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的火海,仍在燃烧,一人一猿,满脸灰烬,浑身是血,大眼瞪着小眼,小眼瞪着大眼。
大白猿大口喘气,迈开沉重的脚步,步步逼近。先前被那漫天散射的雅疆麟甲攒射,它显然受伤不轻。
小人物满脸恐慌,他突然反应过来。跑!
于是少年转身,跨步,身体直直弹出数尺,再跨步,又是数尺。
任平生看见身边的茂密的草树,一排排化作虚影往后倒退,两耳边风声呼呼,听不到大白猿的响动。
满心不安之中,他更加奋力地奔跑;不时转头望去,大白猿远远跟着,大步跳跃;山中不少参天古树,它有时干脆一跃而起,手攀粗壮的树杈一荡,能往前飞出好几丈远。
少年狂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管不了了,能跑一段是一段。
奔跑中,他很快有了意外的发现,尽管白猿来势迅猛,却跑了好一段,仍没追上自己。他这才想起,那家伙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你个白毛畜生,受伤了不好好休息养伤,死命追一个同样受了伤的小孩,有意思不?
任平生腹诽不已,这才想起——对啊,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怎么不痛了?
另外,这奔跑的步子,怎么这么大,自然跨步,出去的就是平时助跑之后奋力一跳的距离。
然而大白猿一直紧追不舍,他来不及去查验自己身上的伤势。
吞下火球中弹出的那颗妖珠之后,整个身体之中,一直如火灼烧般,炽热难耐。如今奔跑起来,哪一股灼烧的感觉,比之前更加强烈。
任平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如同被一股脑儿撂进了一炉火锅之中,起码也七八分熟了。
他开始大声吆喝,希望能散出一些热气;但是越吆喝,体内越是炽热……
大白猿一直奔跑在任平生的右后方,也就是斜坡的下方。
因为,越低矮的地方,越多古树,方便白猿跃上树杈,往前摇摆;然而地面的灌木荒草,也越茂密。
任平生明知越往下跑,自己就越能接近村落,但也一定会在灌木荒草中受阻,被白猿一把抓住。
所以他一直在朝着山脊的方向跑去。
越往高处,大树越少,地面荆棘灌木,也越稀少。
少年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更不知白猿会追到什么时候。他只知道,对方不停,自己就不能停。
至于自己能支撑多久,听天由命吧。
奔跑了半个时辰,任平生早已经跑到山脊之上,这里的草不高,可以随意迈步飞奔,一路往西而去。
体内的烈火,已经烧得他快要炸开。但现在他不敢喊了,只能尽量保持步履均匀,身体放松。
这也是半个时辰下来,任平生发现的一个秘密。只要身体保持放松,体内的那股热量,就能均匀流转,那一股炽热难耐的感觉,能大大减轻。
半个时辰之前,还在受着无限伤痛和恐惧折磨的任平生,感觉事情开始变得有点意思起来。突然间拥有了疾步如神行的神通;突然间体无完肤的伤势再无半分疼痛,这种事,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只会怀疑那是江湖骗子的障眼术。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放松,此消彼长,这会伤痕累累的白猿,肯定是追不上自己的。
体会着身体的神奇变化,他已经好一会没有回头去看了。就在他正沉醉其中的时候,突然间,右后侧一阵破风之声传来。
任平生感觉到了一阵草树折断,土石飞溅的强大气场,大惊失色。
他没来得及回头细看,一蹬腿就往侧前方蹿去。然而,白猿好像本来就等着他这一反应似的,只见一股旋风卷过,一座红白斑斓的小山,已经堵在任平生身前!
未及转身逃跑,那“小山”已经动了,五指如钩,指甲如剑,径直往少年胸口刺来。
白猿已经等不及了!它知道任平生不懂如何炼化那颗妖珠,但在体内日久,化归脏腑,就极难完整取出。
白猿为妖珠而来,为之死战,其能甘心功亏一篑。
它好不容易,引雅疆使出喷火的本命神通,并聚拢它喷出的真火,反炼其身,才逼得雅疆在自身炉鼎之内,聚炼妖珠弹出。
而眼前这个白捡了大便宜的毛头小子,那有什么本命神通可用。
所以情急之下,大白猿拼着伤势加重,激发出数倍于平时的潜力,突然加速,凌空一击,明知任平生必能作出第一反应,所以白猿也留有堵截的余力。
致命一击,其速度之快,来势之强,又哪里是任平生可以抵挡得了的!
