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开国功臣卫国公府上，今天张灯结彩，府门大开，宾客往来，一团喜气。

府内后宅，也是一派祥和。

“夫人，外面的宾客来得差不多了，老太爷让把三少爷和六姑娘抱到前面去。”蓝靛进来回话，说完话微微抬头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卫国公世子夫人白氏，等待着她的吩咐。

白氏站起身，径自抱了穿着宝蓝色万字绣纹小衣裳的儿子，然后对一旁的寿妈妈说：“你抱上六姑娘，跟着我过去。”

躺在床上睡觉的姚璎茜突然之间被人抱了起来，她不满地哼唧了几声。寿妈妈看着自己怀里的小人儿皱起了脸，忙轻轻拍哄了几下，等到六姑娘又睡着了才放下心来，跟上夫人的步伐，往前面走去。

姚璎茜窝在寿妈妈的怀里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满一年的日子，这一年里面她利用自己小婴儿的身份，把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还有她自己的身份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她叫姚璎茜，是卫国公世子姚显文的第四个女儿，府上的六姑娘。

她还有一个比她早出生了半个时辰的龙凤胎哥哥，姚泽宣。

他们的娘是卫国公世子姚显文的正妻，老毅安侯的长女白蕙卿，就她这一年来的观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厉害角色。

至于他们的爹，姚璎茜这一年里面统共也没见到过他几次。

她既不能开口说话，也听不到别人私下聊八卦。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吃奶，睡觉，观察模仿着哥哥的样子，努力做一个小婴儿的样子。

*

卫国公府待客的前院里，卫国公姚昇坐在正位上，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吟吟地和来客说话，听着客人们客套的恭喜声，他心里格外地高兴。大夫说大儿媳妇身子不好生养，过门了六年，只生了一个孙女。他之前还一直担心着老大家要没有了承爵的嫡子，不过好在大儿媳妇一年之前生了对龙凤胎，国公府里有了承爵的嫡孙了。

哪怕老大是个不成器的，他只要好好培养孙子，以后这国公府就不会倒。

“国公爷，三少爷和六姑娘来了！”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到白氏一行人走近，马上弓着身子对里面喊道。

姚昇脸上笑得更开了，下颏上的胡子跟着一抖一抖的，他的眼睛扫过房内众人，忽地笑容一凝，转头皱眉看向身后站着的姚贵。“伯璋呢？客人都到了，他怎么还没有来？”

姚贵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说：“世子爷还在澜竹院呢，说是七姑娘昨晚着了凉，世子爷就过去看看七姑娘。”

姚昇转回了头，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姚贵，你去把人给我叫来，今天是他儿子姑娘满周岁的日子，他做老子的不在，像什么样子！”

姚贵应了一声，悄悄地绕过了人群，自去后面找人传话。

坐在姚昇下首的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将刚刚的一切收入眼里，心里便添了几分怒意。

“亲家夫人许久没有见到两个孩子了吧？”姚老夫人孟氏适时开口，和那老夫人搭话。

毅安侯老夫人蒋氏闻言，压下了心里的怒气，也开始和姚老夫人说话。

“快把孩子抱过来给你母亲看看。”待白氏抱着孩子进来，给长辈行过礼后，姚老夫人笑着对她招呼道。

白氏将自己怀里的哥儿交给自己的母亲，又接过寿妈妈怀里的姚璎茜，对白老夫人说道：“茜姐儿贪睡，刚才抱她起来的时候，被弄醒了还不高兴呢。现在一见着外祖母了，就醒了。”

姚璎茜到了自己亲娘的怀里，就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入目的先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头发乌黑，只鬓角有些染霜，一双美目慈爱地看着自己和哥哥。她生得与母亲很像，都是小巧的瓜子脸，只是她的脸上比母亲要多了些皱纹，也多了几分闲适的气度。

“这是外祖母。”白氏柔和清脆的声音响起，姚璎茜条件反射地冲着那老夫人咧嘴笑。

在以前的时候，只要是遇着她不认识的亲戚，在姚妈给她介绍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对人家笑一笑，然后再叫人问好。现在她说话不利索，但是咧嘴笑她还是会的。

此时被白老夫人抱着的姚泽宣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老夫人腕上戴着的一串香珠，伸着小手对着香珠使劲儿，小眉毛皱着，样子有些滑稽。

“茜姐儿笑了，喜欢外祖母是不是啊？来，外祖母抱抱。”白老夫人将自己怀里的姚泽宣给了寿妈妈，接过了姚璎茜。

“茜姐儿生得像大姑奶奶，也像母亲，是个好模样的小姑娘。”毅安侯夫人周氏见婆婆对姚璎茜似乎是很喜爱的样子，就开口凑趣，夸着姚璎茜。

白氏听着娘家嫂子的话，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阵地抽痛。

如果以前……

这边众人围着两个肉嘟嘟的孩子说得正热闹，那边的角落里，姚璎姵乖巧地坐在一个小杌子上，看着这边。

虽然白氏现在整颗心都在两个孩子上，但是她也没有忘了自己的大女儿，目光四下寻找着那个才有桌子高的小人影儿。

待看到角落里望向这边的姚璎姵时，白氏的心里一酸，她的姵儿一直都是那么乖巧，一直都是。想到这里，她对着姚璎姵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姚璎姵见白氏叫她，眼睛瞬间就有了光彩，脸上笑出了两个小梨涡，向着这边疾步走过来。

白氏将人抱到怀里，抚着姚璎姵的头发，细细问着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时辰是不是差不多了？父亲，咱们开始吧？”姚家二老爷姚德文开口说道，他早就看了好几圈了，今天他大哥就没有到正厅里来。既然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怕丢人，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姚昇沉了脸色，端起了桌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又往外望了望，“不急，我请相国寺的了尘大师算过了，这两个孩子的满月礼应该在巳时末办，现在还不到。”

姚德文马上附和道：“既是这样，那就等到巳时末。儿子现在先让人上些点心瓜果，换上热茶。”

“嗯。”姚昇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出来，今天两个孙儿满周岁，他请的都是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伯璋那个当父亲的却不在这里招呼客人，反倒是让仲直在这里忙前忙后。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

姚昇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末了又开始惋惜痛心起来。

“也让我们好好瞧瞧两个娇儿。”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随即就有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传过来。

姚璎茜吸了吸鼻子，觉得这脂粉的味道很刺鼻，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打喷嚏。她刚张开了嘴，准备打喷嚏，就被她的哥哥给抢了先。

那个白胖的小娃娃张了张嘴，直接很不给面子地哭了起来。

白氏看了一眼带着一堆人过来看孩子的二弟妹杨氏，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