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中原大地真是热闹,四处都在打仗,而对于岐山脚下的李家村,更是热闹,因为村外面在打大仗,村里面在打小仗。
池塘里的荷叶深处,忽然飞出许多石子,犹如攻城时的箭雨齐下,正打在塘边玩耍的孩子。那孩子中了石子,也不哭泣,用手揉了揉疼痛处,并不理塘中人,转身就往房舍走。
忽听得池塘中一阵骚动,不多时,从茂密的荷叶中钻出来一群孩子,皆赤着身子,头上剃的蹭光发亮。领头的是个小个子,个子虽小,却最是神气,后面的比他高一头的大孩子像个保镖似的跟着。
他们挡住想要回家的孩子去路,小个子道:“袁天罡,见了本星君,不来磕头,想往哪里去?”
小天罡却是不理,绕过他继续前行,小个子将手一挥,旁边的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将小天罡围住就打。打闹声传至屋舍里,冲出一个大孩子,说他大,只是在同龄人之中,显得更强壮一些,正是比天罡年长几岁的李辅。
李辅边跑边喊:“李淳风,又来我家打人,快些放了我弟弟。”他所说之人,就是对面领头的小个子。
小淳风见是李辅来了,吓的撤回池塘,其他孩子也跟着撤了过去。他们是吃过李辅的亏的,也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李辅很早便上山砍柴,下水摸鱼,练就了一身肌肉,曾经淳风和小弟们联手,都打他不过。
可是打架虽然打不过,嘴上却还是不能输的,李辅扶起天罡,冲淳风骂道:“无人教养的小子,整天里来此生事,待哪天我抓个正着,非得好好收拾。”
小淳风站在水里,也不服软,向上道:“正是我爹要我教训他的,我爹说了,就是他抢走了我的天罡星,我却不信,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的天罡星。”他如此年纪,什么是天罡星,他自然不知,只是李员外却是懂的。他将心中不忿和怨恨,在耳濡目染中,传给了孩子。
李辅却不同意,一边追上几步,一边道:“我弟弟才是天罡星下凡。”
淳风一帮人见其追赶,钻入荷叶中,一溜烟不见了。后面天罡喊住哥哥,并不与他们计较。李辅带着天罡,回了房舍,急忙清洗身上泥土,然而,泥土易洗,伤痕难愈。
待到大人们从田中归来,见小天罡身上伤痕,皆是摇头叹息。母亲向袁玑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需的为这两个孩子找个出路。”
袁玑却是不认同,抚摸着天罡的头道:“孩子还小,勿需着急。”他看看李辅,又道:“待再过两年,辅儿年岁到了,可去京城参军,以后当个将军。至于小子,这小体格子,就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功名吧。”
事实上,这些年袁玑也是这么做的,他根据各人资质,因材施教,教了李辅一身功夫,而天罡五岁便可通读《论语》。
却说他们一家,本该在大兴城中,为何定居在此?原来自产婆带伤接生下袁李两家的孩子后,由于耽误了医治时间,伤口感染,没几天便撒手人寰了。袁玑本欲上京,一来夫人新产,二来李辅年幼,无人照顾,便暂住下来,这一住,便住了六年。
袁良送他们至此,因担心家中妻儿,袁玑也牵挂益州老宅,便遣他回去。剩下他们以产婆留下的几亩薄田为生,日子倒还过得去。只是这李家村里,人皆姓李,只他一户外姓,不免受些欺负。
又是一年末了,过年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时候,因为不但可以换上新衣服,也可以不用读书干活。天罡和李辅在大门边放爆竹玩,忽听房后不远处的岐山上一阵轰鸣,抬头看时,只见大块大块的山石滚落下来,待安静下来,岐山边上的一个山头完全变了样子。
李辅看到,那山头竟是一只大鸟的模样,顿时气愤,拿起鞭炮就往山上跑。天罡不知所以,也跟着过去。幸好这个山头并不高,二人一路小跑,来到山顶,只听李辅道:“就是大鸟害死我娘,我今天要炸死它。”说着攀爬到石头大鸟的嘴部,将鞭炮塞入其中,点燃了。
不想鞭炮一响,大鸟的嘴立时裂成上下两块,掉落的石头差点砸了李辅。待石头落下,二小孩发现鸟嘴处竟是一个大洞,足可容纳一个大人进去。
两人好奇心驱使,攀爬而入,但见洞中漆黑,天罡有了主意。只见他用檀香点燃鞭炮,投向前面,趁着一闪而逝的火光,勉强可以看个大概。
走了一截,听的里面动静越来越大,忽然二人一个不防备,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跌倒在地,爬起来看向洞口,见一巨物飞快奔出洞口,那物身体之大,几乎挤占了整个山洞。二小子忙起身追赶,赶到洞口,那物已然出洞,忽觉眼前昏暗,抬头看时,见天上一块黑云蔽日,待那云升的高了,方才发现是一只巨鸟。
