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于大多数学生来说是枯燥乏味的事情,他们更乐于在纸张上面涂鸦而不是记笔记,课桌上的年轮倒变得格外新奇,一圈一圈轮回不止,被看过年轮的树木把生命静止下来,为学生背负书本载满墨香,树木的灵魂成就教育。
刚刚开学两个星期,9月15日,对学生来说,这是所有平凡日子里不平凡的一天,未成年的高中生们正在听老师讲课,放学的铃声响起,任课老师教完收工,班主任急匆匆地走进教室,示意同学坐下:“同学们!今天出现了点突发情况,不过不要担心,大家就在教室里呆着,学校已经把中午饭替大家买好了,从现在起,除了上厕所以外,所有人在班里活动,禁止私自出入校门!”
“怎么了,张老师?”班长第一个站出来问道,他是一班之长,替同学问出心里的疑惑。
班主任看着紧张起来的学生,解释道:“这两天日本人对外宣称我国岛屿是他们的,双方僵持不下。现在外面集满群众游行示威,混乱不堪,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们不准出去,外面太危险。”
“老师,我也想去游行!"听见这消息,有同学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冲出学校寻找游行队伍。
“我也是!我想去游行!”
“不行!你们太小,还不知道游行意味什么,外面人山人海,你们保护不了自己,万一出了什么事,谁也担不下来这个责任。”班主任声色俱厉,希望能吓住这些念头的学生。
“老师,我们就去看看,保证不乱跑。”学生迂回着说辞,希望能得到批准,暗地里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出逃。
“不行!”班主任再次用喝声制止躁动起来的学生,不过新班级成立两个周,他的威信还没有完全树立,还是有学生跃跃欲试,他只能继续苦口婆心,让学生明白外面游行有多么危险:“有不少人买的日系轿车停在街边,车被砸烂不说,车主赶过来的话连人一起被打,最后重伤抬进进医院抢救,你们知道数万人聚集在一起的场面有多么庞大吗?一旦发生踩踏,太容易发生危险,就算是成年人也不敢保证能应付各种情况,更何况你们!这不是在玩耍凑热闹,也不是平安夜出去溜街看景,这次的人多与平日的人多不同,你们要听话,好好在班里呆着。”
“踩踏?会死人吗?”有人小声问。
“会!肯定会!”班主任看到站起来的学生都坐回位子,看来学生们怕了,他偷偷松了口气,继续说:“只有学校里才起绝对安全的,所以大家就安心呆着,不要乱走动,现在最好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声平安,班长带十个人跟我去搬中午饭,史浩你负责把投影仪卸了,先放你那,其余人原地待命。”
史浩不解地问道:"卸投影仪干嘛?"
"索尼的!"
安排妥当,各司其职,索尼牌子的投影仪悬挂在异国他乡的教室顶端,孤傲地工作着,史浩踩在桌上,用老师分给他的工具一下一下地拆投影仪,下面的同学帮忙扶着桌子,等史浩抱着投影仪跳下课桌,其他人都散开了,给家里人报平安是第一要务,顺带关心一下父母,这种情况下,第二天的零花钱估摸着能翻上一番。
由于中午不能出去上网,史浩闲着无聊就拿着螺丝刀继续拆这个索尼投影仪。
“干啥呢这是?破坏公物?”伊诺连声音都是大大咧咧的,习惯性扔掉女孩的气质,她凑到史浩桌前,伸手去拍正在忙活的史浩。
“别动我!忙着呢。”
“说话客气点,当心我告老师去,就说你拆投影仪,乱搞破坏!”
对于这种警告,史浩不慌不忙地扭下一个螺丝,说道:“我这是在抵制日货,你懂个……”他把不好听的字撤回腹腔,“……你懂什么?”
"有种你把那句话说整齐了!"
