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不像早上那碗杂酱面一样吃得如此迅速，尴尬的气氛也消散了几分。

慕俞眨眨自己的大眼睛，第一次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放下一切，踏上行程就是了，为什么不可以呢？”

“正是因为放不下一切，才没办法踏上行程。”苏懿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自己决定的。小的时候分不清自己喜欢什么，总是听从家人的安排，别的小朋友在游戏的时候我在学习钢琴，他们在看动画片的时候我学习跆拳道，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我还要上法语课，而所有闲余的时间，我几乎都用在了看小说上；长大了以后发现了自己对文学的热爱，大学时却还是听从家人的意见读了经济管理；申请硕士的时候我第一次反对家人的意见，而代价，是听从家里的安排，毕业以后接手家族未来的企业。你让我放下一切，我怎么放下一切？”

苏懿原以为她只会说几句安慰他的话来敷衍，不料慕俞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用一种极为认真极为诚恳的眼神看着他：“苏懿，你的人生是为你自己而活的，你没必要为了他人赔上自己的一生。你的家人养育了你，提供给你一切，让你衣食无忧，让你出国留学，可这并不代表你需要变成他们所喜爱的顺从的绵羊。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做草原上的狼，以霸主的身份，回报给他们想要的一切。况且，”慕俞顿了顿，“况且我怎么看你，都是一只赤裸裸的大灰狼呀！”

“哈哈哈……说得对，我可不是听话的小绵羊。”或许苏懿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不经意间微妙的转变，这曾经是他禁忌的话题，一个从没对任何人提起的话题，而在她面前，他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想要得到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肯定，而慕俞发自心底的一番忠告，又在未来，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或者说，他和她的人生。

二人天南海北的聊，苏懿给她讲述自己留学的经历，慕俞给他讲述自己驴友的体验。一顿饭，一个故事，一杯酒，待二人吃完之时，已过去了两个小时。

十二月末的北京，不过下午三点太阳已经西斜，远远望去，火红的骄阳好像在趁着最后一个时辰竭尽全力地散发自己的光芒。落日的余晖下，北京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尽力书写着自己的故事，或悲或喜，或愁或忧，都不过是个平常的冬日罢了。

苏懿与齐慕俞并排而行，两人安静无言，眼里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色，似乎思绪也近了些。

苏懿有意无意地靠近慕俞，慕俞也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苏懿苦笑，看来要打开面前这个女人的心，他还差的远着呢！

一路逛到了四合院门口，门未上锁，苏懿先一步上前，优雅地拉开了大门，示意慕俞先进，而后又陪着她走到了房间门口。

“今天谢谢你，明天见。”慕俞站在门口，笑着看向苏懿。

“我很期待明天。”苏懿也笑笑，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再见？”

“再见。”苏懿一直看着她直到房门关上，明晃晃的灯光下，玻璃窗上隐约折射出她的身影，这才转身回房。

他是真的很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