李辅指着那鸟,高声道:“好大一只雕啊。”
天罡却道:“此物非雕,而是大鹏,这还算小的,顶多算是圣灵之级,据说鹏王居于北冥,翅展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
李辅却道:“纵然如此,它都是杀害我娘的凶手,我要杀了它。”
天罡道:“可是此物已然妖化,我们凡夫俗子,怎能杀它。”
李辅此时空有一身强壮筋骨,没有使处,转而跪地求天罡道:“弟弟聪明,又读了许多书,定知道如何铲除此妖物,请弟弟教我。”
天罡连忙扶起李辅,道:“我读的书,皆是教人为官做人之道,并未斩妖除魔的技艺。”他见李辅脸上忧愁,忙道:“哥哥放心,我日后定会努力读书,力求找到杀妖之法。”
他们说话之时,那妖物已飞的远了。
回到家里,袁玑和夫人正自争吵,二小子躲在门口偷听,原来是白一道长履行六年之约,前来带淳风上昆仑学道,母亲见是机会,故而执意要天罡拜师,一同前往;而父亲则不舍得幼子,并不同意。
眼见双方各不相让,袁玑道:“孩子前程,当由自己决定,我们不妨问了孩子,全凭他决断。”他以为天罡方才六岁,定会不舍父母。可他没想到天罡刚才还在苦思如何学习灭鹏技艺,此时闻听此时,心中已然认定是个机会。
母亲还未答话,只见小天罡跑进来,向他二人道:“我愿意学道。”
父亲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一遍:“什么?”
天罡道:“我愿意学道,学了道,可以斩妖除魔,就可以为辅哥哥报仇了。”
这是袁玑自己提出来的,也不好食言,只有气无力的说道:“哎,也罢,也罢,只是人家要不要,还需另说。”
母亲当即站起来,拉着天罡就往外走,边道:“我去求他。他不收,我就求到他收。”
将到李宅,遥遥望见门口站了许多人,行至跟前,见这边一个独眼道士,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正要启程。一边男孩,正是李家公子淳风,另一边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袁夫人拉着天罡走到白一面前,跪在地上,说明来意,白一却是并未一口答应,只道:“得入道门,需讲因缘,再者昆仑山高路远,孩童太小,不便远行。”
袁夫人道:“望道长莫做推辞,李家公子,和我儿年龄相仿,他能上得昆仑,我儿为何不能?”
白一本想说天罡星之事,又担心伤了人家,就在此时,小姑娘跑过去,将天罡扶起,拉着他的手到道长面前,向道长道:“爹爹就收下他吧,好陪女儿读书练武。”
白一一惊,抚摸着天罡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罡仰起头道:“袁天罡。”
白一说道::“原来还是故人之子,既如此,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忙把袁夫人扶起来。此时他才认出眼前妇人,正是曾施舍小女一饭之恩的人。
此时袁玑也追过来,见白一道长答应了,跑过来抱住天罡。天罡此时心中也生出许多不舍,他初时答应,是因为心中急李辅之所急,可是眼前就要远行,他不知昆仑有多远,也不知此去要多少天,这一切的茫然,令其小小心灵里如压了一块石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袁玑和夫人蹲在地上,交代一番,只听道:“再过两年,兴许会将哥哥送去京城参军,届时我和你母亲可能回归故里,若你学成归来,在此处找我们不到,可去益州寻找。”说着两人都落下泪来。
此时天罡也想哭泣,只是他不忍心父母担心,竟强忍住泪水,不让其流下来。白一身边的小姑娘见此情形,奔过来拉了天罡的手,道:“我叫白雪儿,以后我做你的朋友。”她那人小鬼大的说辞,就连袁玑夫妇看了,也收敛了哭泣。
白一看看天色,来与大家辞行,雪儿牵了天罡,白一拉着淳风,一起启程上路。路上淳风顽皮,非要拉着雪儿的手,他本可以拉住雪儿另一只手,却偏偏要夹在天罡和雪儿之间,白一道长教训几声,这才罢了,拉着雪儿另一只手赶路。
也不知在路上走了多少时日,单是从昆仑山脚下上到山顶,就是十几个日出日落。这日刚进昆仑山,便有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天罡被这清风一吹,抬起来头,看到清风过处,一缕青烟随风而去,只一瞬间,便从这边山脚,升到山顶,又从这边山顶,飞到那边山顶。
他嗅了嗅鼻子,并无烟尘味道,倒是一股清流灌入鼻喉,直入肺腑,顿觉神清气爽。他想那不是烟,却也不像雾,他见过的雾,都是一团团的,久久不散,绝不是这般轻盈。
