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早餐店里,冰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被书敖和谭父以及阿福感动得不得了,她没想到书敖会这么在乎自己,虽然那样的事儿,发生她身上的概率微乎其微,可她明白微小的概率对这一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经历过的锥心之痛,还没有忘却的痛,再一听到有一点刚吹草动,早也是心惊胆颤。他们不会再像常人那样,心存侥幸的想法会首先占主导地位,没有危机意识,不会相信那么小的概率会偏偏发生在挚爱亲朋的身上。他们再也不会心存侥幸,因为经历过最糟糕的事,觉得什么都会发生,哪怕只有那千分之一的概率,也许偏偏就落在你的头上。
看着几个人一早被折腾来,只为惦念她的安全,冰凌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一年多的时间相处,他们已经这么关心她,她何德何能?冰凌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得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谭伯伯,福叔,还有书敖,谢谢你们这一大早就特意跑过来,为我的安全担忧,也是太巧了,我难得出去跑跑步,今天早上就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大家为我担心了,我很过意不去。”
“傻孩子,我们担心你,这是我们把你当做我们家里的一份子,自然会关心,担心你,你干嘛要过意不去。”谭父善解人意地说。
“是啊,你都没看到书敖急得什么样,饭也不吃了,招呼都不打,撒腿就跑,就和当年……”阿福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提起了最不该提起的事儿,马上打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想起都是一个人——诺诺,可怜的诺诺。
最后,还是谭先生打破沉默,说:
“好了,既然冰凌没事儿,我们也别在这里耗着了,我也该上班去了。书敖和我们回去吧!冰凌一会儿也要上课去,你也回家好好温习你的功课去吧!”
书敖深深地看了看冰凌,眼里似仍有未能全然褪去的惊魂未定,起身叮嘱她:
“以后不要再去夜跑了,不安全,要去,叫上我,我陪你。”说完转身走了。
冰凌目送他们离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仿佛在书敖的眼里看到了太多的内容,多到她不敢去解读的内容。会吗?会是她想的那样吗?可他们相差整整六岁啊!这是怎么样的一道鸿沟,他还是个孩子啊。
“又来了,何冰凌,你还拿这个自欺,经历了今天早上那个深情的拥抱,你真的还能把他只当个不经事的孩子吗?”她不知道。而这样让她越来越迷茫的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她也越来越不确定书敖对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确切地说是越来越朝着她害怕的情感方向发展吧!
这天太阳毒辣得很,而此刻的冰凌像一只小猴子一样抓耳挠腮,书敖看得也浑身像传染了一样,开始痒上了,终于受不了说:
“干嘛呢?你一个姑娘家,这挠来挠去的多不雅观,长疹子了你?”
“你以为我想啊,早上出门着急了,忘了涂防晒霜了,晒得我现在奇痒无比,你没看见我的耳朵都红肿起来了吗?都要熟了,撒点孜然芝麻都能吃了。脸也胖了一圈,又痒又肿。”说完哭丧着脸,撅着嘴,控制不了地继续上下其手地乱挠。
“别挠了,越挠越严重,我瞧瞧。”书敖走近冰凌,果然看见耳朵和脸都已经红肿,还开始有了小小的红斑点。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说完去找刘妈了,等他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碗,里面不知道是弄得什么东西,冰凌只看见灰白色的一团像浆糊一样黏糊糊的。
“来,把这个涂脸上过几分钟就应该好了,不会再痒了。”书敖说。
“真的假的?你这是什么东西?别把我弄毁容了,我不要涂。”冰凌捂着脸抗拒着。
“不涂,是吧?好。”书敖淡淡地说,像早料到她会拒绝,而想好了对付她的方法一样,超乎淡定却笃定地走向她。
“你要干嘛?我告诉你,谭书敖,你要是敢硬来,我就揍扁了你。啊,不要啊!啊,放手,你个小混蛋,放开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冰凌鬼叫着,依然没能阻挡住书敖还是对她下了黑手,马上她的小脸和耳朵都被他涂上了那黏糊糊的东西。
“啊!好痛,谭书敖,你个混蛋,你把我的脸给毁了!我要去告你,你个混蛋,放开我!”冰凌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感觉到脸上开始火辣辣地痛,挣扎着想冲去洗手间快点洗掉这些鬼糊糊。
“别动,冰凌,开始会有一点痛,应该马上就好的。别闹,坐好,坚持五分钟,相信我。”书敖捉牢她,将她按在座位上。冰凌哪里肯依,依旧大呼小叫的咒骂着书敖,挣扎着。
可只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说也奇怪,疼痛感开始渐渐消失了,而那要命的痒痒感觉也没有了。她瞪大眼睛看向书敖:
“你怎么做到的?真的开始不痒了呢!也不疼了,太神奇了,书敖你怎么做到的?那个糊糊都是什么?快点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申请专利,到时候我就发达了。”
听她这么说,原本还有点担忧的书敖开始得意起来了。
“告诉你了,不要怕了,我是谁?我是天才,怎么会害你呢?还毁你的容,亏你想得出。多敷一会儿吧,里面有珍珠粉,全当做面膜美容了。”
“珍珠粉?只是这一样东西吗?”冰凌不甘心地继续追问。
“我又放了点盐巴,镇静消炎的,还有西红柿的汁,里面所含的维生素对晒伤有很好的修复作用。又和刘妈要了些珍珠粉,就好了。很简单,你要拿去发大财吗?别忘了要分我一半哦,我可是发明人。”书敖露出他好看的洁白牙齿,对她说。
“小书敖,你好厉害啊!这都想得出来,真得很管用,我现在感觉舒服极了,什么症状都消失了。给你点赞,说不定我们真能用它来赚钱呢。”冰凌又幼稚地开始做梦了,书敖无奈地摇摇头:
“财迷!”他说她。
“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看来的,我们会不会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我们有没有申请专利的资格?你该不会是问了度娘吧?”冰凌当真了继续问着。