眼见那能轻松抓握自己腰身的巨大爪子,已至跟前,任平生避无可避。
然而,越是间不容发之间,任平生就越能做出反应。也许是多年游猎养成的条件反射,也或者是天赋使然。
但凡遇袭,他手中第一反应,就是先抓卵石;无论是急避之中,还是对攻之时,几乎都能顺势为之。
所以,白猿依稀看见了一颗圆咕隆咚的东西,射向自己的指爪。它心中一喜,连忙接住。
此时没有火光,夜色正浓,那里分辨得出那是卵石,还是珠子。
就这样一滞之下,任平生已经蹬地跳起,旋身往后急退。
脚一着地,周围一片漆黑——不妙!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和大白猿,都至于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笼罩之下。
然后,他已经看见白猿跳起,伸手攀树,摆荡,一气呵成;再次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难怪它会选择这此处突然发难。无论往哪里逃,在这棵大树之下,自己都跑不过高来高去的白猿。
体内的烈火,又有了复燃的苗头,任平生已经感觉到了那股火气,又开始在体内乱窜……当真祸不单行。
一个模糊而庞大的白影,如一堵移动的高墙,迅猛扑了过来。这一次,无论往那蹦,他娇小的身躯,都很难蹦出“高墙”可以控制的范围。
走投无路的任平生,双眸之中,尽是狠厉之色,他屈膝蓄势,铁剑横拖,瞬间蹬腿,反往前方斜插而去。
才不过到白猿大腿的高度,这是要以卵击石式的对撞?
白猿“呜……”的一声啸叫,趁势略微提起如风撞去的左膝,这一下少年的头脸要被撞上,能治好恐怕也是扁的。
眼看那毛绒绒的膝腿,就要撞到跟前,任平生突然凌空拧腰,侧身,铁剑横伸!
“噹”的一声脆响,铁剑如击石上。
任平生本来凌空的身体,被那一股对撞的大力带得转了几转,才落地跌倒。他一跌即起,连忙横跨一步,横剑身前,紧靠古树巨大的树干。
大不了,绕着树干跟它躲一回猫猫。任平生看着站在原地的白猿,如是想道。
但这一次,白猿并没有立即扑过来,它突然蹲下,双手不断地揉搓着刚才被铁剑击中的膝盖。
机不可失!
任平生诧异之中,来不及细想战力逆天的白猿,为何竟会受不了自己那毫无章法的铁剑一击,连忙绕过树干,飞奔而去。
一夜折腾,他已经感觉的了腹中的饥饿。
沉沉夜色中的丘陵山脊,一路绵延往西,斜斜上行。那娇小的黑影,便在黑夜中没命地奔跑着,不敢稍停,直至双脚酸软,终于力竭。
已经好一段路没见着白猿的影子了,也不知它是仍在原地恢复伤势,还是已经放弃了追踪。但任平生仍然不敢跑向山下,怕万一陷入荒草荆棘之时,被白猿追上,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他先在手心扣了两枚卵石,然后才从包袱中,取出两块早已被挤压变形得不成样子的烧饼,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好在昨日机警,晚饭后从七叔公家,顺手打包了这两块烧饼。
勉强填饱肚子,任平生心下稍定。身体中那一股乱窜的热量,此时似乎也开始平静下来,只是仍有全身发烫,好似平时患上热症的感觉。
他终于有时间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了。
昨晚才刚被撕去两块皮肉,白骨可见的两条手臂,此时却毫发无损!连表皮肌肤,都一如既往的平滑。
背后那些硌破的皮肉,跌伤了的骨头,此时毫无感觉。
他确认自己的伤,已经全好了。那珠子果然神奇无匹!
说不定,自己都已经有了可和白猿一战的实力。
信心稍稍膨胀,他就想到了雅疆惨烈的下场——还是算了。
白猿依然未见踪影,任平生站起身来,四下里走走看看。平时游猎露宿,但凡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做些未雨绸缪的事。
相对于白猿可能追来的方向,这里居高临下,倒是一处极易守御的地方。当然,前提是双方实力差别不大。自己与白猿之间,显然不具备此种前提。
但任平生仍然从包袱里取出小猎刀,开始布置些机关。
他知道这些对付小禽小兽的陷阱,不可能对付得了白猿,但起码在自己休息的时候,机关一旦激发,能起示警的作用。
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才有可能坚持更长时间的逃亡;尽管吃饱了之后,其实已经不怎么觉得累了。
按照往时的经验,一夜没睡,又长途奔袭,早该累的浑身酸痛,动弹不得。
不停的忙活之中,竟发现一个藏风的边坡,有一株挂满果实的桃树。正值桃子成熟的季节,尽管黑夜之中,看不清果子的颜色,但那触手肥硕,形态圆满的感觉,桃子多半已经熟透。
任平生连忙摘了好些桃子,放在包袱之中。这一下,饿白猿追饱汉子,老子一路跑一路吃,看它能追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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