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半空中的叶琬琬怔怔地看着倒在小榻上的人,似是不敢相信。
那人七窍流血,面容扭曲,双眼圆睁,甚是可怖,早已没有了往日娇艳妩媚的模样。
她死了!叶琬琬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是喝了一口小厨房送过来的银耳羹,怎么就死了呢?
这时,耳边响起“吱呀”一声,门开了,叶琬琬从震惊中抬起头。
是她的母亲许氏和姐姐叶梓柔,她们怎么会出现在燕国公府?府里的下人呢?怎么会无人通报?
“哼,叶琬琬你这小贱人,可算是死了!要不是你勾引子绍,他和我成亲之后怎么还对你念念不忘?!”
叶梓柔一改娇柔作态,尖锐的嗓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恶毒,听在叶琬琬耳中就是一震,明明魂体没有知觉,却让她浑身发冷。
这还是她那个说话温言细语的姐姐吗?
“当年娘一念之差,把她和你调换,让这个贱种占了你的尊位二十几年,那张脸又她贱人娘一样狐媚,恶心透了,死得这么容易,倒是便宜了她。”
许氏眉眼间满身厌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慈和。“不过,和她那贱人娘死于一样的毒,倒是全了她们母女的情分。”
“母亲,珠兰和珠碧呢?她们知道我们很多事……”
“放心,母亲早让人布置好了,送她们下黄泉,绝不会留下把柄。”
……
叶琬琬怎么也没想到,杀了她的人竟然是许氏和叶梓柔!她们竟恨她至此!
她对许氏向来尊敬有加,何曾有过一件事违背过她的意思?就连许氏说要巩固平成侯府的地位,要她嫁给不喜欢的燕国公顾修和,她心里虽有仰慕之人,但也含泪乖乖嫁了。
却不想,喊了这么多年母亲的人,非但不是她亲生母亲,还是害了她母亲的仇人!
至于秦子绍,又何来勾引之说?不错,她初时是仰慕秦子绍,但决定嫁给顾修和后,她就绝了自己的心思,从没做过什么逾距之事。反倒是偶尔几次上街时遇到秦子绍,那人总是暗示与她,要私下说话,她都全当不知的。
然而,平日里娇柔可人的姐姐对她藏着这样恶毒的心思,这样抹黑她!还有,原来这姐姐才是许氏的亲女!
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叶琬琬只觉得她的人生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她气得全身颤抖,飞扑上去想撕扯啃咬,魂体却有如无物般却从她们身体之间穿过。
“母亲,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会不会是那个小贱人……阴魂不散……”叶梓柔搓了搓手臂,有点惊慌地四处张望。
“慌什么,那小贱人活着的时候对我恭恭敬敬、言听计从,死了就更奈何不得我们。只要宫里的事一成,殿下成了天下至尊,往后我们母女就有享不尽的尊荣和富贵了。”
“那燕国公可不是吃素的,万一……”叶梓柔还是有点担心,毕竟燕国公之凶名闻名京都,简直可止小儿夜哭。
“呵,顾修和倒是宠她,此刻他还不知有没有命踏出皇宫呢,还顾得上她?殿下忌惮他已久,不仅把这国公府控制了,宫里也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叶琬琬一听就急了,就算她并不爱顾修和,到底也是她的夫君。她不能看着顾修和身陷险境无动于衷。
可是,叶琬琬却忘了,此时她不过一个魂体,就算有心,又可以做什么呢?
她也顾不得撕扯二人,飞身朝门口飘去,可是身体却像禁锢在屋子中一样,怎么也无法飘出门口分毫!
眼看着许氏二人一路谈笑走远,她心里的怨恨简直已经到达了顶点。
她恨!恨自己为何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认贼作亲!连死后也这么无能……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看到了有一个人正一路狂奔进门。
那人脸上还带着杀意和怒意,一向整洁得无一丝褶皱的外袍,此刻已经皱皱巴巴,上面沾满了点点暗红的血迹。
是顾修和!
顾修和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塌上躺着的人。
他登时愣在原地,高大的身躯不可置信地晃了一下,随后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琬琬!”
“琬琬,不会的……你……你醒醒啊……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他用颤抖的手试了下叶琬琬的鼻息。
“琬琬……”
噗!顾修和竟喷出了一口鲜血。叶琬琬的魂体躲闪不及,鲜血穿身而过……
她后知后觉飘出去老远,这才发现之前那股禁锢的力量消失了。
“国公爷!”后面跟着赶来的护卫急忙拥上前扶住顾修和,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琬琬,都是我不好……别怕,我不会让你孤单的,待我料理了害你的仇人,就下去陪你好不好?”
