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惩罚这个小人，齐小白并没有心理负担。

不知道为什么，他天生痛恨“静止不动”的生活，极其痛恨，像是发自灵魂。所以他爱动，极其爱动，也从不在早上赖床，即使是在严冬。

他也敏锐的察觉自己似乎天生便带有几分戾气，这戾气没有带给他罪恶感，反而让他觉得舒畅。所以偶尔他也会小小的心疼一下自己，想着自己上辈子肯定遭了不少罪，才养出这些戾气。

齐小白对自己的评价，大概是三分戾气，三分赤诚，三分和煦，还有一分爱是什么是什么，不重要。

他是个好人，不代表好欺负。

听着冯奇呜呜的悲鸣和惨叫，他终于把冯奇拎了起来，一松手，“啪”，冯奇坐在了地上，用颤抖的手捂着嘴巴，呜呜地哭着，流着泪，像是找不到家又跌了一跤，摔断牙齿的孩子。

熊孩子。

冯奇不知道，其实齐小白抓住他脖领子的时候，他的嘴巴还没有碰到拖把。

不过被抓住脖领子之后，电光火石之间，冯奇也分不清他自己到底是被提了一下，还是被推了一下，或是被稍稍移了一下。

总之他的嘴巴和拖把的配合，像是拍电影。

但无论如何，齐小白拎住他，是救了他。不过上上下下那几次，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全国，不，全世界最坏的保洁员！

不，最邪恶的保洁员！

太邪恶了！

齐小白轻轻地把娇小女生放下，看着她瞪大的双眼，他笑笑，手一扬，说：“鞋在那边。”然后转身，把拖把头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回头看到女生还在呆呆立定的看着他，齐小白一个响指，说：“不客气！”

女生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说：“谢谢！谢谢！”

抱起纸箱，齐小白用脚一拨，咣当一下把工具间关死，微微弯腰，对冯奇说：“不客气！”转身便走了。

他听到背后女生梦呓般的声音：“原来大脸也可以这么帅。”

齐小白呼吸一滞。

尼玛！

脸大怎么了？吃你家肉了？挡你wifi信号啦？吃你家馒头吃你家面啦？吃你家花卷腊肠啦？吃你家炒饼饺子啦？吃你家肠粉小笼包啦？吃你家腐乳辣酱啦？吃你家瓜子花生矿泉水啦？吃你家啤酒饮料火腿肠啦？吃你家……

齐小白边走边唠叨，猛然间，“咦，我怎么都在说吃的？”

一个吃货对自己英俊相貌的捍卫与反击。

不过很快，齐小白便不得不佩服自己下意识的敏锐，工作没了，收入来源没有了，最重要的可不就是以后怎么吃饭，还有，房租！

人们常说坐吃山空，那也得有山才行，齐小白最多算是有个小土包。

坐吃土包空，更不行。

沧浪大学给了一些补偿金，还能稍微挡一挡，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可是得好好筹划一下了。

没过几天便到了月底，又是交房租的时候了。

这几天齐小白没干别的，净跟系统较劲了，他想作为一个拥有系统的人，按书中所说，那可是都能得天下的呀！所以一个小小的吃饭问题，在系统那可能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不过系统像是死了，一丝反应都没有。

巨大的白色空间空空荡荡，到最后齐小白都觉得很孤独。他大吼大叫过，苦口婆心过，循循善诱过，义正言辞过，甚至谄媚无底限过，都没用。

末日应对系统？

假系统？

错觉？

自从融合系统的那一天，他每天都尝试着呼唤，屁用没有。

是死是活说个话嘛，最烦这种失踪的！

这一天，吃过午饭，齐小白正捧着《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在看，窗外传来滴滴的喇叭声，接着一个大嗓门儿：“小白！在不在？”

是赵大爷，上午通过电话，这是来收房租了。

他从窗户探出头，向楼下已经摇下车窗的赵大爷挥挥手，喊道：“在呢！大爷我马上下去！”

齐小白下楼，飞奔到车边，拿出一沓钱在手上啪啪拍了拍：“大爷，早准备好了！点点。”

不过其实他心里暗暗在想，“大爷啊，我失业了，以后可就不能这么干脆的交房租了。人生真特么不易啊！”

“点什么啊，还能信不过你小子，从没出过错。”赵大爷笑眯眯的接过钱，也在手上拍了拍，放到了车里。

齐小白右手扶着车窗顶部，左手轻轻拍打后视镜的背面，说：“大爷，您这每天开车收房租，累不累啊！银行转账、某信、某宝，不是都行吗？这跑来跑去，多累！”

“你可不知道！人啊，千万不能闲下来，闲下来人就废了！所以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你看，我把各家交房租的时间都错开，这样我一周五天，基本上每天都要开车去收房租，这工作时间和上班差不多，我就觉得特别充实。像你说的那些方法，简单是简单了，我真一闲下来，人也要废了！”

赵大爷的一番话，让齐小白呆立当场，竟无语凝噎！

谁叫自己没事多说这一句！

恐怕只有李清照的《声声慢》，才能诉说他的心声一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到最后，“怎一个愁字了得！”

赵大爷停顿一下，又加一句：“我觉得科技越发达，生活是越来越方便简单，但是生活却越来越不像生活，人与人之间越来越远，我还是希望返璞归真，过田园一般的生活。”

齐小白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他无比确定，这才是有钱人才能发的牢骚！这才是有钱人才能装的深沉！

“大爷，很有道理！您以后要写本书，传承老庄之精华，撷取现代文明之魂，我觉得，您的见解，真高！”齐小白伸出大拇指，向赵大爷不停的点着，“行了，大爷，我有事先回了！您也回吧！”

和有钱人聊天，太打击人了！

赵大爷的笑容还在脸上，找到一个认可自己思想的年轻人真不容易，不过他想好好聊聊的痒处刚被搔动，这小子就要走了？

“你特么能有屁事？哎，你给我站住，你特么给我……”

赵大爷从车里钻出来，眼见得齐小白喊一嗓子“真有事儿”，一溜烟儿跑了，没有上楼，消失在小胡同里。

赵大爷气的呼呼的。

“嘿，这孩子，小王‘八’蛋！小王‘八羔’子！真跑了，兔崽子你给爷爷等着……”赵大爷絮絮叨叨，自己越说越气，最后双手啪的在车顶上一拍，骂了一声洋味十足的“画克！”这才喘着气钻进车里，走了。

老爷子有点口音，他其实说的是某个以“f”打头的单词，这是老爷子看了六年国外原声大碟，唯一的学习成果。

直到油门轰鸣，赵大爷还是脖子一鼓一鼓的，像个气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