上都已经点上了灯,河面上铺上了一层华光。她建造黛河舫最初并不是想要赚多少钱,只是这样的突发奇想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行动,与其说是黛河舫为她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不如说是带来了无限的向往与快乐。
回过神来桌上的百合酥已经快要被南言消灭光了,苏适意大叫一声加入了与他的战斗中去。
两个人吃完了饭就沿着黛河边散步。
黛河虽然是一条小支流,没有港口,但黛河边上每天都有许多的人来来往往,青年男女喜欢在此私会,也有不知谁家的老太爷老太君携手散步,当然更有许多小孩子往来嬉戏,混合着夜市摊贩的声音,这里无疑是江南城人烟最稠密的地方。
苏适意平淡如水流的声音介绍着江南城的一点一滴,她生于斯长于斯,一字一句都带有着独特的情感。
一直在外面待到天完全黑下来,两人缓步回去。
“好玩吗?”苏适意侧过头问道。
南言的侧脸在一户人家灯笼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诱人:“嗯。”
苏适意撇嘴:“切,也不会多说两句话。”
幽静的古巷响起了南言低低的笑声。
“南言,我问你啊,此次江北的联姻,你们敲定了吗?”
度商大会期间各城要议的实在很多,但联姻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在五年前的度商大会,彼时还是南陵大公子的华千树与濮蜀大公主聂亭亭订下婚约,两城结秦晋之好,也为接下来的通商和一系列其他事务的处理结下了深厚的关系。
苏适意很好奇,江北此次的联姻,到底是身为江北少主的南言娶回一位少妃,还是江北大公主南荔嫁给某位少主或者公子。
南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适意有些不解他的态度,道:“你做什么这副表情,联姻一事算不得什么机密吧,再者说我身为九城唯一一位女少主,又不会嫁出去,难道还能抢了荔枝的夫君不成。”
南言面色暗了下来,与方才温柔的模样完全不同,又恢复成冷面阎罗的样子。
“此次江北不考虑联姻。”
“诶?”苏适意有些吃惊,“那,难道你还要再等五年不成,要是等你登了位还不娶妻就说不过去了吧,再者荔枝也十八岁了,你们难道还想拖着她的婚事不成,她没有心上人吗?”苏适意像个老妈子似的碎碎念。
南言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你呢。”
苏适意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好打哈哈笑道:“我嫁不了人,只能招赘,你舍得把三才嫁给我吗?”
“呵,舍得,到时我会与三才里应外合吞并江南城。”
他的神色一点也不像在说笑,苏适意浑身一激灵,不知道这个话题到底是哪里惹恼了他,只好连忙将话头引到别的地方,但南言却是再也没有理过她。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苏适意依旧没想明白南言到底在生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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