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安正沉浸在脉脉温情之中猝不及防被卫千辰刺中前胸痛的闷哼一声方才难以置信地回过神来，“你......你......”

黑暗之中，卫千辰并不能确信那簪子刺入了几分，是否致命，当滚烫的血水溅在他的手掌他惊惶地松开手，向后躲去。

凤临安抚上自己的左胸，那里正插着一根细细的发簪，强忍剧痛将发簪拔出，凤临安循着卫千辰慌乱的气息踉跄着上前抓人，不料体内的九幽之力如洪水一般暴动不已，他只得痛苦地倒在原地挣扎着。

“公子！”

“公子！”

“卫公子！”

远处传来了呼唤声，卫千辰如梦初醒般喃喃回应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察觉到自己有些喑哑的嗓音，卫千辰知晓是自己的声音过于微小，他凝聚起身上的力量大呼道：“我在这里！”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卫严、卫合几人来到了卫千辰身边。

“公子，您怎么样？可有受伤？”卫严询问道。

“并无。”几人的到来令卫千辰心中升起了一丝力量，想到先前林中传来的惨叫声他急忙问道：“林中的兄弟们如何？”

“贺家一人重伤，咱们卫家两位兄弟受伤过重，去了......”卫合声音低落地答道。

凤临安果真没有夸大事实，他方才出手招招致命，可怜了卫家的兄弟，跟随自己离京竟遭逢如此劫难......卫千辰心中哀叹。

贺泽惊影未寻到凤临安的声息，不由开口道：“此行本就凶险，难免有所伤亡，卫公子不必过于忧心。方才逞凶的歹人可在此处？他手段阴狠又习了几招秘术，若不将他铲除，日后恐有后患。”

卫千辰想到方才还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凤临安不知何时已沉寂下来，语带疑惑地道：“他？他就在附近，怎会全无声息？”

贺泽惊影，卫合、卫严几人闻言立即警惕起来，生怕凤临安暴起伤人。

想到自己亲手刺入的发簪，又感受到周围一片静寂，卫千辰犹疑地道：“他兴许是......死了罢？”

“什么？”一旁的卫合惊讶地叫嚷道。

卫千辰顾不得同几人解释，试探着朝着先前的方向行进，待感到脚边碰到了异物便蹲下身来摸索。

卫千辰碰到的正是他心中认为已经“死去”的凤临安，而凤临安虽未死去却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

卫千辰慌乱之下的力道还不足以威胁到凤临安的性命，但他体内极力压制的九幽之力在此一击之下却好似找到了宣泄之路，正侵蚀着他的伤口要破体而出。凤临安同这股强劲的力量正在拉锯却又听到了卫严几人的声响，作为一只“病猫”他必须掩饰住自己虚弱的呻.吟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凤临安忍住痛苦努力恢复体力，感觉到卫千辰在黑暗中带着迟疑向自己靠近，他深知若卫千辰发现他还活着，且不论卫千辰是否再在对自己下手，这几个卫家人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对自己的心思，正如自己之于他们——恨不能立即除之而后快。

瞬息之间原本属于自己的胜局急转直下，一切皆是因为卫千辰的一击......如若自己注定要凄惨地死去，也不该由这些卑贱的蝼蚁动手。而卫千辰，既然他方才并未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便是天意如此——即便生不能同席，死亦可同穴，这是老天成全自己同他双宿双栖......兴许自己应当感谢这妖异的九幽之力，既然它们渴求释放，今次本王便将它们痛痛快快地释放个干净。

凤临安心中如此想着，嘴边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不再压制自己体内暴虐的力量反而开始极力调动九幽之力，努力将它们积攒起来发动九幽五式。

另一边，卫千辰丝毫不知晓危险的临近，他正摸索着来到凤临安身边。终于，他抚到了凤临安的脸颊，那脸颊瘦削而冰冷没有半分温暖与鲜活。卫千辰忍住缩回手的冲动，将指尖探到凤临安鼻间。

凤临安屏住呼吸，内心禁不住道：快了，再等一等，等本王积蓄力量将你带离这污浊的人世。

他果真已经没有生息了！

感受到凤临安鼻尖的平静，卫千辰心中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似喜非喜，五味杂陈，这人竟真个死在了自己手上。

回想到困居安王府这几日的光景，自己对凤临安有过惊惧，可若说彻骨的仇恨也着实算不上。自己竟真真了结了他的性命......不对，他是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大恶人，死不足惜，自己杀了他是在为民除害！

心中一边这般想着，卫千辰却禁不住对凤临安有些怜悯，在这几日里凤临安尽力不逼迫自己，亦不惹是生非，他兴许是有悔过之心的，他原该是一个良善之人只是因着一念之差走岔了路，又不曾有人带他回来，他方在岔路上愈行愈远......

背道而驰的两种思绪将卫千辰心中搅得混乱不堪，半晌他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我只是想保护他们，原不想杀了你的......可我并不愧对于你，且不说你为非作歹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便是我们卫家之人亦有两人因你丧命，贺家一人重伤未愈......你合该为自己犯下的累累过错负责......”

凤临安躺在阴冷的地上，雨滴不绝地砸在他的面颊上，他并不觉得寒冷，只因他的人、甚至他的心，都比这场无尽的大雨更加冰冷。

须臾，卫千辰又开口道：“今生是你行错了路，王爷......来世愿你善恶分明，生在圆满之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你一生为人所爱、平安顺遂。”

凤临安闻言心神俱震：他在说什么？他难道不该恨声咒骂自己落入地狱，遭受刀剜火炼之行，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自己是世间罕有的恶人，这点凤临安清楚得很。这世上的人对自己的感情，若非漠视便是憎恶，可那又如何？自己曾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备受父皇喜爱，定会成为守护大瑞的一代明君，但随着凤临熙的降生，自己才发觉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既然做不得明君，那不若做一个逆王，若连逆王也做不得那便做一个恶徒。哪怕令人闻之色变，心胆俱寒，哪怕被恨之入骨、受万人唾骂......自己终归不该籍籍无名、化为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