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与那士兵一同下了洞，那洞底下确实漆黑无比，只能凭着外面的一点光勉强看到人的轮廓。还好早有准备，顾清一把打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他在洞底下搜寻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底下只有一滩早就干了的血渍，上面密密麻麻踩了些脚印，应该是那日那些士兵的脚印，现在看来，那些脚印倒真是有些碍事了，把原本的案发现场破坏得差不多了。

“你那天不是说待在洞底下头晕吗？今天怎么样？”顾清问道。

那士兵晃了晃头，道：“今天没事，奇怪……可能，是心理原因吧！那天一下来就看见小郡王躺这儿，这心里有点……”

“打了这么多年仗，你还会怕死人？”顾清反问道。

“不怕，可……死的是小郡王……小的难免有点……”

他们又在洞底下转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只好攀着绳子又上来了。

顾清忽而问他道：“对了，你们那天也是攀着绳子上来的？”

“是啊！”

顾清心头一阵疑虑：今日他带着绳子分明是早做了准备，他们那天哪儿来的绳子？

“这荒郊野外你们哪儿找的绳子？”

“小的们自己带着呢！陆都督一向治军严明，每次出兵时，我们都得记着要装备齐全，绳子、钩子这些东西在攻城的时候是必备之物，我们自然是随时带着的。”那士兵一脸自豪。

顾清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你，是一直跟着陆都督吗？”

士兵边走边想道：“我……我是两年前才被编入陆都督镇守延关的军队的！我就是延关人，延关年年被西梁侵扰，所以年年征兵，征完兵又继续打仗，死完了又征……”他说着说着，鼻头有点酸。

“我爹，我哥……都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男丁了，我本以为，我也会死在沙场上的……”

顾清皱了皱眉道：“三年前，延关不太平，我却没想到……百姓的生活到了如此地步。”

“还好有陆都督，我刚来军营时，恰是延关外的十里溪一战，大殷吃了败仗，全军覆没，所以那延关副将才下令征兵。不过……陆都督真是个战神，别人都以为他在那一战中以身殉国了，可是他……十日后便提着敌军大将的头颅站在延关城门前，十里溪一战，他一人生还。再后来，他屡战屡胜，军营里的弟兄们都称他是‘战神’！”那士兵说着陆洧的事迹，眼睛晶亮晶亮的，满是对陆洧的崇敬。

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陆都督每次打仗，都是打头阵的，他赢得多，伤得也多。他总是说，只有自己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时，才会无所畏惧，小的真的就佩服他那种不怕死的精神！”

“如果不是有陆都督的话，延关……早就被西梁军攻破了，现如今，陆都督回中央了，可之前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也就我……跟着他两年了，算是时间长的了，陆都督索性将我一同带来京都了！”他朝着顾清傻傻一笑，脸上是一种满足的表情。

听了这些话，顾清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赞赏：大都督……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得起这个头衔的！看来，陆洧，在延关待的那三年也不是白待的，至少，他赢得了军心与民心！

“顾大人，小的说了这么多，你觉得……陆都督是怎样的？”

“你问我？可我……和陆都督并不熟……”

“唉……这我都知道，陆都督现在在朝廷当官，自然是不能像从前行军打仗时那般了，虽然我也不喜欢打仗，但在军营里的日子，真的是很难忘……”

“军营么？”

“对啊，顾大人没去过真正的军营吧！那里虽然很苦很累，但每个人都有信仰，虽然每天都游走在生与死之间，但在那里的每一刻……我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意义……”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周文，兄弟们都叫我蚊子！”他嘿嘿干笑。

“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去了军营，好好给我介绍介绍你的兄弟们！”

那士兵眉梢都带着笑：“没问题没问题！！！”

顾清忽然觉得，像他这样纯粹的人，随陆洧一起来了京都，真的是可惜了……莫名地，他很想成为这样的一个人，或许，在军营里，他就可以抛却私心杂欲，做一个纯粹的战士……

二人回营后，便分开了。

顾清回到营中，又继续想着之前白容的案子，那天是想着觉得顾绾鸢的出现有些蹊跷，可能……还是不得不找她问问了……

他一出营恰巧碰见了王公公，问道：“王公公，这春猎都快结束了，皇上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王公公答道：“皇上之前说了，他要等玉妃娘娘伤养好了再回，其实……老奴也挺担心皇上的，可皇上偏要把我们都给遣回来了，不让我们在医馆待着！”

顾清心里有点怪别扭的：他是想一个人陪着顾绾鸢吧……藏着私心……

“顾大人……”王公公看顾清像是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哦！王公公，您要是没事儿了，先下去休息吧！我今天就去庆城——把皇上和娘娘都接回来！”顾清说着说着，目光便移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