"没种没种,再说我不是憋回去了嘛。"
“切……没听老师说吗?人家抵制日货都是冲到店里直接砸的,谁还带工具去卸螺丝?磨叽不磨叽啊。”
“我乐意,要你管。”
打开投影仪的外壳,里面的部件错落有致,一个萝卜一个坑,史浩无从下手,不得不说。日本国制造的东西确实耐用,这台机器标的是08年产的,如今四年,没有出现过失误地工作着。
“投影仪里面是这样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伊诺探过身,稀奇地摸着里面的部件和用来投影的灯泡,上面沾的灰尘不少,史浩恶作剧的心熊熊燃烧,突然吹口气,把机器里珍藏数年的尘土吹开一大片,烟尘弥漫,伊诺慌忙躲避还是吃了很多灰,顺着脸颊到白色的衣领都落满黄色的尘土,嘴里同样沾着,她呸了半天也没吐干净。
“哈哈……”史浩满意地笑。
“你还笑!”伊诺气的牙根痒痒,跑向投影仪,试图让史浩也吃几口灰尘,史浩抱起投影仪快速溜走,不料伊诺鬼使神差地把那口气变成水吐在他手背上,一片唾液滩开,顺着皮肤流下。
“我……”史浩抱着投影仪,无言以对。
“哼!”伊诺扭头离开,没带走那滩口水。
乱糟糟的教室里,学生们热火朝天地聊天,偶尔掏出手机刷新一下网页,手机上的新闻就更新一次,看着网上的图片和视频,就像是亲身参与了一样,爱国思想如潮水上岸,势不可挡。
“你抱着投影仪不累吗?”苏晓走过来问道。
史浩这才把怀里的宝贝放下,说着:“累倒是不累,这不是让伊诺给我气的,小孩儿一样,吐口水给我,你看。”
撸起袖子,水印还是看得出来,再过一会就干了吧,史浩也懒得擦,打算把投影仪装好。
苏晓没有去看,反而好奇宝宝似的探过脑袋,对准他手机的投影仪,惊喜地说道:“原来投影仪里面长这样啊。”
“看可以,不准流口水,更不准吐口水啊!”史浩很严肃的警告。
“不会不会。”苏晓小脸认真,面容真切。
“那就行。”
“这是灯泡吧,投影用的。”苏晓指着灯泡问。
“是灯泡,坏了就投不上了。”史浩指着灯泡回答。
“就是说很关键咯?”
“嗯。”
窗外停着卡车,声音静默在两个人的对视间,有一个成语叫流连忘返。
“开饭了!兄弟们,快来排队领饭啊!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咱们只有川菜啊,川菜啊川菜,先来先挑!后来的就只有土豆白菜萝卜丁啊。”班长带着一帮人把盒饭带到教室,张口吆喝着开饭,嘴里一套一套的,听的人胃口大开。
伊诺闻见饭菜香味一声大喝:“姐妹们也来啦!”
所有人都转头看她,气氛尴尬得近乎诡异。
“川菜啊川菜……”还好班长的吆喝更赞,同学都争抢饭菜去了。
“你说她是不神经病,没事好好的起这些个哄,就不知道维护一下形象,本来就没有多少,还破坏一下。”史浩笑着说道。
苏晓背着手转身道:“她就这样啊。”
“你去排饭吧,别待会只剩土豆白菜了吃着可没营养。”史浩把螺丝挨个往回上,出声提醒道。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帮你拿。”苏晓回头。
“啥也行。”
忙活半天终于把该死的投影仪收拾好,放在桌下,史浩也加入吃饭的大军,好几张桌子拼在一起,菜盒在桌上打开,学生们跟关系好的围在一块吃饭,沈梦君,有为,顾博望,苏晓,史浩,伊诺六个人围在一起。
“别人都围着班花,咱不去凑凑热闹?”有为有点幽怨,吞了口饭。
“这边三朵花还不够?”伊诺不服气地说道。
“呃……”有为差点被这口饭噎住,急忙喝口水才继续回答:“那我只能说,花比花白,花比花败,花比花拜拜啊。”
“说人话!”伊诺脑袋没拧过弯,沈梦君拉回她的手臂,笑着解释道:“他说你长得黑。”
“哈哈……”顾博望大乐。
“你谁呀?从哪冒出来的?”伊诺不开心他笑声的直接。
“他是我们战队新进的伙计,叫顾博望,也可以管他叫旺财,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为亲切地介绍。
“你才长得黑。”伊诺逮谁说谁。
“臭脚有为。”顾博望不乐意被叫旺财,那些家伙就是嫉妒帅哥。
沈梦君摇头示意无所谓,夹起菜吃着,顺手给申有为饭堆里带了块排骨,叮嘱道:“快吃排骨啊,别被伊诺抢走了,这头猪,厉害的紧。”
他非要介绍新同志,说道:“苏晓认识顾博望,我们还一块开黑玩游戏来着,整个一人傻没钱,还老蹭吃蹭喝。”见没有人回应,他默默地回归到上一个话题:“咱们去班花那吃吧,联络联络感情。”
“要去你一人去,走前把我的排骨吐出来,滚粗!”沈梦君假装生气。
“人多热闹啊。”
“我就喜欢凉快的地儿。”
……
“我也是,看在这么巧的份上,给我夹块花菜吧。”
“算你聪明!来,给你,排骨就不用吐了。”
……
“史浩,咱们几个去游行不?”伊诺问道。
苏晓接过话说道:“他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的,你又忘了?”
“他这人,贱人就是矫情。”伊诺用筷子屁股戳着史浩控诉道。
“食不言寝不语,你不是还成天晚上念叨这句吗?嫌别人吵你睡觉,怎么还嫌别人不说话了。”沈梦君吃饱从桌兜里拿出杯子喝水。
“那不就是个借口吗,谁让你们聊天影响我睡觉。”
史浩把最后一点米饭塞进嘴里,说道:“不是不说,而是习惯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从小被我爷爷管出阴影了,吃饭的时候一说话就被敲一下子,可疼了。”
“那到底去不去游行,咱们几个可以一起,人多安全。”伊诺兴致勃勃。
“不去,老师不是说过,外面危险,再说我还得守着投影仪呢。”史浩回答,“被人弄坏的话,以后怎么上课?”