“这应该是度娘来问我吧,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也不清楚有没有人也这么去对付晒伤。”
“哦哦,那你应该是度郎了,你和度娘很配哦!”冰凌拿他打趣。
“屁,我觉得我和你最配!”书敖完全是未经考虑地冲口而出的这句话,说出口后,两个人都楞住了。
冰凌还满脸浆糊像个大白痴一样,呆呆地站在那,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一句突出其来的话。书敖看着她,就算糊着脸,他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慌张与挣扎。两个人都尴尬地停顿了一会儿,他对她说:
“应该到时间了,都干掉了,你可以去洗掉了,不然脸上要长皱纹了。”
“哦!”冰凌听话地去洗脸。她也不想再继续刚才的尴尬。一边洗脸,冰凌一边也不知道是和自己怄气还是和书敖怄气。
“讨厌的谭书敖,总是把她的一池平静春水搅得乱七八糟,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屁孩儿,一个不知深浅,不知情为何物的小屁孩儿。”冰凌看看镜子里酡红的脸颊,连冰冷的水都没法褪去的红,更是气恼地甩甩头,不敢再看那个一脸春意朦胧的姑娘。
又是一个深夜,多事的深夜,冰凌开始在晚上不敢让手机关机,因为她知道有人在担心她,她要让担心她的人随时可以联系得到她。而此时,调成震动的手机在枕头下疯转。
她睡眼惺忪地看到是书敖打来的,心里一紧,这么晚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人也被吓得清醒了。
“怎么了?书敖。”接通电话,她开门见山地就问。
“冰凌,你能来我家里吗?现在就来。我害怕,我妈妈发病了,她这次闹得比每次都凶,她要找诺诺,我也想找诺诺。冰凌,你能来吗?我要受不了了。”书敖哭着对她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选择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不对父亲提起,傻瓜地以为这样对谁都会好一点。他也不敢去看妈妈,只是在深夜里听到妈妈犯病,发出撕心裂肺地呼喊时,一个人咬着被角偷偷地哭泣着。
“好!我这就过去,你别怕!书敖。”冰凌听到这书敖的哀求,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快速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发。陆雨起身探过头来,问道: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你忘了我们这附近刚刚出了人命案。”
“放心了,再胆大的罪犯也不敢在这风声紧的时候还出来作案,这个时候是最安全的。我去看书敖,他家里出了点事情。”冰凌急急回答道。
“你这个家教当的,都快要把自己搭进去了,这个谭书敖可是吃准了你。我陪你去吧,这么晚,我不放心。”陆雨虽嘴上埋怨,还是利落穿上衣服和冰凌一起出发了。
两个人骑着冰凌的小绵羊,风驰电掣地赶到了书敖的家。在门外,两个人远远看见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别墅附近四处张望,待她们走近,听见声响迅速地跑掉了。这让冰凌提高了警惕,盯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真想追上去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人深夜在这四周徘徊,打探。他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会不会和当年诺诺的被害有什么关系?冰凌没办动法扼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可因为惦记书敖,她还是没有追过去。
阿福来开门,讶异冰凌会这个时候过来。
“书敖打电话给我的,谭太太是不是发病了?书敖其实什么都知道。”冰凌只是这么简单地对阿福解释。然后就迅速地冲向房内,去看看书敖怎么样了。完全不顾身后的陆雨,陆雨摇着头叹息:真不知道这何冰凌是哪辈子欠这个谭书敖的了?
冰凌推开书敖的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将窗处的月光悉数挡在外面,让室内看不见任何东西,冰凌心底慌慌地不知道书敖在哪个角落里,刚要去开灯,就听见书敖用低哑的声音说:
“冰凌,别开灯。”他蹲在窗前,让自己躲在角落里,从妈妈发病,疯狂地嘶喊,全家人急促地跑去三楼的过程中,爸爸和阿福以及刘妈几个人对妈妈的安抚到采取强制的措施,再到随后赶来的医生,到最后妈妈的平静,书敖都这样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背,默默地承受,他不明白他们好好的一家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不敢出去,他不敢去看看当年漂亮,温婉的妈妈变成怎样疯狂可怕的模样,他不敢。而且任他怎么想塞住耳朵,都会听到妈妈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从楼上传下来,在这深夜显得尤其凄厉悲惨:
“我要去找诺诺,我要去找我的女儿,诺诺,你告诉妈妈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妈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我的诺诺,我的诺诺,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诺诺!”这一声声都像刀子一样,在一次次一刀刀刺向书敖的心,让他重回那一天,看到诺诺被打捞上来,惨不忍睹,漂亮的小脸苍白地肿涨着,身上还有好多青青紫紫的伤痕,像一个破碎的娃娃,像是一个小小的触碰,随时都会支零破碎。书敖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也快像妈妈一样疯掉了,或者再傻掉了,他不能这样,不能,他要救救自己,不可以再回到过去。冰凌,对!冰凌,他要见到冰凌,只有她可以帮他,只有见到她,他才会安心,不会被恐惧、残破的回忆毁掉。所以,他什么都顾不得了,颤抖着双手拨通了冰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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