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陈墨写着日记,一笔笔记录自己晦涩的心情时,qq的特别关心音响了起来。
她瞬间一惊,连忙拉过手机点开看,学长?他怎么会给我发消息?难道……
特别关心她是到了这个学校才设置的,就设置了这么一个人。
“你喜欢酒?”
陈墨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学长喜欢吗?他会不会不喜欢女生喜欢酒呢?
算了,实话实说吧!反正结果也不会再坏到哪儿去,只好用大大方方,爽朗的语气回复一句
“嗯啦!我还喜欢自己酿酒呢!”
“话说,你是女生?”
“……”“??”“如假包换”这一刻,陈墨是尴尬的,只好插浑打科。
“一般女生都不喜欢酒的”
“恰好我是那个例外”突然发现学长不怎么友好,陈墨本来想跟他理论理论,举李清照的词来砸死他,但是转身一想,却是没必要的,与男人争论,永远不是明智之举。
“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酒的赋,不过找不到了,这里有一篇《女人和她的酒吧》”
“《女人和她的酒吧》”
“女人的酒吧门口挂的风铃已经摇了十年。与人们第一次见到她相比,女人的面容也老了十岁。
镇子上的人,不管老人孩子,还是青年男女,都和女人认识。但没有人知道女人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叫她老板叫惯了,也就没人在意这件事了。
平日里如果没什么生意——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女人总是坐在酒吧门口的小板凳上,背靠着酒吧的玻璃门,斜挎包挂在肩上,手里织着毛衣。要是口渴了,女人会拿起脚边的水杯,抿一口杯里的茶。——女人虽然开着一家酒吧,但没有人见过女人喝酒。
刘老汉是全镇年龄最大的,也是最爱来女人这里喝酒的。每次他来,女人总会进酒吧给他温一碗酒,刘老汉每次也都要推辞一番,然后接过碗冲女人感激似的一笑:“我出来又没拿现钱,先赊着吧,下次给,下次给。”不过这酒钱至今却一次都没有给过。
刘老汉每次和女人聊,开口第一句总是:“你知道那件事吗?哦,对了,那时你还没来。我和你说······”所以女人对小镇的过往也知晓一二。
那天,小镇来了个陌生的青年,镇上的人都不认识,也都好奇此人为什么会来这个穷乡僻壤。——人们上一次有这样的疑问,是在十年前了。
青年来到镇上,首先就去了女人的酒吧。
女人见来了客人,自然不会怠慢,收拾了手里的活儿,带着青年进去,找了个紧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要点什么?”女人问他。
那青年拿起桌上的菜单,还没有翻开,就又放了下来:“随便上些什么吧,饿了。”
“那要喝点什么吗?”女人又问。
青年思索了一下,摇摇头:“先不了,一会儿再看吧。”
女人微笑着冲青年点了点头,走开了。
青年的右手托着腮,望向窗外,眼前除了一片土坯房,就只剩下远处光秃秃的山。酒店里没别的客人,青年也没什么声响,酒吧寂静得与平时无异。
女人给青年上了一碗白煮面和一盘锡纸千页豆腐,见青年望着窗外,女人一笑:“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就连山上都没根草。”
青年的视线转向了女人:“今天店里生意很冷清啊。”
“向来如此,”女人笑道,“都习惯了。”
“晚上的话人应该不少吧?”青年又问。
女人点头:“晚上偶尔会来几个年轻人在我这儿聚一聚。”
青年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女人坐到他对面,问他:“你从哪儿来?”
“西南那边。”
“怎么到这儿来了?”
“背包客,转着转着就到这边了。”
“驴友?”
“差不多吧。”
“你是西南哪儿的?”
“四川,”青年道,“怎么?老板娘也是西南的?”
“嗯,重庆的。你怎么知道的?”女人又问。
“瞎猜的。”
语罢,男人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女人再次问青年:“吃这么点儿够吗?”