“反正我打算偷偷去,饭堂后面有个铁门可以翻出去,你们爱来不来!”伊诺埋头把饭吃完,瞪了一圈,意思是都得表态,没商量。
“我想想。”沈梦君迅速说道:“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多人挤一块也睡不着,再说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游行,我觉得咱们可以在外边转悠,别走太深,不能被牵扯进去。”
“我随大流。”有为表示无所谓,小眼神粘在班花陈曦身上没有揭下来。
“我大个儿,竭诚为你们服务,随时做好保护工作。”顾博望打趣道。
“我……”苏晓犹豫不决,“史浩你去不去?”
……
学校饭堂后面有堵墙,照理是不好爬上去的,不过只要把铁门上的棱角当作落脚点,不费多少功夫就能爬上墙头。
“怎么这么高!我不去了,咱回吧回吧。”嚷着要去游行的领军人物伊诺坐在墙头向下看一眼就退缩不前。
“瞧瞧,瞧瞧,我就说有人要怂,没想到是我们带头的。”史浩习惯不留情面地挖苦她。
“那这样,你们男生先跳!然后接我们!”伊诺说道。
游行示威的叫声喊声穿云入耳,从远处传到墙这头,听着依稀的嘈杂声中夹杂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音的热浪滚滚如潮,似是组织感召,直逼人心。
史浩爬上墙头,翻身跳下。
“一定要接稳啊!”伊诺生怕摔着。
“这墙不算高,别怕。”史浩说道。
这是一场规模庞大的抗日游行。
“马上就能加入游行啦,激动不激动啊你们?”伊诺忘了刚才因为怕高都快哭出来的时候,在中心街区游行者们抱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概一往无前,蛰伏了四季如常的人们,兵刃全开,寒光凛凛,编排好的口号声就是上膛的子弹,把城市的大街小巷全部贯穿,城市被狂热点燃轰鸣,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打倒日本!抵制日货!”这是最开始的信号,游行者们穿背心围头巾,拿着长短不一的的横幅,上面印着“打倒小日本”印着能激起国人憎恶的文字……有甚者专门在胳膊上刺青,烙印出爱国的情怀,振臂一呼,所有人向市中心推进,而且不断有新人加入。可印着“祖国万岁”的背心上,有人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保钩”。
他们六个小跑着要加入游行,那些人群情激愤,远远望去,街边的日系轿车被众人掀翻在地,车窗敲碎成沫,轮胎砸爆成灰,冒烟的发动机被捣碎在车肚子里,汽油淌了一地,最后连方向盘都被卸掉,胜利者拿在手上挥舞,车边的群众一片叫好。
店铺多半是关门的,所有销售日货的东西全部被商家下架,没来得及下架的被冲进来的人踩在地上蹂躏霸占,玻璃渣了一地,这一切就好像舞刀弄棒是合法的一样,他们殴打前来阻挡的店家,把宣告胜利的激情燃烧在暴力的摧毁中。
匆匆赶过去的的他们看到的是被人流碾压过的狼藉的街区,一辆又一辆的日系轿车横尸马路,被翻过身的,被砸碎的,每台车都显露被占领过的意味,明晃晃的太阳烧出汽车的尸臭味,一位车主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肥胖的身体救了他的命,没有被伤到体内的原件。
“这就是游行?”伊诺有点难以接受,不止是人挤人的拥挤。
“这是示威吧。”沈梦君说道。
"苏晓呢?"史浩被身旁人踩了一脚,突然一惊,转身看去,没看见苏晓跟上来。
"不是吧。"顾博望四周瞧了瞧,说道:"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这下可惨了。"
"快点去找吧,咱们分开去找!"伊诺有点怕,说道:"这么多人,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呀。"
"分开什么分开,你们四个呆到一块,往回走!"史浩用手指抛指着外面,喊道:"你们去那边!去对面那个海澜之家门口等我,用手机联系苏晓,如果联系上了你们就先呆着,我找一会儿找不着就过去找你们。"
"好,你小心!"
"我知道!"
人们都在前进,喊着口号,史浩的视线覆盖不了多远,他只能高声呼喊:"苏晓!你在哪儿!"
"苏晓!你在哪儿!"
人流只知道喊口号去前边的路上寻找日系的东西去抵制,压根没有人理会他,他只有推开两边的人去寻找那个瘦弱的还没脱下校服的女孩,他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寻找那特殊的黑白颜色,可心里还是很慌张,如果她摔倒在地上,那就完了,天知道那么多人的脚落下,会不会踩出人命来。
"苏晓!"
