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在医院住了好几天。除了全身检查之外，连精神评估和心理测试都做了好几份。

她忍不住跟沈弘行抱怨，“说是不放心，其实根本是想把我留下来做小白鼠吧？”

沈弘行没有否认，“如果不搞清楚你和唐夜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没办法放心。”

苏叶被噎了一下。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叶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搞清楚了吗？”

沈弘行也沉默下来。

不管什么检查，结果都表明，面前的少女是个身体健康，精神正常的普通人类。

但这没办法解释她现在的状态。

这个身体肯定是唐夜弦不会错，唐夜弦也算是玉和医院的老病人了，过往的病历和各项检查结果都对得上。

而她又的确是苏叶。

沈弘行纠结过很久，才肯承认这一点。一旦接受了，就越看越熟悉，她的确是和他一起长大那个苏家大小姐。

但……

苏叶车祸后的尸体也是他亲自确认过的。

沈弘行只觉得思维混乱如麻。

苏叶反而平静。

她混乱的时期早就过了，也早已经接受了这个新的人生。

沈弘行最终也叹了口气，道：“这不科学。”

苏叶笑了笑，“你觉不觉得，一味盲目地只相信现有的科学，其实也是一种迷信？”

沈弘行皱起眉。

他是个西医，现代医学的基础就是现代科技，如果要动摇这个基础，那他的整个人生大概都要崩塌了。

苏叶继续解释，“我不是不相信科学啊，但科学是在不停往前发展的。现在不能解释的东西，将来未必不行。因为现在无法理解，就拒绝承认明晃晃就在眼前的东西。”她说着，还往自己身上指了指，“这种科学观，是不是也有点狭隘呢？”

这一点上，沈弘行的确没办法和她争论，只能道：“可是……万一有一天，你突然又变回去了……却依然没有人理解到底是什么原理，到时候怎么办？”

“就……顺其自然啊。”苏叶耸了耸肩，轻松自在，“你要想，我能有现在的日子，本来就是赚了。就算唐夜弦回来，现在也算是身世清白，不用再被人要挟不必再做违心的事，还小有了一点名气，正好重新开始。这不是双赢吗？”

怎么可能是双赢？

沈弘行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痛。

苏叶那么好那么年轻，却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怎么舍得她变回去？

“我已经死过一次啦。”苏叶轻轻叹息，“也许上天让我回来，就是想让我看清上辈子那一片假象，让我给自己报个仇，再见一见自己喜欢的人……我已经很满足啦。以后么，也许会变回去，也许不会。但我会认真过好每一天的，随便哪天要走，也不会遗憾……”

虽然是在叹息，但她声音轻和，目光更是温柔如水，整个人都像是加了柔光滤镜。

沈弘行抿了一下唇，默默地把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

沈弘行批准苏叶出院，她高兴得整个人都像要飞起来，毕竟她除了下巴上那道小伤口，其它已经没什么事了，谁喜欢没事呆在医院这种地方？何况她还可能要被当成小白鼠。

唐皓来接她时，她早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却发现唐皓的脸色似乎不太对。

“沈弘行都说没事了可以回家了。”苏叶只以为他还不想让她回去，抢先把沈弘行的话搬出来。

“不是。”唐皓叹了口气，“是许建安，他想见你一面。”

苏叶怔了一下，皱起眉来，“我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发生过。”

被她这么一说，唐皓有点忍俊不禁。

可不是么？

上一次也是在要出院的时候，杜怀璋说想见她。

唐皓勾了勾嘴角，“说到底，都只是败军之将的不甘心罢了。”

孔玲车上的炸弹是个定时炸弹，启动它的就是孔玲用来炸唐皓他们的引爆器。算算她和许建安约定的地方，那个时间她绝对开着车在半路上，突然炸了可能都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证据一条条摆在眼前，孔玲再一次确认了苏叶说得没错，许建安的确要她死。

他不仁我不义，孔玲都没再让警方费事，就把所有事情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她和许建安从小的情意。

苏家的棒打鸳鸯。

苏承海自己搞垮了身体，许建安就看到了脱身的机会，除了王思思撞破的改病历，许建安其实还忽悠苏承海吃过奇怪的求子药，加重了他的病情，让他一命呜呼。

王思思其实不知道许建安的同谋是谁，只是偶然听到了他跟人说话，然后就顺藤摸瓜发现了改动的病历。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拿到证据，并没有报警，也没告诉苏家人，而是用来威胁许建安，勒索钱财。

王思思的胃口越来越大，许建安就和孔玲商量杀人灭口。

作为同事，孔玲轻易就把王思思约出来，一个电击器就把她放倒了，沉到了湖底。

警方之前没有查出来，是因为王思思的手机一直在孔玲手上，她时不时就用一下，伪造她还在活动的假象，混淆了王思思真正的死亡时间。

一直到许建安找到机会对苏叶下手。

他给苏叶打电话，是知道苏叶会避开其它人接他的电话，这就能破坏苏叶的不在场证明。

同时孔玲把苏叶的头发放到王思思家，还在监控摄像头底下晃了一圈。当时还很瘦的孔玲穿着内增高和许建安提供的衣物，注意不要露脸，背影的确和苏叶相差无几。嫁祸之后，她又故意增肥，变成现在脸圆圆的丰满身材，任谁也不会把她和视频上的女人联系起来。

孔玲不知道许建安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他破坏了苏叶的刹车，导致她在那个雨夜冲下了山坡。

但苏叶死后，许建安并没有现实和孔玲结婚的承诺，找了各种借口，不停拖延。

然后唐皓就查到了王思思。

王思思的尸体被发现，但他们之前的布置也一一生效，警方的视线被转移，又没有证据，他们继续逍遥法外，唯一的麻烦就是唐家兄妹。

一不做二不休，他们就又策划了这次车祸绑架。

车祸这种手段，虽然狗血恶俗，但的确管用。

孔玲只是万万没想到，许建安也给她装备了一场。

他想她死，她就拖他一起死。

她的供述清晰又有条理，还提供了证据——王思思都能留下证据，她手里只会更多。

警方迅速行动，直接就把许建安拿下了。

事已至此，许建安没有抵赖也没有狡辩，只提出他要见“唐夜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