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
次日。
“……快抄快抄！再有五分钟福尔马林就来收卷子啦！”
“神马？！卧槽，都这个时间了！哎，快把你卷子借我看一眼。”
“哦****……完了我好像失忆了！怎么这一个月来学的方程式一个都不记得！？”
“……算了，我放弃了。果断做英语治愈心灵。”
“oh上帝赐我一个好一点的数学老师不行吗！”
听着遍布教室各个角落接连响起的哀嚎，沈晏见怪不怪地拉过卷子向上挪了挪，默默盯着最后那一道让人看了头就大的应用题。
晚自习上这层的整条走廊都寂静无声，估计就只有四班教室里才会这么热闹。
沈晏这一个半月来算是想明白自己身处的这个班级究竟是怎样一种内部构造了。理科的尖子全在一、二班，剩下的多半都是中上或下游的学生。
当然，顾长欢和宋忱屿除外。
她到底为什么会神奇的出现在普通班里，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
还有宋忱屿，明明是和顾长欢不相上下的，居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按理说，如果将刨却祖国栋梁们的理科生就这样随便分配到剩下的五个班里，班与班之间的差距该是不大的。
是的，沈晏原先也这么觉得。但是通过这一个多月的磨合，他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擦，这个班简直就是乌合之众啊！！一大半人是威武奔放版的沈晏，剩下的平均分了闷骚腹黑型的叶楠木和鬼畜化的程南，以及阳光活泼的江思奕。
嗯……还有两个是高冷型的。
侧脸叹口气，虽然他现在又困又累非常想睡，但是偏偏不行。
有人还满怀期待地在看着他，等待着他脱胎换骨的转变。
沈晏心跳开始加速，做了足足有一分钟的心理准备后，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微微侧身，声音小得好像蚊子叫。
“那个……有几道题不会。你可以教教我吗？”
旁边的人抬眼看看他脸上极力掩饰的不安表情，怔了几秒后，只伸出一只手来。
“试卷。”
沈晏闻言如获大赦，忙不迭地侧过大半个身子，将试卷真诚地献上。
“不清楚的我都画了圈……”
接过卷子后，顾长欢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少年已经麻利地搬了椅子坐到她身边的过道，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刚完成的那张作业，一双褐色的瞳眸里透着明灭闪烁的亮光，似是期待，又好像拼命压抑的紧张。
她轻叹一口气，移开目光，拔掉一只左耳的耳机，淡淡开口：“这道题，用错方法了……”
顾长欢白皙修长的手指勾着水笔耐心在题干旁边写写划划，眼睛认真地看着题目。
在沈晏看来，那种目光真的太深情。
大约是从上周开始的吧，那天正好是公布月考成绩的日子。
得知分数的那个瞬间，坐在她身前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竟没有丝毫的反应。
没有失落，没有动摇，平静的近乎麻木。
然而下课铃才刚刚打响，沈晏就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走到她身前，眼里是毅然不动的坚定。
“……以后如果有不会的问题，我可以问你吗？”
顾长欢错愕片刻后，迎着少年干净得不像话的眸子，不知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竟缓缓点了下头。
此后，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开始起了变化。
午饭时沈晏会转头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一起去食堂吗”，然后她就被叶楠木先拉着走了；注意到她从不吃晚饭，于是皱着眉道“我们吃完饭回来给你带包干脆面好啦”，顾长欢从不吃垃圾食品，但还是收下了；无聊的课上会偷偷回头问她在听什么歌，如果其中也有自己听过的的就会傻笑得好像捡了钱包；遇到不懂的题便将作业摊开在她桌上报以期待星星眼，纸张上错落排列开的每个圆圈都如同相继绽开的无辜笑脸。
还有就是，他总会买咖啡在自习课的时候放到自己的桌子上，笑着说：“这咖啡你应该会喜欢的，看你经常喝呢。”
喜欢吗？
顾长欢愣了愣，以前你才是喜欢喝这种咖啡的吧。
反正，对于我来说，什么味道都是一样的。