"苏晓!"
一分一秒过去,空气正在变得躁动不安,时间向最热的轴线扭曲过去,汗水顺着史浩的脖颈不停流下,很快就打湿了短袖,他开始疲惫,开始有点慌不择路,身体被一帮人推动着向前走去,根本没办法回头,就连方向都迷失在人群里,他的鼻腔里全是声响震荡的汗臭。
那种熟悉的眩晕,激荡着灰暗的味道。
"苏晓,你在哪儿啊!听到就回话啊!"他还是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他的恐惧在不断加剧,皮肤里面的东西渐渐发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躺在病房里的那些时光,满脑子的"要死要死"让他窒息。
忽然他灵机一动,疯狂地脱下校服上衣,举起来大声呼喊:"让一让!让一让!我在找人!我同学不见了!"
身后的人看见校服,下意识地让出一条歪歪扭扭的道,史浩像虫子一样扭动身体回头去找人。
"苏晓!你在哪儿啊!"
“你在哪儿?”
……
"在这儿!我在这儿!"不知道喊了多少次,终于听见了回应,面向那个方向,史浩开心地大叫:"站原地别动!站稳,我来找你!"
顺着声音一路披荆斩棘地使劲,很久了,史浩从来没敢想自己这样虚弱的身体竟然也有这样的力量,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人和人不断分开,有一只小手穿过人群的间隙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把自己的全部拉了过来。
"没事吧你!"史浩看清楚是谁,他的下巴还滴着汗,显得狼狈,他上下反复打量着苏晓。
"差点丢了。"苏晓委屈地说道,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握着他的手更加使劲,她呛着眼泪说着:"你差点把我弄丢了。"
"你怎么回事啊?突然就跟我们走散了!"史浩又气又怕,感受着她情绪的变化,心也乱麻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拉着她就往出挤,同时大声叮嘱道:"出去再说!这里太危险了。"
走出来后,两人大口呼吸,位于人流末端,史浩这才长出一口气:"好了,没事了,真是吓死我了,你好好说说,刚才怎么不跟上我们,一个人不见了?"
苏晓用手把眼泪擦掉,有些吞吐地说道:"我一直……跟着你们的,我……我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崴了脚,走得慢,后来才突然很疼,实在跟不上了就蹲下来看肿了没有,再一抬头,你们就扎进人堆了,再然后就找不着你们了。"
"肿了没,我看看。"史浩松开和苏晓交握的手,蹲下来解她的鞋带,说道:"快坐那边的椅子上。"
"哎呀,我没事,在街上呢。"苏晓躲避。
"这会儿谁能注意咱俩啊,快让我看看严重不,听话!"
"我刚看过了……"还没说完,见鞋带被解下来,她乖乖坐下来,说着:"我来脱吧。"说完就害羞起来。
"看你笨的,翻个墙都能崴脚,幸好不严重,要是伤到筋啊骨头啊,可有你受的。"左脚的外侧肿了起来,情况不是很严重,史浩放心下来,两只手快速搓了几下直到热了许多,才放到她的脚上,有细微的神经电流正负极相遇了一下,两人同时抬眼,而后分开,史浩低头给她按摩起来,一边使劲一边说道:"脚疼怎么一直不说,非要憋着。"
"不想说,你也没问,你也没接稳我。"苏晓立刻反驳,委屈地撅着嘴。
"还怪我?要不是我发现你不见了,这会说不定都找不着你了。"史浩有点分不清自己的余光在看脚还是在看她。
"当然赖你!"苏晓把手背贴在脸颊上降温。
"好好好,赖我赖我,赖我没看住你。"史浩笑得温柔,独处的甜蜜转念又变成愁,他的声音变得很低:"那……暑假,有人找你表白了?"
"嗯。"苏晓眨眨眼,点点头。
"那,你……"
"飞翔的荷兰人。"苏晓露出虎牙,微笑道:"我拒绝了。"
史浩模仿她的样子,眨眨眼睛,嘿嘿傻笑,然后长出一口气,直起塌下去的腰,拉起她的身子问道:"怎么样,还能走不?"
