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国丧之后,郭彰便递了帖子,投奔到了他大伯,当今户部侍郎郭昭之家中。按照郭昭之的安排,近日正忙着拜见考官,与同期学子交贴,为自己今后的仕途铺路,忙得很。想着今日是二月二,他也想放松玩耍一番,便邀恩人李知一同逛庙会,没想到碰到了表哥谢澜,很是惊喜。
“表哥,这位就是我上回跟你说过的恩人,李知先生。”
李知连忙拱手“久仰大名,原来是熟人啊,在下李知,是个商人。”
“还要多谢先生救了我弟弟。”谢澜又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位好友,叫......叫齐二。”
“好傻的名字,父母该用些心才是啊。”郭彰直言不讳。
好随便的名字,跟我一样用的假名吧。李知心里想。
......
几人又到附近的茶楼坐着喝茶吃茶点,听了回曲子。萧稹谈吐幽默,不拘小节,不到一刻钟便跟郭彰玩闹在一起了。李知见谢澜对这个齐二尊礼甚驾,喝茶时又让齐二坐上座,便知道此人身份贵重,不由得十分好奇,也陪着在一块玩闹。
过了一会儿,苏婉和芳菲到茶楼来寻他们。两人在庙会逛了一大圈,只见芳菲上身穿着月白色的坎肩,下身笼着石青褶裙,头发用一只银簪松松挽起,脸上脂粉淡抹,微微低垂着着头,眉眼清澈秀丽。早已与刚才穿黑袍时判若两人,倒像是大家千金。看得萧稹眼睛都发直了。
“如何?”苏婉问道。
“好看,很好看。”萧稹回答得也直接。
芳菲听到这头垂的更低了,只悄悄跟萧稹说了一句“爷,到时辰了,我该换岗了。”也不等萧稹回话,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
这孩子,太含羞了。苏婉想着,便要上去追,萧稹拦住了她“诶,她还有事,由她去吧。”又向李知,郭彰介绍道“这是我表姐,婉娘。”
苏婉跟两人见过礼,对萧稹说道“齐二,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诶,天还早呢,何况我们聊得这么投缘,总要喝一杯再回去吧”郭彰挽留道。
李知还不知萧稹底细,自然不愿意放他们走“是啊,姑娘这么急着走,莫不是担心我们是坏人把你家表弟拐跑了?”
“说的正是呢。”苏婉斜睨着李知,冷笑一声说道“这大白天的,一个大男人穿着大红衣袍在大街上乱逛,除了新郎官就是逛窑子的。”
......
“姑娘这是对在下有意见么?”李知脸上有些挂不住。
“没错。”
喂,话说的太直接了啊,虽然我也觉得他很可疑。萧稹心想,忙打圆场“哈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是得找个地方好好喝上一杯啊。”
“是啊是啊。”郭彰顺势接过话头“这里离吉意楼不远,掌柜的又与李知先生相熟。不如我们去哪里喝吧。”
“走吧走吧。”
“不能多喝,只能小酌几杯啊。”
“知道了,知道了。”
吉意楼的竹林里,陆祺祥看到自家门主带着一群人回来喝酒,自是不敢怠慢,又把前面表演的翠姑叫来唱曲助兴。
上好酒菜,几人正打算吃喝,只听竹帘一响,陆祺祥跨进屋里,手里拿着个四喜盒子。对着郭彰说“郭公子也好日子没来我们店里了,这开科在即,这是一点孝敬意思,取个吉利吧。”
说着,他笑嘻嘻地打开盒子,屉上热情腾腾的放着一盘元宝糕,一盘粽子,一海盘蒸熟的甲鱼,还有一支笔,墨锭和一柄如意。取六六大顺,吉祥如意的寓意。坐在一旁的翠姑连忙举起酒杯说道“这便是给公子入闱状色的了,还望郭公子高中!”
郭彰此时正是紧张的时候,听到这喜庆话自是高兴,连忙饮了一杯。众人也陪着喝了一杯。
本来沉闷的空气,经陆祺祥这么一折腾,顿时有了活气。
萧稹喝了一口酒,夹起一筷子清蒸海参嚼着,笑说“郭兄这次若能高中,可就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了。不如我们功名为题行酒令,说的好的便其他人喝一杯,说的不好的,便要自饮两杯了,还要表演节目。”
众人觉得十分新奇又应景儿,也都纷纷同意。
萧稹说道,“我先来”,便拿起筷子边敲边说道“出则辇嘛,入则高堂,堂上一呼,阶下百诺。这中了举,当了官,既能'为社稷秉君子之器‘成为国家栋梁,又能得到富贵。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只有科举能做到啦!”