顾长欢表面上还是和以前一样疏离，不曾因谁的主动接近就笑面相对，但上课时不经意掠过沈晏专注的侧脸，便会恍惚很久。
这一次，我故意退却，可也只是换了你来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如果我们必须接近——
顾长欢转眼望着窗外路灯下几个在操场上奔跑打闹的活泼身影，笔下本是信手拈来的思路却忽然放慢了速度。
眸中炙热翻腾着的情绪在夜色笼罩下再也袒露无遗，历经了时光的轮回，渐渐风化冷却成了一首寂寞的诗。
——我也无路可退。
十九点五十分，晚自习结束了。
沈晏一手挽起书包后侧过身看顾长欢默默装东西，随口就问：“长欢，你住校吗？”
“不。”
“诶？”沈晏愣了一下，“那你家住的离学校远吗？”
“……不远。”
顾长欢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抬眼望他半晌，眸中莫名专注，像是在揣测沈晏究竟想表达什么主旨。
一边看热闹半天的江思奕实在忍不住，不禁出言调戏：“你俩能不这么依依惜别吗？小晏子你怎么连问个住处都搞得像表白似的，不要太羞涩啊喂。”
顾长欢闻言就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沈晏则心虚地摸摸鼻子，讪笑两声。
表白？他也得有那个贼胆啊。
沈晏心里暗暗腹诽着，不得不承认自己打排位都没那么怂。
“我走了。”
顾长欢失去了和他们浪费时间的耐性，拎着书包踏出了门。
临过拐角，还能听见教室里沈晏声嘶力竭的吼声。
“表白你妹啊！！”
顾长欢在阴影中微微勾了下唇，穿过长廊迈下了楼梯。
巷中昏暗的灯光将少女的倒影肆意拉长又缩短，四周幽静得能听见她轻轻的脚步声。
蜷缩在杂物堆边的野猫本在昏沉打盹，却猛地瞪大双眼警惕地侧耳去听于近处突兀响起的来电铃声。
那是周杰伦的一曲《退后》。
顾长欢看到来电显示的第一眼就隐忍地咬紧了牙，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声音冷得像冰。
“……时恻。”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的电话呢。最近一个人过得如何？爸妈肯定又拿电话用一堆无所谓并且假惺惺的慰问轰炸你呢吧？不过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知道的，特别是他。”
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说完那边的人还冷笑了两声。
少女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滚。”
“哎，这话说的可就太没良心啦。我这不是想要帮帮你吗？好歹我也算是你的——”
“你有事么？”
顾长欢猛然打断他的话，还夹杂着几分危险与即将爆发的愤怒。
那边一下子安静起来，好久才传来那人低低的笑。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不见了，特别想你，想要听听你的声音。”
顾长欢刚要狠命掐断电话那人却迅速接着说了下去。
“……你这么做很愚蠢，再想挽回也不过是重蹈覆辙。你还想再让他死一次吗？我可以满足你。”
血液骤凉，眼前浮现那个人灿若晨曦的温暖笑颜。
“这次你再碰他试试。”
“那就来啊。”男子依然笑意盈盈，“不要以为你能够用死来威胁我，有我顾时恻在，你，顾长欢，就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所以呢？”
顾长欢没再听那边回复，手机猛地甩了出去，发出撞击声，在黑暗的角落里粉身碎骨。
顾长欢背靠着墙壁，一直等到剧烈的情绪波动稍为平复后，才抬起一只手缓缓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足够落下一滴泪的时间里，她的脑海中恍然掠过许许多多黑白的镜头。
也许是夜深辗转的呢喃，也许是困惑茫然的失落，也许是任性不羁的吐槽，也许是最为折磨的思念，也许是最为漫长的等待。
如今被断了所有通向你的路，往事已成风。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十月，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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