苏晓再次把自己拉向史浩,周围人很少,这一次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说道:"我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她就意识到什么,又添了一句:"我试试。"说完她的心跳似骤停,竭力在收回那句话,尤其是听到史浩的反应。
"哦。"
“你一个暑假都没理我了。”苏晓狠狠地掐着他的胳膊,算是回应他的低眉。
混在人流的末端,伊诺向他们招手,几人长吁短叹,而后向学校折返。一路上很安全,每看到暴力的行为,他们的热情就熄灭少许,直到最后变得荒凉,他们也奇怪,熊熊烈火燃烧着的情怀,随着游行销声匿迹。
后来他们兜兜转转回到学校,上完下午的课,天渐晚,人流饿得回家吃饭,游行示威者的数量锐减,他们去网吧玩游戏,新闻的头条自然是游行,或许游行仅仅是为了发泄坏情绪吧。
史浩关掉网址,把自己关进虚拟的世界。看来教育,乃是治愈社会的良方。
“十字路口的放心早餐早早就停在它的专属位置,去买早餐的人很多,我经常是第一个到的。”史浩的音线是顿挫着的,带着犹豫和仓皇,显然他不是一个乐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自己的作文。
“有一天,我发现食物是上苍赐给生命活下去的理由,请你们认真听我说,这份特殊的恩赐,逐渐变成每个活物为自己战斗至死的本能,一个活物要吃就得学会捕食,捕食就要学会运动,运动过后就要休息以保持下次的进食。因为被捕食或者是因为捕食的过程中出现体力消耗或者是因为食物身体里面的成分发生改变,就会出现死亡。”他要表达的主题很快吸引班里大半学生的倾听。
“死亡不言而喻,是活物的反义词,那种消失的感觉让活物害怕,害怕让他们产生延续生命的愿望,有愿望就会让思维活跃,所以我认为死亡产生思想这东西,之后活物就有了行动,或许生命最开始有过其他的尝试,不过依靠生育下一代来克服死亡是漫长进化的选择,尽管这种方式并不那么完美。因为生育意味着合作,可以想象那种混乱的景象,草履虫跟酵母菌搞在一起,尝试着千奇百怪的配合,别质疑,存在即合理,万一真的存在过呢?”史浩在这停了好几秒,他心里一片火热,他发现说出自己的奇思妙想是让他这么愉悦的感觉,他当然得留在这个时刻久一点,久到语文老师开口让他继续读。
“经过尝试,他们发现异种不能合作,他们有的自己跟自己生育,他们变成多细胞生物后,发现身体上得有地方饲养他的后代……也可能他们最初以为培育出来的是一个新的自己,后来却发现没办法掌控那个生命,反正九九八十一难吧,最终形成这个庞大的系统。”物理大爆炸的理论给强硬地给生命以诞生的理由,就好像强行给了这个世界第一个鸡,或者是第一个鸡蛋,我们不把这个伟大的事情归功于上帝这样的万能神,而是归结成科学。由此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一定的,生命是历经劫难才从黑暗潮湿阴森鬼寂的碳元素世界里崩塌出来的幸运氨基酸,而这张还未填满的元素周期表上的所有元素都是科学的根基,毫无疑问,这些元素是奇迹,所有奇迹都应该被感谢。
“有因就有果,因为捕食和生存的难度他们意识到团队合作的重要,就逐渐产生物种种群,阶级,力量,地位,捕食能力等等一系列的区别分化,等级出现后,就衍生为一个物种与一个物种之间的捕食关系,食物链顺应而生,为了打败其他的物种获得生存,进化系统结丝拉网,笼罩整个活物界。”史浩的形象不再是以往想入非非的低分笨蛋,而是知识渊博的生物学家或者是研究生命的哲学家,而大家也都知道,在西方有闲心研究哲学的大都是富人家的孩子,有小部分女生的眼神开始在站起来的这个男生身上游走。
“直到自称为‘我们’的活物走到顶端,我们谁也能捕食,最大的鲸鱼也能拖上海船,我们把上苍给与的理由私自改变,除过那些特贫穷的地区,食物不再是活下去的支柱,于是我们的手里握着手机,看着电脑,上天揽月,下海探险,科技终将令我们无所不能。不过我以为,这世界在停止进化,濒临灭亡。”干巴巴的声音带着愤懑。
“如果很多亿年前,宇宙爆炸的时候炸得理想一些,让单细胞生物出现的时候自由吸收能量,繁衍和死亡也是随机的,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那么没有食物这个理由,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我们也只是一个波函数那么简单有趣。”
“这么想来,世界万物星辰宇宙的原由,竟然是吃饭。”史浩读完作文本,感觉气氛有点压抑,就寻思缓解一下:“我喜欢吃放心早餐的酸豆角夹馍,我不是吃货。”可惜没人回应他的玩笑。
“我的作文读完了。”
第一个掌声是从女神陈曦那里传出来的,她独自一人鼓了好久,她差点都不愿意坚持了,不知道是出于尊重还是对女孩子孤立无援的怜爱,掌声们很快就泛滥成灾。
林栋当年是才华横溢的才子,现如今是才华横溢的语文老师,他有时会开自己的玩笑,说自己就是古时候没有考上秀才举人回来教书的先生,然后笑着劝诫学生好好读书,不能走他的路,国学积淀厚重,世界文学丰富多彩,难易程度与讲课人的容量成正比,林栋从没表现过对于职业的不满,一副自信自得的生活姿态来教学,他会分析每道题的解题思路,解题技巧,会现实地说应试的方方面面,让学生们抓住得分点,而更多的是透过题目对于社会文化各个方面的理解,深入浅出,趣味非凡。他总是把传道授业解惑当作标准,笑着说不在意去评什么特级教师,他能把课堂上的知识分解为生活,而后讨论生活,也只有在他的课堂上,才会有人写出这样的文章。
“史浩同学,不得不说,你的想法有点奇特。”林老师读完这篇作文时还以为觉得这是杂志上的东西摘抄下来的:“我记得我让写的题目是民以食为天。”
“老师,我写的是食物啊。”史浩无辜地辩解。
“不是说天马行空不好,你写这篇作文,想说明点什么?”
