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〇一九年十月十一日,假期刚结束不久,学校里的青春期学生狗们都透出一股狂躁的气质。
于是就在这当口,某位英明神武的校领导决定在这时候来一次全校动员大会,让这群小兔崽子收收心。
台上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爬出来的西装中年手拿八页讲稿,以两个字一秒半的语速念着“青春是多么美好、学习是多么美好、在青春的时候学习又是多么美好”,那闪烁着智慧光芒的额头,让人深刻领会了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聪明绝顶。
“那个煞笔脑袋上的毛连个空气刘海都做不出来吧?”
陆知吐了一个自以为妙到巅毫的槽,却发现周围一片愁云惨雾,无人为他击节叫好,不由生出曲高和寡,知音难觅的悲凉来。
嗯,我成语学得真好,陆知满足地想着。
丫闲得蛋疼,拧着脖子做鬼脸,奈何没人搭理他。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们套着白衬衫红毛衣校服,统一挂着生无可恋的表情,歪着脑袋一脸茫然,显然只能用克拉计算质量的脑子已经离家出走了。
哦,还有个鹤立鸡群的家伙,班长兄,大脸盘子大眼镜,高发际线高个子,穿劳改服也能顶出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就算他达成站着睡觉的成就已经半小时了,但那满脸的正气,和那永不弯曲的脊梁仍然让人肃然起敬。
“嘁,这煞笔学校,再这么站下去他就等着我们全部归西吧!”
这学校为什么煞笔?因为现在虽然气温只有二十来度,但是却是一个灿烂的艳阳天,晴空万里无云,操场无遮无蔽,全校人就这样在操场上冷锅烤鱼。
这种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破学校,破领导,破高考。
陆知绝望地闭上眼,让自己的大脑慢慢放空。
这辈子,就这么咸鱼过去吧。
周围太亮,即使闭上眼也是通红一片,正当陆知心里狠狠唾弃着煞笔学校时,他却发现眼前一暗,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
终于有云了?
陆知睁眼看向天空,那没有半丝灰白的蓝幕布还有那个明晃晃的超大功率灯泡仿佛在无声地笑他蠢。
没有云?哪儿来的阴影??
哪个家伙逗老子玩?
陆知没好气地瞪了几眼周围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痴呆们,没发现破绽。
淦,真会装啊。
陆知又闭上眼。
眼前是光透过血液带来的红色,让人不太舒服,陆知努力忽略那片猩红,慢慢放松身体,想着试试班长的站立睡眠大法,但眼前忽然又袭上一片阴影。
“谁啊!”
陆知不耐烦地抬手一挥,却什么都没碰到。
他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和闭眼前毫无二致,周围的牲口们仍旧满脸痴呆,队伍最前面的班长仍旧腰板笔直。
而他的身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人,观察一下周围人的位置,似乎也没有人可以挡住他眼部的阳光。
“……”
陆知又闭上了眼。
开始仍然是情理中的红色,但很快暗了下来,陆知甚至还注意到阴影是从两边蔓延过来的。
见鬼。
不对,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那……这又该怎么解释?
陆知开始用自己贫瘠的理化生知识在心中猜测。
光线太强,眼睛的自我保护?
大脑的光感应部分出问题了?
日食?
做梦?
难道……我要瞎了?那是不是可以敲这煞笔领导千八百万?
陆知差点被自己逗笑出声来。
虽说一直在胡思乱想,但他心里其实是以无聊找乐子居多,并没有把这阴影太当回事,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可能都是正常现象,只是他不知道原理而已。
而且学生嘛,头晕眼花近视散光都是常有的事,眼睛酸痛都快痛成习惯了。强光一照,花里胡哨的毛病就更多了。是以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觉得等会儿回到教室里休息下估计就没问题了。
陆知觉得这一明一暗的挺好玩,一会儿睁眼,一会儿又闭上,自得其乐。
人一旦无聊,啥东西都能嗨皮起来。
睁眼,周围亮晃晃的。
闭眼,先是红红的,接着一片阴影从两侧漫出来,眼前就暗了下去。
开始,黑暗是隔一会才漫上来,覆盖住红色的,但随着陆知睁眼闭眼的次数增多,阴影出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自娱自乐正开心,刚闭眼时的猩红却忽然黯淡了下来,没那么亮了。
有云了?那怎么没凉快下来?
陆知自然而然地抬头——
天上没有云。
但是斜上方,离得不远,有个和他一样大的白圈,中间一个黑圆,亮晶晶、水盈盈,周围一环环鳞片,一直延伸出去,像一堵墙。
陆知恍惚一下,意识到那个黑白色的东西大约是一只眼睛。
那堵“墙”向后退了退,转过来另一只眼睛,两个黑黑的瞳孔向中间聚拢,看着陆知。
陆知看着这一切发呆,脑子里似乎全是吐槽,又似乎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儿谁在打……不对没人打我。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脑子里盘旋着报菜名,陆知还在发呆,四目相对,那个“东西”忽然动了动,两只眼睛抬了上去,露出了……鼻孔?
那两个比篮球略大的黑洞轻微地扩大收缩,速度缓慢,但陆知并没有感受到气流。
……把脑袋伸进去好像绰绰有余……不对,我在想什么!
陆知被自己的不靠谱吓得一惊,终于回过神来,颤抖着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那个大约是脑袋的东西又动了动,吓得他急忙闭嘴。那巨大的脑袋起伏之间,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响起,炸得陆知的耳朵嗡嗡作响:
“小东西,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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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西,该回家了。”
说完这句话,那头巨兽不再动,沉默地看着他。
陆知呼吸一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脑子里一片浆糊,耳朵被那句“回家”震得嗡嗡作响,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
“你……什么意思?”
那东西却没有动弹,仍然沉默着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陆知也不敢做声,浑身发凉。
时间停止,空气安静。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必须冷静下来,陆知强迫自己深吸了口气,觉得不够,继续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
冷静,冷静……
陆知额头渗出层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垂下头不敢看那坨未知生物,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他。
问它的目的它却不回答,难道只能回答愿不愿意跟他走?
说“不”可能会激怒它,说“好”的后果也无法预料,万一真的把他带走怎么办?
陆知心中纠结,直到耳边响起模糊的人声。
“&×$%?”
“%°zhī?”
“×%知?”
“陆知?”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知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只手,恰好捏到一只手表,微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大谷?”
怎么回事?陆知茫然。
许新麦抽回手,一脸嫌弃地说:“陆知你咋啦?说好完了就去打篮球的呢?”
陆知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无比扭曲,却又无比清晰。
完了?什么完了?
周围一直以为是耳鸣的嗡嗡声扭曲、变化,最终渐渐明了起来。
麦克风里的领导讲话已经结束,换上了学生会长的甜美声音,说着“……请大家有秩序地回到教室”。
“陆知?你怎么了?中暑了吗?”
许新麦把手放到陆知额头上:“好像有点发凉。”
陆知瞪大眼看他,恍惚,大谷难道看不见?
“大谷,你……你看不见?”陆知小心翼翼问道,回头指向那头巨兽。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幕奇观。
那头巨兽没有消失,但是,有人从它的身体里走了出来,字面意思上的“走了出来”。
白衬衫红毛衣的同学们,三个或两个走在一起,从巨兽的身体上冒出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走出来,也有好几个直接冲出来的,这种鬼天气早点回教室吹空调才是王道。
而那头巨兽仍旧沉默地低头看着陆知,丝毫不在意这些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学生们。
陆知呆住了。
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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