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跟着老夫人在大殿中跪了听经,乐妤双手合十凝望高高在上慈眉善目的菩萨,不禁有些恍惚。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若没有,自己又是怎么回到五年前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的呢?若有,那么为什么他们只享受人间供奉,而不管是非善恶,人间疾苦呢?
从前,乐妤不信佛,也不相信真的有佛祖,可现在,她不敢如此断言,那么,就心存敬畏吧。等报了仇,就算有报应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认了。
老夫人听着了尘讲佛,心里却还思量着程王府的亲事。要说门第人物,是尽配的,只是,凌烨那孩子心还不定,只怕娴儿刚开始要受些气的,可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娴儿这孩子有成算,早晚会把凌烨攥得牢牢的。
再想起安氏,老夫人看似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幼年经历皇室倾轧,后来嫁到萧家掌管偌大家族,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安氏的心思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若真成了,自己自然要揽过这件事,护着那小子的。
这么一算计,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应的,算了,回去问问娴儿的意思吧,总要她自己喜欢才好。
经讲完了,老夫人由韩妈妈和邱妈妈扶着回去歇着了,乐妤姐妹四个也各自回去休息。
乐妤住了左边一间,乐婉住了右边的,两人共用一个厅,刚在床上躺下,乐婉便端了棋盘过来,道:“快起来,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再是一个时辰就该用晚饭了。“乐妤只得起来,被她强拉了对弈.一上手才发现,乐婉棋风步步为营,缜密无比,乐妤头疼地扶住额,索性拂了棋盘,笑道:”算了算了,下不过三姐姐,我认输.”
乐婉不满地横她一眼,”真是没棋品,下不过就索性砸烂,做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岂能因为艰难就却步?”
乐妤笑嘻嘻地摇头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只是游戏而已不值认真.若是不能让步之事,自是拼死也要有个结果,哪怕玉石俱焚呢.”
乐婉闻言神情微深,乐妤笑嘻嘻的话里到底有多少认真她不敢去猜,在这偌大的萧家,这些年她看到的实在太多,多到三缄其口,把自己变成隐形人。
乐妤也收了笑,捏了一枚洁白如玉的棋子,把玩着道:“姐姐是聪明人,我也不是胡乱迁怒的人,与姐姐无关的事情自然不会牵涉到姐姐和成姨娘的安静生活。”
乐婉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这是不挡着她的路,若是挡着,自然就要玉石俱焚了。她掩饰着惊悸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些日子她冷眼看着,这四妹妹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她刻意遮掩,与她亲近的人不觉得,她这离得远远的外人却看出了几分不同。
可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除了姨娘,其他人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那个伪善狠毒的大姐,还是那个无情冷漠的父亲?
打定主意,乐婉从容地笑着放下茶盏,正色道:“四妹妹说的是,这自是不与我相干的。”
乐妤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在眼下投下鸦青的阴影,良久才略带自嘲地道:“我是不是很蠢?”
乐婉一愣,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忍不住露出一丝同情,她也不容易,这样的身份。抿抿唇道:“也不能怪你。我也是偶然见到一件事才看清她的。”
话既说到这,遮遮掩掩反倒落了下乘,乐婉坦然地道:“你九岁那年老夫人养的白猫死了的事你还记得吗?”
乐妤眸光一寒,怎么会不记得?老夫人那时候养了一只雪白娇小的猫,老夫人非常宠爱,可有一天突然失踪了,最后在听雪堂后面的花丛里找到尸体,血迹斑驳凄惨无比,是被人活活虐杀的。
老夫人大怒,指责乐妤小小年纪心肠狠毒,更对长辈心存怨恨,那一次乐妤整整在祠堂里跪了三天,几乎虚脱昏迷。
乐婉续道:“我躲在假山无意发现的洞里玩耍,亲眼看见她和锦书一起活活虐待死那只猫。她那时候美丽的脸上那狠毒和狰狞,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乐妤默然,她看见了却没站出来还自己一个清白,自然是极清楚乐娴的地位对其惧怕。她却无法怪责乐婉,毕竟她没必要为自己承担风险,更何况即使说出来老夫人也不会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孙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萧乐娴,你的恨竟已那么久远了啊,乐妤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风轻云淡,形状美好的粉唇勾起一抹淡漠的笑。
与此同时,乐娴却在老夫人屋里,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循循善诱:“凌烨这孩子还是不错的,我从小看到大,虽然外面的人说什么风流无忌,可那些大家千金不知羞耻勾引男人,怎么能全怪凌烨呢?你既生的好又聪明,不愁拴不住他。有我一天,那安氏也休想得逞。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怎么样?你要是点头,我就跟安氏回话了。”
乐娴咬着唇,心中怨念丛生,枉费自己百般孝顺她,到这个时候还是想着把自己推出来,还问自己觉得怎么样,你都说了一大堆了,难道我还能扫你的脸说程凌烨不好?!
她低下头,恰到好处地摇摇头,柔顺地小声道:“祖母自是全心全意为娴儿考虑,娴儿岂会不知?全凭祖母做主。“
老夫人没看到她垂着的头脸上表情冷酷怨恨,欣慰地拍拍她骨肉匀亭的手:“那就好,有祖母在,定会为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第二日一早,萧家忙碌一番便预备着回去,老夫人给了了尘五百两的香油银子,了尘欢欢喜喜地把她们送下山回转不提。
乐妤有择席的毛病,昨夜没睡好,这会便有些昏昏沉沉地,一路倚在顾氏身上小睡。
车队蜿蜒进了城门一会,乐妤便被急刹的马车一带,差点滚到地上。顾氏扶着乐妤,忙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
芳景忙掀了车帘去问,一会回来道:“说是路边有个姑娘卖身葬师,看热闹的人太多出了点乱子。“
乐妤闻言轻轻将玫瑰红杭绸车帘揭起一丝缝隙,因着高度的原因,她清楚地看到路边跪着一个粗麻布衣缟素人影,十七八岁年纪,乌黑的长发侧肩编成麻花辫,瓜子脸上嵌着两汪水银般清澈的菱眼,鼻梁高挺,十分清丽,神情却冷寂肃杀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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