只见师父抬头,望着那烟气飞去的方向道:“云卷云舒,去留无意,倘若真得自在,随云飘逝,是何等的惬意。”
天罡此时并未完全懂得话中意思,只是他知道了,那非烟非雾的,竟然是云。他以往见到的云,都是高高飘在天上,可是没想到,昆仑山上的云,是可以踩在脚下的。
快到山顶,山体逐渐收拢,抬头看时,见上面成了方形,循道上来,又见方形高台上竖起一顶圆台,听白一言道:“此台名曰‘封神台’,是当年姜太公执鞭封神之处,与泰山、岐山合为封神三台,乃是羽化成仙的天阶,魂灵升华的瑶池。台形上圆下方,正是切合‘天圆地方’之说,汝等要好生修道,待你学成,便知这小小封神台,便是一个天地。”
三个童子听的糊涂, 白一也不多言,带其登台,但见台上烟云缭绕中,一面白色高墙映入眼帘,再向里看,其中亭台楼阁,依次排列,屹立在千仞高山之巅,当真是空中楼阁。
四人朝左右阁楼之间行去,只见飞檐之间,一面大红雕龙刻凤门,两边麒麟雄狮兽,门上一块一丈横幅的牌匾,上书“太虚”而字。白一对他们道:“我们到了。”
这一到,天罡和淳风都不知道是何意味,若干年后,他们回忆此情此景的时候,会各自感叹,一个感叹十年茫茫,一个感叹岁月如梭。
初来昆仑的几年,因为年纪太小,白一只教授书本典籍,纵然此处属西域,启蒙学本却和中土无异,毕竟识字断句还是基本之功。
待其十二岁时候,四书已通,五书既过,加之筋骨渐强,白一便将他们分拨下去,由自己几个弟子分批教导。原来白一自眼盲后,便只教授弟子典籍道经,武功道术则交给徒弟。
之前在白一眼皮之下,淳风尚还收敛,每天读着之乎者也,也算相安无事。如今分拨出去,与一帮同龄弟子一起,当真是蛟龙入水、苍鹰升天了。他自小就好交际,家中又多有钱财,很快便纠集一帮小弟,在昆仑山上耍威风。
他见天罡练武,心中担忧,害怕哪天他练的和李辅一样厉害,自己倒反被人欺负了,故而动了坏心思,每次武课时,便把天罡锁在屋里,天罡也不呼喊,他本就不喜欢那些拳脚功夫,心想既然不能出去,不如继续研习道经,修习斩妖除魔之道,好为辅哥哥报仇。幸好昆仑教馆书阁收藏丰富,他从一个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很是古旧,拂去尘土,书名曰《易经骨髓》,乃西汉道家严君平所著,再取一本,名曰《奇门秘术》,署名竟是姜太公所著。他想反正有的时间,便随便挑了一本,研读起来。
昆仑藏书,皆是经典,他游历其间,已是忘我。这些天,他除了与雪姐姐玩耍,便躲在教馆书阁里读书,后来就是淳风不锁房门,他也不去练武,以至于后来教武师兄,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了。
而淳风拳脚也小有所成,小孩子本就爱炫耀,一学了新本事,便要找人练练手,看自己到底有多厉害,所找之人,自是自己最讨厌的人。他此时才发现,已是多日不见袁天罡了。
原来文课时,他们都在教馆正堂上课,天罡则躲在后面书阁里看书;武课时他们自去练武,天罡还在书阁间看书,如此竟多日不见。
他四下里寻找,终于在后山花丛中,看到天罡和白雪儿在嬉戏,心头顿时气愤不已。可是雪儿在侧,他就不敢上前,只得俯身耐心等待。直等到二人分开,淳风带着一帮人将他堵在一处,向其道:“你这小子,和你爹娘一样,总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真不知道白雪儿为何要和你一起玩耍。若如此,我以后就娶了她,让她不再理会于你。”
天罡虽然老实,此事却是不能答应。他自上昆仑以来,并无多少朋友,雪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关心他的姐姐,若不能和她说话玩耍,他当真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淳风见惯了逆来顺受的天罡,如今见其反抗自己,怒上心头,利用自己近来学到的招式,打了下来。天罡虽然反抗,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已是鼻青脸肿。待其打的累了,后面小弟想要巴结于他,也纷纷上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天罡捂着头,蹲在地上,纵然如此,那么多拳脚打在身上,竟打出血来。淳风觉得哪里不对,急忙喊停,那些人打的兴起,竟没听见。淳风心里着急,竟冲上去将那些小子打翻在地。
他此时方察觉哪里不对,原来在老家时,往往打了几下,李辅便来搭救,自己随即跑开,这似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而现在,恐怕打死了他,也无人相救了。他这一出手,却得罪了帮忙的小弟们。只听他们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我们是来帮你,你却来打我们。”