顾修和抹去嘴边的血迹,缓缓低头,在叶琬琬那扭曲得可怖的脸上留下了温柔缱绻的一吻。
叶琬琬心下满是震颤。
那张脸那样可怕,她自个儿看着都觉得渗人,不敢多看一样,顾修和怎么能就那样,仿佛再正常不过地……亲她……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后,顾修和不知用什么手段,抓住了二皇子和许氏母女。
他把他们三人押到她殒命的那个房间,用极为残忍的手段,亲手把他们一一弄死。
顾修和花了几天时间把一切都安顿好,随后就挥剑自刎了。
叶琬琬无法阻止,心中悔恨愧疚,为什么从前她没有珍惜这份爱意呢?!
嫁给顾修和,是听从许氏的安排,她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甘,是以她对他总是淡淡的。加之顾修和“冷面阎王”的凶名,她心中也是害怕……每每求欢,她都是以各种理由搪塞……
她想着,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一定和顾修和好好过日子……
又过不久,新帝即位,燕国公府后继无人,就这样荒废了。叶琬琬在燕国公府盘桓数日后,就开始四处飘荡。
渐渐地,她发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朝堂上,大臣宅邸,只要她魂体飘得到的地方,就没有秘密。
叶琬琬不知自己为何没有去投胎,就这样在世间飘荡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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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府。
晌午,玉竹院里的一众奴仆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搅扰了主子的好眠。
唯有珠兰和珠碧正坐在卧房旁边的小暖阁中磕着瓜子聊天。聊至兴起,大笑拍桌,全无顾忌。
何嬷嬷坐在靠近窗边的小桌上做着绣活,皱眉朝她们道:“你们小声点,夫人正睡着呢。”
“夫人才不会责怪我们呢。”珠兰仍旧笑嘻嘻的。
“唉。”何嬷嬷叹了口气,正准备再劝几句,冷不防,夫人的屋里传出一阵悲恸的哭声。
叶琬琬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而且重生到十年前,她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她才刚嫁进燕国公府一个月。
想起前世种种,她便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大哭出声。
“夫人,这是怎么了?”何嬷嬷赶紧扔下手里的绣活,拂开珠帘进了内室。
两个丫头互相对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入内。
“何嬷嬷!”叶琬琬一把抱住何嬷嬷。何嬷嬷还活着,真好!这大约是平成侯府里唯一对她是真心实意好的人了。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何嬷嬷轻轻拍抚着叶琬琬后背。
“对……梦……好可怕……”
上天垂怜,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和顾修和过日子。至于那母女,如果她们不来惹她便罢了,要是还想把她当傻子糊弄,她也不会手软!
何嬷嬷柔声细语劝了好一会儿,叶琬琬的心情终于缓过来了。
她用帕子轻轻拭干眼泪,便吩咐让下其余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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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十来个仆奴丫鬟站了小半个院子,岑嬷嬷手拿戒尺站在台阶上,盘问着底下的下人。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夫人午时一觉起来就大哭不止,是不是你们伺候不好,惹了夫人伤心?”
这位新夫人虽然才嫁进来一个月,但有眼睛的都知道,国公爷待她百般呵护,衣食用度俱都细细过问,唯恐她有一点委屈的。
就在半月前,一个新来的洒扫小厮台阶没扫干净,害夫人踩到石子扭到了脚,国公爷盛怒之下欲杖毙那小厮,还是夫人开口才幸免于难。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国公爷最后赏了几十个板子,那小厮到现在都还躺在塌上下不来呢!要她说,夫人是国公爷的心头肉也不为过。
这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岑嬷嬷暗暗咬牙,这事国公爷要是知道了,只怕她也没好果子吃。
底下一片寂静,下人们面面相觑,好半响也没人回话。这半月前那桩事,众人还记忆犹新,谁有那个胆子上赶着找死啊!
“怎么!都哑巴了不成?方才是谁在夫人跟前伺候?站出来!”
戒尺“啪”地一声打在一旁的柱子旁上,所有人的身子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竹蕊抿了抿嘴,站了出来。
“回岑嬷嬷,是珠兰和珠碧,还有何嬷嬷。”
“她们三个?”
“是,夫人一向只让珠兰她们近身伺候。”
岑嬷嬷眉头皱了皱,这三人是夫人那边的,不太好办啊。
“行了,我知道了,都回去干活吧,小心着点。”
岑嬷嬷开口挥退众人,正欲转身往夫人屋里走。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通报:“国公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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