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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秀》第六章 修来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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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力一松,锋锐利刃“哆--”的一声插入身前桌面,入木三分。

背后身子颓然歪倒在椅子上,他扯下面巾,面巾后的脸剑眉星目,欺霜压雪,恍若天人,此时脸色煞白,被黑衣一衬,显出几分病弱,只一双眼睛依然不失锐利,如炬目光满怀疑惑的望着雨莹薇。

雨莹薇视线一点一点描过他的眉眼,有一瞬间的失神,笼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痛。

她拼命压制自己,才能将心思从那个装在木盒里、血淋淋的头颅身上拉回来。

原来楚明郡少年时候,是这般样子,还没有被时间磨去锐利,眼角眉梢还没有被无奈占去,看着她的时候,还没有愁苦纠结不已。

她忽然好想,抱抱他。

楚明郡,曾经错过的那些岁月,我回来弥补了。

“你怎么知道本王是谁?”

雨莹薇心中苦笑,总不能说是前世太过熟悉吧?只得敷衍了事,“吴王英伟,举世难寻。”

时年十八岁的吴王殿下,与英伟这个词,着实还有些距离,他自然知道雨莹薇在胡诌,只是没有力气去追根究底。

他左腹一道长长的刀口,正汩汩往外冒着血,洇湿了一大片衣衫。

“菱云,去打盆热水来。”雨莹薇一边拿出昨天用剩的那瓶止血散,一边吩咐。

“小姐……?”

“还不快去。”

菱云瞧了瞧天色,提醒道:“小姐,大少爷可能要过来了。”

话音还未落,敲门声立刻伴着雨妙生独有的时时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响起:“君儿,你邀为兄赴宴,怎么还关着门?”

雨莹薇头疼的望了眼门上投下的人影,怎么偏生在这个时候来了?

“君儿,你怎么了?受伤了?”

雨妙生显然是发现了院子里的血迹,声音陡转急切,“君儿?”

雨莹薇还未来得及答话,房门已然“嘭--”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北风陡然卷进屋里,激得雨莹薇又开始咳嗽,雨妙生瞧清了屋里情况,立即跑过来将雨莹薇拉到自己身后,在看清座位上的人之后,又诧异道:“泷渊?”

“你们……认识?”

他们认识,那便好办了。

“大哥,你那儿有伤药没有?”

雨妙生蹙着眉头,也没追问,径直回屋帮她取了过来,想了又想,将楚明郡赶到屏风后面,亲自为他上了药。

一番忙活,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被凉风一吹,湿冷透骨,这才觉出这房间的异样来,皱眉喝道:“菱云,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也不烧地龙!”

雨妙生十来年都没来过妹妹的院子,哪里知道其中关节,自然找菱云兴师问罪,菱云又委屈又气愤,扁着嘴眼泪盈眶,雨莹薇拦在她身前,“兄长别见怪,与菱云无关,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要烘地龙,怕是要找兄长借些石炭了。”

“什么意思?”雨妙生是府里唯一的少爷,谁敢苛待他,尤氏也是要掂量着来的,因此全没想过雨莹薇这儿会是另一番光景。

菱云忍不住抱屈:“府库不肯给我们拨石炭,说是要二夫人的批条!”

“岂有此理!谁给他们的胆!”雨妙生看雨莹薇一脸病容更是心疼,这房间连他都觉得冷,雨莹薇岂不是更甚?

“你不会找二夫人要批条吗?”

“夫人……夫人在礼佛,菱颜说不许打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雨妙生一巴掌拍在桌上,雨莹薇苦笑道:“哥你可别把茶盏拍坏了,不然你就得自备茶具了。”

虽然过程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最终结果却都是一样的,终是点起了雨妙生心头火,一道道叱令下去,府库管事的人一溜溜在雨莹薇院子里跪了一圈。

趁着雨妙生训人的时间,雨莹薇带着菱云扫了一壶梅树上的新雪,烧开了,放入几钱新鲜的梅瓣闷了一会儿,一壶梅香清幽的茶煮好之时,雨妙生的训斥也告了一段落。

府库总管尤喜在雨府许多年了,是尤氏的远亲,自然唯尤氏马首是瞻,他年纪大,又攀亲带故,从未听过太重的训斥,被雨妙生如此喝骂,心中自然不甘,待雨妙生训完了,先是道了歉吩咐下去着人马上拨过来,话头一转,却又道:“少爷,老奴怎敢故意苛待大小姐,只是偌大的将军府,若是乱了规矩,人人一句话就要取用物器,老奴这库房往后如何打理?”

雨妙生顺着他话头问道:“哦?你想说什么?”

“老奴这次会帮小姐先拨过来用着,还劳烦小姐日后补上夫人的签令。”

这一次,也就是说,下一次依然如此了?

雨妙生怒气横生,却抓不出他什么错处来,只能咬牙说了一句“好啊,很好!”

雨莹薇捧着一杯热茶,斜倚在门口,一直敛眸未曾说话,直到听尤喜一言,眼中才滑过一丝玩味,在尤喜躬身要走之际,悠悠道了一声:“慢着。”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雨莹薇尽收眼底,她明白,尤喜今日忌惮的,只是雨妙生而已,要想让他们往后对自己也既敬且畏,还需要再敲打敲打。

若是今日尤喜不拿腔作调的,也还罢了,既然他自己将自己摆的那么高,那就莫怪她要让他摔疼了。

雨莹薇瞧着他,淡淡笑道:“喜伯今年高寿?”

尤喜不明就里,不甚耐烦答道:“回小姐话,老奴今年五十有六。”

“哦~”雨莹薇点点头,“是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还让喜伯操劳实在是我们雨家的不是,等父亲回来,我便同他说,让他送喜伯出府养老吧。”

“小姐此话何意?”尤喜花白的眉头一抖一抖的,看得出来忍着怒气,“小姐若是觉得老奴做的不对,大可以直说,何必用将军来压老奴。”

雨沐菲一年中在府中的日子,两只手数的过来,他怎么会怕。

“好啊,那我便直说了,我觉得喜伯你,有些老糊涂了。”

“哼,那小姐觉得,老奴哪儿做的不对?将军不在,夫人为主,自然要她的签批,小姐这是责怪老奴不给你开方便之门了?将军军纪严明,府规亦然,难不成小姐觉得将军府的规矩,是摆设吗?”

尤喜对着虚空一抱拳,“小姐若是要问为何现今还未拨来,那不是老奴职责之内的事,还得劳烦小姐,亲去问夫人了。”

他慷慨激昂说了那么多,雨莹薇却只淡淡问道:“夫人?我怎么不记得,夫人是哪门子主子?”

“大胆!”

“你放肆!”雨莹薇蓦然怒喝摔杯,青瓷茶盏磕在石阶上的声音听得人心惊,她柳眉倒竖,面色已然罩了一层霜,目光灼灼紧盯着尤喜,森然道:“这将军府究竟是姓谢,还是姓尤!”

这话何其重,吓得尤喜双膝一软,立刻拜倒下来,“老奴无状,老奴该死,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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