淳风一时语塞,脑袋急转,随即应道:“他是我同乡,我打得,你们才打得,我不打,也不许你们打。”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李淳风,你仗势欺人,真是过分。”淳风听的声音,吓了一跳,在昆仑山上有如此清脆之声的,除了雪儿,别无他人。
其他人见是掌门之女来了,怕其告状,都灰溜溜的跑了,淳风自认男儿,并不躲闪,等着她来与自己争辩。没想到雪儿并不理他,只是扶了天罡离去了。此时在淳风看来,不理不睬,比之骂自己一顿还要耻辱,他心中窝火,可对于白雪儿,也不可奈何。
雪儿扶着天罡要回房间,天罡却是不想。昆仑山封神台的后面,是一个较缓的斜坡,只是这里与封神台的空空如也不同,这里长满了野菊花,每到初春时节,这里野菊开遍山野,从这边山头,斜入山谷,直铺到对面山坡,一眼望去,绿毯之上,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在春风中摇曳不止,美丽极了。
天罡曾和雪儿开玩笑说:“这地方真是看星星的好地方,晚上我们可以看天上的星星,白天可以看地上的星星。”他还给这个地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雪之花谷”。
此时天罡更想来这里,仿佛比之金疮药,这里有更好的灵丹妙药。雪儿见其不乐,关心道:“疼吗?”
天罡摇摇头,雪儿见其不愿说话,也不再说话,不想他却开口道:“雪姐姐,李淳风说,他以后要娶了你做老婆,你答不答应?”
雪儿却是不信,道:“李淳风最爱胡说,你焉可信他。”
“你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二人一起回头,见淳风跟在后面。原来刚才淳风气愤不过,悄悄跟在他们后面,想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雪儿站起来道:“你口中没个实话,却也不可以拿我来玩笑。”
只听淳风道:“当年在李家村,我亲耳听到师父和我爹说过此事,这便是父母之命,你若不信,可问师父。”
雪儿见他说的真切,不像说谎,心中也担心起来,跑回去问父亲。天罡和淳风也跟着回来。待他们来到师父房中,只见到雪儿正自哭泣,见他们二人进来,雪儿指着淳风道:“此人顽劣不诚,不学无术,我不要嫁给他。”
白一本盘膝而坐,此时站了起来,看着淳风道:“虽然如此,为父相信这只是一时的,相信他有天罡之命,日后必有成就,为父为你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尚小,以后你会懂得。”
雪儿此时哭的更甚,她忽然止住哭泣,抬头看向天罡。天罡也直直地盯着她,盯着她的眼睛,他看到雪姐姐的眼睛里是空的,却又是满的,空的是什么,满的又是什么,他却不知。看了久了,自己脑袋竟成了空的。
雪儿忽然移开视线,转身跑了出去,二人想追,白一叫住他们,道:“算了,少年烦恼,皆是空虚,且交给时间吧。”
今后几天,天罡都没有看到雪儿,他心中担心,想着做完功课,便来找她,此时白一道长忽然进来,向大家道:“你们可曾看到雪儿?”
众人皆摇头,天罡心中一紧,等师父一走,箭步奔到她房中,却是一人也无,他跑遍昆仑封神台各个角落,进而将封神台之外也都找了,却是没有。
他无法接受,或者所有人都无法接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不见了。
这些天,淳风也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少有欢颜。这天天罡出外寻找雪儿,失落而回,正要进观,见一人等在门口,正是淳风。只见他严肃道:“我要和你比个高低。”
天罡一愣,淳风继续道:“白雪儿失踪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说我不学无术,我要打败你,等白雪儿回来时,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不学无术。”
事实上他心中的忧苦,不光是因为雪儿的那句话,而是他想到,若不是自己说了早定的婚约,白雪儿就不会哭泣,也就不会失踪,故而在他看来,白雪儿的失踪,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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