“想说明,我们现在连蓝天白云都看不着了。”
林栋走下讲台,站在这名学生面前:“你说这话,是想表现出你讨厌这个世界?”浑然的气势是功力深厚的体现,年龄的确有它的用处,比如在逼迫上。
“没有。”史浩显得窘迫,没有人敢帮他说话。
“老师允许你天马行空,想入非非,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每个人是不同的,没有两个人是相同的轨迹,没有走在一条线上的两颗星星。举个例子吧,爱因斯坦小的时候被赶出学校,因为老师说他上课不好好听讲,想入非非,智障,可后来呢?”
林栋略带鼓励的话让史浩压力锐减。
“所以,我承认你说的可能对,科学是我们赶上的时代,存在即合理,但大山里还有承认皇帝的农户,还有人坚信人不是猿猴变的,说明什么?同学们?”林栋微笑却不失庄重地转头,面向班级问道。
所有人都沉思。
“你们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不止是这渊博如海的信息,而是这个时代。既然已经有食物了,已经有世界了,已经有发达的科技了,那么就得适应,而不是讨厌它,追溯源头这样的事情老师个人认为很没有意义,至少在同学们成为科学家以前。”
“因此……”这是一个绝妙的转折:“你们很幸运,也很不幸,只有努力备战高考。”
“老师,那您说学习有用吗?听说从大学毕业找工作也不一定是自己学的专业,那样还不如提早进入社会。”这是一个很折磨学生的疑问。
“有用啊,肯定有用!”林栋毫不犹豫地跨步移到讲台,教书育人是他的骄傲,如同军礼于军人,那是一种流进血型里的荣耀,但凡是有一丁点的杂质,那蛮横的排异能力就会发狂起来,誓死捍卫这份荣耀。
“那为什么这么多大学生找不着工作?”这是一个简单而又适用大众的问题,“还不如上技校呢。”
“何曾有过优秀的人找不着工作?那些找不着工作的人,无非是眼高手低,心比天高,学习让他们和你们丧失了动手能力,以至于一下子适应不了社会,不过他们还是会融进去,用他们的学习能力。”林栋试图让他们明白教育的真实意义,这十几年如一日的聆听,会从一定程度上区分了人和人,并不是从社会地位,他只有严肃地鼓励他们:“这就扯远了,学习的用处不是工作能衡量的,学习不等同事业,当然,你们现在还是以成绩为重!分数比什么都重要。”语重心长虽能解惑但还是解不了愁。
分数是没有感情的魔鬼,不会因为某个人特别在意他,思念他,向往他而去迎合,他总是以无以伦比的高傲姿态煎熬学生的内心,他是篡逆王位的魔鬼,不容许任何瑕疵,每用卷子熬出一锅汤的时候,色香味就变成他评审的依据,残渣沉在锅底,而美食这个称呼只归功于好汤,至于那些烧坏的残渣,就冷漠地铲出来扔掉,谁会在意不好的东西的感受呢?连天使都不会,于是无论你骑着什么样的天马都得降落在地面上备战高考,因为你是被篡夺王位的失败者,需要通过高考赢回你锋利的矛以及重要的自由,所以,你和自己立下誓言,不能认输。
门外风云变幻,春冬秋夏。
三句不离学习,生活中,还是会有很多美好的,不美好的,疲倦的,狼狈的,天杀的,还有一小点意思的事情发生,虽然少,但是精致地如同水晶里长出昆虫,很多学生通过qq空间把这些不能牢记的记忆留住。
“我今天走出厕所的时候打了个饱嗝,可是我没有吃饭。”这是一条自嘲的说说。
损友在说说下面的评论:“我放的屁让你给吃了?”
下面的人跟着评论:“这就把你喂饱了?”