“再上一些吧。”青年说。
“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青年思索了一下:“那就再来些火腿和烤馍吧。”
女人刚起身,青年又叫住了她:“等一下,再上一瓶杏花村。”女人点点头,一会儿就把东西都端了上来,除此之外,还加了一盘瓜子。
青年从消毒柜拿了两个酒盅,倒上两杯,一杯推到女人面前。女人摇头推辞:“我不喝酒的。”
“尝一点儿,没事儿的。”青年劝他。
但女人还是推辞。
青年也不再劝,自顾自地吃着喝着,女人在他旁边嗑瓜子。
没多久,青年似是有些醉了,开始主动和女人说话:“老板娘,我看你刚才推辞的时候,皱了下眉头。我猜你不喝酒,是因为和酒有什么过节吧。”
“帅哥你又在瞎猜了,这话从何说起啊?”女人笑道。
青年道:“老板娘就休要再隐瞒了,讲讲吧。”
女人笑了笑:“还是叫我老板吧,老板娘叫着我听不习惯。”
听了这话,青年愣了一下,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老板娘,不对,是老板,还一直单身啊。”
后来,那青年就喝醉了,是女人把他送去宾馆住下,男人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了,嘴里嘟嘟囔囔喊着一个名字,女人模模糊糊听出他叫的是“雷扬”,但青年都说了些什么,女人实在听不清楚了。
雷扬,多熟悉的名字啊。女人想。
女人坐在酒吧里,也不开灯,任凭黑夜一点点吞噬自己,桌上摆着剩菜和一盅没人喝的白酒。
女人回忆起自己的父亲,那个嗜酒如命的男人,就叫雷扬。
要是问女人:雷扬这个人有什么优点?女人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女人只知道雷扬是个酗酒作乐的浪荡鬼,是个醉酒哭天的窝囊废。他从来赚不到钱,每天都要出门喝得酩酊大醉,母亲的钱都必须交给他,他却从不会让这些钱生出钱来。母亲忙着挣钱,父亲忙着花钱,两人偶尔能有空闲时间,都忙着用来吵架,无人关心孩子的成长,女人的童年便这样度过了。
女人的面前逐渐浮现出来雷扬的身影,那个大胡子男人的脸仿佛近在咫尺,女人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臭气熏天的气味,以及从他鼻孔里喷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呼吸。女人看到他提着一个啤酒瓶,一步步走向房间的角落,走向那个蹲在墙边抽泣的女人——她的母亲。
女人惊醒了,这个梦太真实,她仿佛已经可以听到墙角那个女人的惨叫声伴随着玻璃瓶的碎裂声一齐迸发。——这是女人永远不能忘却的记忆。
借着月色,女人看到了桌上那一盅白酒。“酒究竟有多大的魔力,如此吸引着世人?”女人不解,她突然很想把这个问题搞明白,却又害怕自己真地把这个问题搞明白。
“或许人这一生最悲哀的事,就是明白了自己曾经不能理解的事物吧。”女人想。
她还是端起了酒盅,闭上眼,一饮而尽。
女人听闻白酒是辣的,但是这个辣却是女人以前不曾感觉到的,辣味不仅仅停留在口腔的表皮,女人感到辣味刺激着自己咽喉中的每一个细胞,看似清凉的液体带着暖意流过女人的食道,只一会儿,女人就感觉胃里火辣辣地疼。都说酒精麻痹大脑的神经,女人刚喝完时还不相信,但是只一会儿,女人就看到自己的酒吧旋转起来。儿时一直很羡慕却从没有体验过的旋转木马,就是这种感觉吧。女人想。
那一夜女人睡得很香,梦里没有提着酒瓶子的大胡子男人,只有旋转木马,和一群女人不曾见过的、满面欢笑的孩子。
后来的几天,青年总会来女人的酒吧喝几杯,女人问他平日里都去了些什么地方,青年微微笑了笑:“镇上随便转了转。”
“为什么还留在镇上呢?”女人问他。
青年不说话了。
“那天你喝醉了,一直在念叨一个人的名字。”女人说道。
青年点点头,他心里很清楚女人说的是谁。女人接着说道:“那是你的什么人啊?”
