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落雁关,就算进了太平地界。地势明显平坦了许多,虽有起伏,也是挺秀气的山。山与山之间是大片大片的草地绿林,也不时会看见村落人家、袅袅炊烟。大家的心情明显松弛了下来。车迟将军只管督促着赶路,柳夫人和婉玉因路途平坦,也舒适了许多。
孩子终究是孩子,原本都是上天之子民。元韬也不再绷着皇孙的架子,居然与他眼中的下等贱民吉青小草追逐嬉戏。鸣凰天性活泼好动,又是在军营长大,父母的宠溺使她的生长过程中没有女性的束缚和繁琐礼仪,留在她身上的是洒脱和野性。她可以毫无约束地纵马驰骋,毫无约束地谈天论地。
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她成了这群孩子中的领导者:吉青和小草很佩服这位既善良又勇敢还知识渊博的小小姐,他们看她的目光非常崇拜;元韬同样因为喜欢,竟然甘心放下皇家的骄傲,对她言听计从,仅仅是为了看看少女灿烂的笑容,他便觉得心花怒放。
这几个身份地位天地之别的少年就这么毫无心机地结伴奔驰在这块蓝天下:他们赛马奔跑,追逐野兔,箭射飞鸟,甚至还猎杀了几只野羊和黄鹿。元韬大显身手,他们收获甚丰,连大人也跟着沾了光。
柳夫人夸赞元韬:“韬皇孙果然少年英武,竟然猎到这么大个儿的野羊,而且数箭连射,堪比孙郎!”
元韬竟然被夸得红了脸,他好像第一次害羞,对,就是第一次,可能是因为当着鸣凰的面,让他不好意思接受这种夸奖。
鸣凰撇撇嘴:“娘,孙郎射到的是老虎,而且还是战马被吃掉的情况下,面对面射死老虎的,那得多大的勇气啊!这就是几只羊,骑马射到的羊,而且还有女儿我的功劳呢!”
夜幕降临了,孩子们拾来枯树枝,点着,篝火在夜色中燃烧起来。勤快又能干的吉青宰杀了黄鹿,收拾好,分割成块儿。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烧烤猎物,篝火噼噼啪啪地欢快地燃烧,火光映红了每一张青春的脸……
元韬坐在鸣凰的侧面,女孩儿的长发被夜风撩起,飘拂在脸上,给了她更多的妩媚和温柔,他竟然忍不住伸出手,想把那绺乱发绕到她的耳后。鸣凰觉察到他的异样,赶紧自己拢拢乱发,不好意思地冲元韬笑笑。
元韬迷醉在她的笑容里,居然自失起来!
“我真的非常快乐,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这么快乐过。你呢?”元韬问鸣凰。
鸣凰想了想:“我也是,以前也很快乐,可跟大人们玩和跟你们玩是不一样的快乐。我们自己打猎,自己烤肉,今天最开心!”
元韬看着少女那灿然的笑,追问道:“是和我一起很开心吗?”
女孩子没心没肺地点点头:“嗯,咱们一起真开心。”
元韬皱皱眉:咱们?咱们都有谁?也包括吉青和小草吗?
他没再问,是没敢问,他怕女孩儿的回答让他失望。他的母亲生下他就死了,所以他不知道被母亲爱着是什么感觉。他是在奶娘的怀里长大的,是现在的皇太后,他的太祖母把他养大的。从小生活在深宫,看腻了浓妆艳抹、搔首弄姿、各怀心机的女人,她们对他只有奉承、客气或者不屑;长大后又一直生活在军营,周围全是打打杀杀、粗鄙不堪的粗犷男人,没有一点儿柔情和雅致。现在面对一个女孩儿,一个没有任何珠翠烘托的男装少女,一个读过《诗经》《论语》《春秋》和兵法的女孩儿,他觉得她就像早晨带露的花苞一般娇媚靓丽,像太阳底下一片蓊郁的青草地一样清新可人——元韬第一次被一个异性迷醉了!
鸣凰突然问:“你把那群女人怎么样了?”
正沉浸在唯美迷人境界中的元韬一愣神:“谁?”
鸣凰直盯着他的眼睛:“那些汉家女子,你说的两脚羊!”
元韬不知道她怎么会提起这茬事,觉得十分煞风景,可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眼光,又不得不回答:“她们啊?我能把她们怎么样?交给我的父亲就行,他是我的上司啊!”
鸣凰追问:“她们还会不会被吃掉?”
元韬躲开她的目光道:“不会,有粮食吃谁会吃人啊!”
鸣凰不依不饶:“也就是说,如果没粮食,你的祖先们就吃人,你们也吃人,那你吃过人了?”
元韬愣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犹豫被鸣凰认定就是答案。鸣凰“腾”地站起来:“野兽!恶心!”说完气忿忿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元韬无比的沮丧。吉青劝道:“皇孙,鸣凰小姐就是在耍小性子,兴许她明天早上就把这事忘了,小女孩儿都是这样,一会儿就不生气了,您别往心里去。”
小草嘟哝着:“小姐从来不会生气,我看她是真生气了!”
鸣凰是真的生气了。以后的几天里,鸣凰根本就不找元韬的事,即使他们在一起玩儿,鸣凰也总是跟吉青小草说话,给元韬一个后脑勺。元韬厚着脸皮搭讪,鸣凰从不给他好脸色,元韬也觉得没趣,便一个人闷闷地走在队伍前边,不到后边来了。吉青很有眼色,看元韬不高兴,就陪在他左右,给他寻开心,可是元韬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没了几个孩子的吵闹,大人们顿时寂寞起来。画意问道:“月儿,韬皇孙你们吵架了?他怎么不找你玩了?”
鸣凰懒懒道:“他是会吃人的野兽!谁会跟野兽一起玩儿,我害怕哪一天被他吃了呢!”
大家觉得这句话没头没脑,看她不高兴,觉得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吵小闹而已,也就没再追问。可是他们的别扭闹得太长了,连柳夫人都觉得有必要过问了。乖巧的小草就把那天晚上他们的对话学了一遍,大家明白了。
车迟将军告诉夫人,再有四五天,他们就可以看到京城的城墙了。柳夫人和婉玉长舒口气:这沿途的颠簸终于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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