“没饱我这还有。”
……
生活的片段不会因为学习支离破碎,学生们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脆弱,会被一点点压力打倒,不过学习是掺不了水分的,那些经过作弊产生泡沫一样的成绩玄幻不起来,只会毫无意义地破碎,于是,没有上班级排行榜的学生只有补课以及放弃这两条路,放弃是一条比坚持更加难的路。
补课是众望所归,老师需要那份辛苦钱,家长愿意掏这份血汗钱,学生也乐意多补一点课以逃避在家难以安心学习的窘境,顺水推舟的事情总是容易办成,新东方这样的补习学校应运而生,每天下课,学校门口准是站着许多发传单的,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推销自家的补习学校,不过厉害的公司早已在学校里联系到生源。
为了高考,谁都在努力,卖饭的阿姨也是。
在一所补课教室里。
刷白的墙上贴着海报,半人高的老师图片下面写着履历,某某高校某某特级教师,跟唬人似的等级,没想到教育也是能升级的,要是能升到满级,肯定值不少钱。
“来这么早啊?”单人单桌避免同桌之间没有意义的交流,不过这会人还没来很多,史浩抱起课桌移到苏晓身边,递了块旺仔牛奶糖给她,低声抱怨道:“本来想玩会游戏的,突然想起还有补课这茬,真是晦气。”
苏晓接过糖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他抱怨,一边拆着包装一边嘟囔似的说道:“游戏哪有学习重要啊,高二了,该好好学啦!不然这钱不就白花了。”
“话是这么说,可学校不允许周末补课,我们就得花钱在外面上课,关键是补习学校里还有我们自己学校里的老师,我越想越别扭,这不是神经病嘛,上自己老师的课还交钱?”史浩不乐意地嚼着糖。
"那……"苏晓没来由地笑着,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眉弯对着史浩,用眼神悄悄打量他,奶糖在口中融化很慢,她学着史浩凶狠地嚼了口糖,甜腻一下子粘在牙上,甜味诱惑她继续嚼下去。
“昨天中午在网吧上网,有一学生他妈找过来了,那同学躲在厕所里没出来,你猜怎么着?”史浩和苏晓来得早还没开课,教室里只有六个人,都在无所事事地翻着书本。
“嗯?”苏晓疑惑。
“他妈开始没找着,就向前台要人,前台的哪知道他小孩长什么模样,周末网吧里全是未成年,只冒个头出来,网管又不是神仙,当然说不知道。后来他妈走了。”史浩把食指和中指并起,放在嘴巴前面,做了个抽烟的吸气吐气的动作,把苏晓逗乐了。
“完了?”苏晓见他等自己提问,没好气地推他,史浩这才继续说:“肯定没完啊,后来,过了半个钟头,外边呜呜地响警铃,开始我还以为哪里出什么新闻了,没想到警察来抓未成年的。”
“再然后呢?”苏晓着急地问,史浩一副惆怅的表情,而后叹息道:“唉……你是没见那场面,真正的万马奔腾啊,那么多人都在跑,我都不知道跑得有多快,一直跑一直跑,那时还感觉不到累,就想着不能被警察抓住,抓住就完了呀。"
"你被抓住了?"苏晓期待着最终结果,她甚至小小地诅咒史浩被抓住,露出的小虎牙泛着晶莹的光。
"肯定没有啊,不过给我一通跑,小腿现在还是酸的,我可算懂了什么叫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可惜我刚充的网费,小票还在电脑旁边。”
“哈哈。”苏晓把糖压在舌头下边,右手遮住整个嘴巴,甜味被压榨出来,她开怀地笑着:“谁让你去网吧上网,那里本来就不安全。”
差不多每次周末,他们五个人总会抽出点时间来开黑玩游戏,精彩的团战总是需要交流,最开始苏晓是不常在语音里说话的,时间长了,她偶尔会着急地说一长串怨妇语气的话,抱怨队友没有配合好她的击杀,小时候经常被男生欺负的她感觉到自己慢慢变得可以和男生说话说的很自然,其实也没那么别扭嘛,说话轻一些男生就会觉得她很温柔,可温柔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也没准。不过她很早就发现那个qq昵称叫飞翔的荷兰人是骆松林,亏他还重新申请的号,真是煞费苦心却也是笨的可以,没玩几把就露出马脚。
“谁能想到会有人报警,简直是百年一遇,幸好跑得快。”史浩无奈道。
苏晓舔完嘴唇诅咒道:"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啦!"
