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

连空气都是阴冷潮湿的，狭长的过道，一间又一间冰冷的牢房，散发着丝丝腐朽味，还夹杂着血腥味。

牢房。虽然四周密不透风，但这间牢房倒也不至于恶劣到无床榻的地步，不同于其他牢房，这里竟是干净的。顾清静静地坐在榻上，左肩斜靠在墙上，脸色淡漠无比。

他只是在想某些事，许多事……似乎，每件事都还是绕不开她。

两日前，年府水牢，她并不在那儿，那她又去哪儿了呢？

两日前，流言四起，他顾清便成了那受千夫指，万人骂的罪人，年家……应该会饶过她吧？

三日前，他生平第一次杀人，手染鲜血的那一刻，他竟只有一个念头：她会不会害怕他现在的模样？

数月前，他看着她与别人背影成双……生平第一次无比羡慕，甚至是嫉妒另一个人。

多少年前，多少次花灯会上，她去牵他的衣袖，他不耐烦，却不由得为她放慢了脚步……

顾清……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地去回忆那些事？

随着一声玄铁轻碰的声音，有人进来了：“顾世子，大人有请……”

京城，是夜。星辰寥落，夜风送来寒意。顾绾鸢与那男子抵达城门口，她有意识地感受到，他心里有事，她正准备开口询问，男子先开口说道：“京城到了，你可以回你主子那儿了。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些案子！”

男子眼神凝重，语气中带着强制性的命令意味。

“那你现在去哪？”

“与你无关。”

“不行！”顾绾鸢双手拦在他身前，问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查案？”

“我说了与你无关！”

“我知道！你是不是要去大理寺？你是大理寺的人对不对？！你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顾绾鸢一时情急，扯住了他的衣袖。

男子清冷的眸光扫过她，示意让她松手，顾绾鸢哪里顾得上他眼神中的意思，依旧扯着不放。二人僵持了片刻，最终男子妥协。

“那你跟紧点！”他淡漠地同意了她的请求。

二人加快了步伐，赶到大理寺时，门口的士兵恰在轮班值守的交替时刻。他二话不说便擒住她的腰肢，趁这松懈时刻翻过围墙，轻功动作一气呵成，少说也该练了十年。

顾绾鸢双脚刚着地，便被他一手带入怀中，闪躲在石柱后面，他捂住了她的嘴并示意让她噤声。

顾绾鸢思忖着：他不是大理寺的人么？怎么还这般防范着？

未来得及多想，她便被男子拖着在这里头横穿，他似是很熟悉这里的布局，三两下就到了一道门前，顾绾鸢未来得及看清那木门顶上的字，便被他一把扯进去了。

里面一片漆黑，黑暗中似乎散发着恶臭味，令她心中一阵作呕。他一直抓着她的手，隐约感受到她掌心渗出了汗。

“这里……是哪？”顾绾鸢压低了声音问道。

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了她：“.…..停尸房。”

她陡然间寒毛竖立，这里……是停尸房？

男子伸手将她揽过去，似想给她一些安全感。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借着窗外映入的光亮便径直到了一间内屋。

内屋，似乎四周都是墙壁，并没有窗子。他顺手将门带上，屋内瞬间没有了半点光亮。他突然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安全感顿失，一阵恐惧感向她袭来，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终于，眼前显现出一团微弱的火光，男子擦亮了手头的火捻，在黑暗中摸索到了烛台并顺势将其点着。顾绾鸢不由得佩服眼前这人的思维之缜密，似乎把一切都考虑周到了。

他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她跟上来，顾绾鸢赶紧跟在他背后，他借着烛光前进着，他手中的烛火也随之上下曳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诡异与恐怖。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顾绾鸢差点直撞上去。“怎么了？”

“你转头左看。”

顾绾鸢向左望去，男子转过身去，将烛光向左侧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大片白布，覆盖着某具尸体……

她顿时被吓得不轻，差点失声叫了出来，男子挡在她身前，为她挡去了大半视线。他依旧神色凝重，但却对于尸体没有半分恐惧，他只是平静地掀开了覆在尸体上的那层白布……

顾绾鸢从后面瞟了一眼那尸体——面若死灰，带着几分惨败，映着那诡异的烛光，愈加恐怖。她顿时十指紧攥，不敢出一口气。

顾流秋……果真是她的尸体……

男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极度紧张与恐惧，语气平缓道：“你别看了，转过身去！”顾绾鸢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过去了。可顾流秋的模样，却在她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了。房间内，似乎越来越压抑，喘不过气来。

“我再检查一下她的伤口……”男子似是在与她讲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过了半晌，男子将白布重新覆上尸体，道：“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