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奥米尔的队伍有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彩带。他们中许多是来自偏远之境——大多数从北方圣域的布朗,也就是圣托黎的首都而来,有的则从浪漫府国穆尔兰跋涉,更有甚者穿越了坎伊沙漠来到这里。在提坦陷后的各个角落,每个人都知道“斯宾塞”是伊町洋的核心,人们会努力抽空参加传教日,因为海洋也是他们的依靠。
照例每年传教日会有一批律法生前来实习。于是,沿海滨广场看去,圣堂主门一侧便多了支为数五十人左右的小队。他们全是见习法师的着装,一件白色绸服,一件兜帽,一副绑腿和黑色长筒靴,原本挺括的斗篷立领或因为汗湿耸拉下来,整个队伍骑着乏惫的铁马。这些人跟着老练的法师,显得格外昏沉。
科温在其中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队伍前列的是他的弟弟,亨瑞.霍金斯。为次的是一副老气横秋模样的莫勒.托兰戴尔,跟在他身旁的红发小伙自然就是浩克.博恩斯了。
按理对人们来说,这么多法师聚集在此实属是罕见的规模了,然而相比之下,和这队伍并排相对的一行衣着华丽的长队,有一男一女却成了众目睽睽的中心。
男的稍有名气,他是人称“实物主义派”的肯.梅森.鲁滨逊,宗教对立者,但凡希林姆镇上点年纪的人都会记得他。据说他曾在希林姆替一家大户工作过,此时他正和后者交谈,似乎毫不忌讳人们异样的眼光。
那个女的呢,叫安妮,来自黑月城名门——卡尔雷诺家族。她是其中的头面人物,据传她原穷困潦倒,有关她究竟是怎么和东境的一个公爵结合的事,一直是个谜。不过,她倒是个虔诚的信徒分子,信仰坚定执着,因此她又时常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料想自己能想诸神一样,拯救世人。
一注意到她的身影,队伍中便多了些许窃窃私语。稍甚夸张的当属妇人,她们大多数好像对宗教无感,都是被自己的丈夫所带,或携上孩子前来。
交谈声很小,但内容人们是再清楚不过了。听说此女子带有“灾厄”血统,流着埃斯基摩民族最肮脏可恨的血液,曾被诸神诅咒,受恶魔垂涎,她的丈夫和孩子因而都相继死去。在那些人看来,这样的人就应和女巫一起绞死,她们端起自己血脉纯正的尊严,不与该人为伍。
午后的钟声刚刚敲响,圣堂两侧的副门就打开了。日照当空,随后广场便喧闹了许多,人们在闷热而焦躁不安的气息中煎熬着,但还是井然有序地进入主门。彼时阳光在圣堂尖端闪耀,旗帜无精打采地挂着,上面印着象征海神标志的三叉圣戟。
诺托斯没有如期而至,烈日灼心,人们满腹牢骚。当他们看见科温和亨瑞到来时,所有人都面露窃喜地摘下帽子,表示礼节。
“诸神在上,亨瑞学士,你在干什么?”
一个白袍徒从圣堂走出,正诧异地看着两人,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却弯腰驼背,眼睛斜视。他用长满老茧的手指着问:
“你怎的带一个实物派的人来圣堂?”他的声音故意提得很高很亮,难以数计的目光朝这里望来。
科温松开弟弟的肩膀,亨瑞开话了。
“欧拉,他是我哥。”
“你哥?可不是什么人的亲戚都能够进来的哦,不是什么人都是诸神的子民。”
“别和他计较。”亨瑞低声对科温说,可是他自己却气得眼角抽搐,面露不悦。
“好,我是诸神的子民,难道我的亲人就不是吗?”
欧拉反唇驳斥:“是吗,我倒想请教下你这亲戚朋友,伟大的实物家,您认为你是诸神之子吗?”
人群爆出大笑。
科温劝道:“亨瑞,他们不欢迎我们…”
气氛陷入僵局,人们的目光投向这边,欧拉步步紧逼,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等待科温的答案。科温正欲要走,突然发现欧拉不见了。
圣堂的古钟“当当”地敲了起来,打破了僵局,众人都到长椅上就席。一个紫袍牧师从人群里走出来,是贝尔。“科温先生,”他歉意地说,“所有提坦的人我们都一视同仁,我们欢迎你们来这里。那个欧拉就是个神经病,仗着自己的权势一天比一天傲慢,我们不用理他。”
听言,亨瑞和贝尔致意,便引领科温进入圣堂,走到后排坐席的一处空位上。
科温环视了一番,奥米尔圣堂和他记忆中残破不堪的样子大相径庭,自黑月城的王族们修缮后,一切就显得舒服多了。天花板挂满精致的吊灯,墙壁不仅刷上了漆,还新挂了几幅当代画家的作品,就连用来当坐席的条凳也是相当名贵的红杉木制成。
等所有人安置好,三个紫袍男人立在台上高声诵唱,身后一群孩子作着和声,人们拿出唱诗本,科温也从桌下找到本,跟着回唱。
歌声在最后一声亘长的哼唱中结束,继而,全场肃静。等待着主祭神父上场,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材矮胖,而当他开始布道的时候,人们已不耐烦了,科温发现许多熟人也不在这里。
这么看来,真正听的人其实并不多。
主祭神父的布道都带有怜悯色彩,他和诸神沟通,呼唤其赐福那些受苦难的人,但同时也在抨击违背教义之事物。
亨瑞每次布道会上听到的都是这些,不过这回是个例外。主祭神父站在讲台旁,转向圣坛,摊开双手,用埃斯基摩语高声道:“祈祷吧……”。大家便重复老神父念的话语,干巴巴地吟唱起来,最后人们呼出的音调变得神秘莫测,吐着含糊不清的诗词,像是睡梦里的人在喃喃自语。
神父并未过多言语。圣坛里站满了孩子,其中年纪最大的是安德烈,他今年十九岁了,最小的还在咿呀学语。他们颤颤巍巍地在圣坛撑立着,不是虔诚带来的恐惧,不是授教礼的激动。而是坛下汹涌的圣水,每每翻腾,那些孩子脸上就不自主地露出挣扎的表情,这种表情在科温的印象里只有犯人被予以火刑时才见到过。
就在授礼式临近结束时,主祭神父让乐手放出神音。原本寂然无声的圣堂里,人们骚动起来,不时还有人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仍低声啜泣,圣堂闹哄哄的。挪动椅子的声响此起彼伏,科温眼前全是异服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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