等学生们赶到教室的时候,补习学校讲义陈放在桌上,那是各个知识点的总结,不管以后在不在这个地方补课都有用处,老师开始讲课,苏晓和史浩相视一笑,开始听课,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前的那个人将一直摧残他们的脑神经,至死方休。
狭小的教室里坐满了人,正在上课的时候也会突然有新到的同学赶来,空气被二氧化碳气体阻塞住,黑板上满是沉闷的化学难题和一些需要配平的方程式,因为学生大都是来蹭课的,以试听的名义考核老师的水平,学生有绝对的权利选择去哪个补课的地方,讲课老师也心知肚明,把准备好的经典题目和解题方法以及缓解气氛的段子按着剧本一一道来,比在学校讲课还要卖力。
普通人的一生到底会和多少种化学反应有所遇见?史浩兜里揣着补课用的八百块钱,却也不清楚到底补还是不补。
听课让他头疼,脑海里播放着他打过的那些团战,构思下一次上游戏该怎么和队友配合,终于是坚持听完老师的课,擦掉嘴边的口水,史浩收拾东西对苏晓说:“走吧走吧,混一份资料还不错。”
“看你这睡眼惺忪的样子,你真不打算补课吗?”苏晓收拾东西,这时人都在往出走,她不想跟那些人挤,就收拾地很慢,她把讲义的纸按顺序叠放起来,而后塞进包里。
“嗯,是有这个意思。”史浩在口袋里握了一下厚厚的人民币,这可以支持他多上很长时间的网,而且他平时也不用克扣饭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更多的是,那种来源于心里的抗拒。
“你现在成绩不是不理想嘛,怎么不多学一会儿啊。”苏晓有些替他着急,想鼓励他好好学习,“还有一年半就参加高考,不能荒废时间,以后我也没法陪你们玩游戏了,这次考试排名下降不少呢。”
史浩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失望,找志同道合的人做一件事情是很艰难的,一个磨合过的战队走任何人都是难以接受的,不过他还是作出万分理解的态度,淡淡地说:“哦,那你好好学习吧。”
苏晓诧异地歪着头,她看得出他有点生气,他从来都简单明了,笑起来像个小孩子,不开心的时候就显得比其他人都要失落。他从来都不是热血高校里的高中生那样酷酷的,观众谁也猜不到下一记拳头会砸在哪张脸上,可每次看到他失落就会感觉心口沉甸甸的,就和现在一样,苏晓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了嘛,生气了?”
“没有。”史浩闷闷地回答,被看穿情绪让他有点不自在。
“别生气了,好不好?”苏晓偏着脑袋看向史浩,她本想瞪着,那样显得厉害一点,像伊诺一样。可她不擅长这个,所以她挑了个可爱一点的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史浩。
人流渐渐在疏散,两个人很少有这样近距离看着对方的机会,隔着课桌,近到能听见呼吸,史浩发现苏晓的五官特别精致,嘴唇周围的小绒毛他都瞧得分明,苏晓的脸颊慢慢泛起红色,史浩没有绷住,笑了出来,这一如既往的可爱样子的女孩,可能只有在联机的电脑面前才会彻底展开心扉,不过她已经明确说今后没有时间玩了。
“笑什么啊你?”苏晓有点晕乎乎的,这屋子太闷啦,离开教室的外校生,有好几个都在回头看他们,眼神带着莫名的意味,那是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但不能说出来。
苏晓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开口说道:“走吧走吧,不补就不补,不过你还是得好好学习啊,咱们学生学习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个高考吗?”
“唉……大道理谁也会说。”史浩还是念着游戏这个梦想,成为电竞比赛里的那些职业选手是他很早就有的念头,他渴望一个团队和一场真刀真枪的比赛,他渴望见到染血的奖杯,哪怕上面染的是他的鲜血。
“行吧行吧,咱先出去吧,等你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还找我,我帮你联系补课老师。”苏晓吐着气,把那股子闷劲赶出身体。
“我这么大人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你帮我?”史浩的话让两个人尴尬在原地,气氛冷场,沉默地走进电梯,淡淡的香味顺着他叫不上来的白格子衣服溜达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说出那样不合适的话,之后苏晓也没有说话,两个呼吸在电梯里错开交流,各自占领一方净土,两人距离半步还不到,呼吸相互见个面是很简单的事情。
周围的沉默好像一直在窃窃私语,说着一万种不同的事,史浩压住偷看的冲动,那种想知道苏晓的反应的感觉不停催促他做点什么,脑海中的画面铺开,要是对方表现得不自然,他就立马向旁边迈一大步,彻底结束这样尴尬的距离,要是没有……他也想迈出那步。
奇妙的想象是害羞的嫩芽,等害羞枝繁叶茂了,想象力就脱落在岁月的枯黄里,死的面目全非。
代表层数的红色数字来回变幻,眼看到一楼了,史浩也没能把头扭到心里估量的距离,而脚下的步子也没挪动哪怕分毫。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史浩失望的在心里叹口气,抬腿走了出去,走了两三步,才听到苏晓的脚步声慌忙地从后面跟上,史浩回头看了一眼,苏晓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像是一场电影。
不知道怎么回事,史浩感觉好像把什么东西落在缓慢升上去的电梯里了,一摸口袋,八百块钱还在。
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晓感觉嘴里好甜好甜,嘴巴上下动了动,还咬得到嘴唇,肚子涨涨的。
“咱们吃饭去吧,我请你。”史浩说道。
“嗯。”苏晓点头。
电梯吭哧吭哧地干活去了,楼外的楼,天外的天,存在于世的这些个碳元素啊,为何不是都有生命?又为什么会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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