“仇人?算是吧。”青年说着,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冲女人道:“再给我一瓶杏花村,谢谢。”
女人拿来酒,青年还是倒上了两盅,尽管他知道女人不喝酒。
“那是十多年前了,我父亲开车撞死一个横穿马路的醉鬼。我父亲本就是一个怯懦的人,遇到这种事,自然是吓傻了,听说要赔钱,就一个人偷偷跑掉了,至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说着,青年已经把酒盅喝了个干净,他又倒上一盅,看了女人一眼。
“我的母亲可受了苦,她本是个农村女子,没什么文化,遇到这种事,四处找亲戚借钱,凑够了费用把钱赔给了人家,可是我们家却欠下了一大笔钱,过去他们辛辛苦苦给我安排好的前程,我憧憬的所有梦想,全化成了齑粉,什么都没有剩下。说真的,那以后我才明白,原来没钱,真的寸步难行。”
女人听着青年的话,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莫非你父亲撞死的那个人就叫雷扬!”
青年点头:“是的。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来到你这里,我就总是想起这件事情。”
天空也渐渐拉上了夜的帘幕,女人的酒吧,今天也冷冷清清。女人关了门,也不管今晚会不会有生意,与青年面对面坐着,她拿起那盅没动过的酒,轻轻抿了一口:“那天你问我和酒是不是有什么过节,那我今天告诉你。这家酒吧,就是你那破碎的的前程和梦想堆起来的。”
青年惊讶地看着她。
女人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我的父亲,正是雷扬!”
“我是重庆人,但是大学时候在成都上学,全家也都搬到了成都生活。我的父亲是个一身酒气的混蛋,他嗜酒如命,动辄便会对我母亲大打出手。我并不同情我的母亲,因为她总是忍气吞声,任由我父亲打骂,我讨厌这样的人。”
女人没有说谎,她对父母充满了厌恶。青年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
“那是一个周末,他又喝了点酒。我本不愿回家,是母亲打电话哭诉着让我回来。我还是回去了,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刚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我父亲拿着酒瓶向墙角走,我的母亲蹲在角落,她用双手捂着脸,我能听到她的抽泣。我就站在门口,看着我父亲用酒瓶砸碎了我母亲的脑袋,没有制止。那一刻,我突然在想,如果他们全都不在了,我的生活会不会不再那么糟糕?也许我就可以不必在争吵和抱怨中生活了。”
女人一边说,一边和青年碰杯。
“我父亲看到了我,他也有些害怕了,冲着我冲了过来,但我并不害怕,甚至期待他像杀我母亲那样,也对准我的脑袋来一下。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他推开我跑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他跑得很急,就连外套被路边的栏杆刮破了也不理睬,他跑过了街,跑过了夜,跑过了生死的边界。那一夜天气很好,搞得我也伤心不起来,反而心里还有些畅快。”
“你用那些赔偿金,来这里开了这家酒吧?”青年问。
女人叹气,又喝了一盅:“很奇怪,那一夜之后,一个从来没人关心的女孩,身边一下多了许多亲戚,他们你争我抢,都希望把我接到他们家住。我离开了学校,就带着一个风铃,独自一人到了这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了这家酒吧。”说完,女人指了指酒吧门口挂的风铃。“你说这是你破碎的梦想,那你不如就在我这儿当个店员吧。”
“算了,”青年说,“生活本就是一团糟,并不是几个人不在了,或是住所安定了就能解决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总喜欢远离生活,一个人旅行。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个有名的作家说的,好象是叫······”
女人打断了青年:“管他是谁说的,这傻逼说得还真他妈对!”
女人与青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女人没有因为回忆这些往事而流泪,她一直笑,纵情地笑,笑得像个疯子。
第二天一早,青年趁着女人宿醉未醒,已经悄悄离开了小镇。
也是那以后,镇上的人都发现女人成了一个酒鬼。
没过几日,人们发现女人的酒吧关门了,一连几天都没开业。
女人死了,死在酒吧里,身边全是打翻的酒瓶子,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爬满苍蝇了。据说死因是酒精过量。
刘老汉给女人办了丧事,从买花圈到火化,刘老汉精打细算,花了三千五百块钱。要是有精明人细细去算,就会发现这正好与十年来刘老汉在酒吧喝酒欠下的酒钱数额一致。刘老汉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这一次花了这么多钱,八十多的老夫老妻还大吵了一架。
那一夜之后,也曾有人问过女人:“你为什么突然开始爱喝酒了?”
女人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为什么不喝呢?我们这一团糟的生活,错又不在酒。”
“学长,你的生活也会觉得一团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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