众人点头同意,便同饮了一杯酒。
接下来是翠姑,笑说道“我哪里懂得这些,只是有一首苏轼的曲子,倒是很合在外学子思乡的心境”,说罢拿起琵琶,按着拍节边谈边唱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唱完后,翠姑仿佛触动心事一般,默默不语。
萧稹喝了一口酒道“虽然应景,只是太过凄凉,今日可是为郭兄,未来的官老爷践行的,本是兴庆日子,倒好像郭兄未中上灰溜溜回乡似的。你应罚一杯。”
翠姑一听,破涕为笑,赶紧自罚了一杯。
到了郭彰,他喝了一杯酒,又听了翠姑的曲子,触景生情说道“其实即便中了举人也未必是好事。如今朝堂动荡,新王登基,年纪尚小。这权力都在这四位辅政大臣并众大臣之手,大权在握,还不都是中饱私囊。光这两日我四处打点,便花了数万两银子。这要是真中举当了官,不定花多少钱呢!”
郭彰也有些微醉,接着酒力,便更加停不下来嘴“这如今朝堂上结党营私,想站稳了脚跟也得投靠一方不是,偏偏我家大伯自诩清流,谁也不投靠。弄到最后就是哪派的钱都要给,单说这曹泽吧,霸占民田不说,当官的还得时时孝敬。我这点子钱都被他们拿走喽。”
谢澜见郭彰胡言乱语,便知是醉了,上前要搀扶他回去歇息。
萧稹忙摆手制止,好奇问道“曹泽乃齐国第一武将,功劳卓著,怎么郭兄却说他徇私呢?”
郭彰说道“齐二你年纪轻,哪里懂得这其中的道理。我大伯说过:自古权臣,哪个没有功劳?乱国之臣,非国贼而何?残民利己,非民贼而何?但凡是能跟曹泽粘上边的,无一不打着他的名号胡作非为,他又掌着军权,谁也不敢惹啊!”又叹口气,大声喊道“这党羽不除,曹泽不除,大齐便永无太平了。”说罢便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一旁的李知看了看“他一个考生难免有愤懑的时候,让他睡吧,咱们继续。”便说道“咱们还是说功名,自古以来,选士之法,变了又变。由乡选制改为九品官人之法,又改为今之科举制。虽然方式不同,但是都是以选拔贤能的好角度出发的,都是要看君王的能力的。”
萧稹喝了一口酒“这话怎么说?”
“这士子和百姓一样,都有优缺点。”李知喝了一口酒“有的人能力出色,就是贪财。有的人忠心为国,取时常鲁莽。君王要善于让士子的优点发扬光大,限制他们的不足。而不能仅仅想着靠科举选出孔圣人来。”
这话正合萧稹心意,这李知举止怪诞,却能洞察世事人心,绝非他自己所说的普通商人。“李兄说的好,我们两可为知己,当共饮一杯。”
李知故意说一番君王之道的话,有意试探。见这齐二反应强烈,很感兴趣,对他的身份也明白了三四分。
接着到了苏婉,苏婉吃了几口菜,也不饮酒,说道“我一个女儿家,倒也对功名不敢兴趣。倒是觉得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最为无趣。明明热衷于功名权位,还要装出假清高的样子来。找个地方躲起来说是隐居,名声却比谁都响亮。唯恐别人找不到他,错过机会。”
她又挑衅地看了李知一眼说道“大丈夫在世要的就是光明磊落,要是真想不问世事,就像老子出函谷关一般再没有踪迹可寻。若是想入世就要积极经营,忠心耿耿,为君王所用。万不能想某些人一样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正是试探李知的好机会,萧稹想着,便向苏婉递眼色,说道。“这是什么胡话,你可要罚一杯了,你又不饮酒,变罚你舞剑助兴吧。”
“我今日不饮酒,只能表演段剑舞了。”苏婉说道“只是独舞太过无趣,不知李公子可愿与在下过过招。”
这小女子,还真是锐利。
“能与美人共舞,是在下的荣幸。”李知拿起剑,起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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