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蕙儿被警笛吵醒时，天还蒙蒙亮，外面已是天寒地冻。

当步兵营集结完毕，月儿站在队列前开始喊话，“现在你们已经不是新兵了，经过一个多月训练，你们已经被认可为战士。但是，你们还没有接受真正的考验，这场考验将淘汰公子不需要的弱者。如果有想要放弃的人，站出来离开这里，”考虑到军纪问题，她补充道，“不会有任何处罚。”

两千八百人中无一人退出，月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人忍不住举手，“报告。”

这也是军规之一，有事必须要先喊报告，不能随意交头接耳。

月儿应许，“请讲。”

“真正的考验是什么，是要跟秦军战斗吗？”

队伍里有了一些骚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跟秦军战斗？那可是一只可怕的军队，光是听到它的名字就让人恐惧。

“还没到那个时候，”月儿解释道，“秦军非常强大，现在你们还没有资格面对它。这次的考验是在十五天内行军四百公里，没有信心的人尽早退出，免得送死。”

这是真的吗？蕙儿暗想，要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急行军？她悄悄看了眼四周的反应，大家站直身体，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通过考验的人能获得战功、土地，牺牲的人……也有抚恤金。”

这一句话让队伍中响起了惊呼声，蕙儿也不例外，要不是周围的人跟她一个反应，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能获得土地的话，那不就是贵族了吗？

“但是请记住，你们一旦通过考验，等待你们的会是秦国的大军，”月儿顿了顿，“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等了良久，依然没有人站出来，月儿点了点头，“很好，吃过早饭后，我们马上出发。”

蕙儿觉得很不可思议，从一个月以前见到公子猛时，她们还是饥寒交饿，没有希望的一群人。

如今，她们充满自信，毫无畏惧。她感觉大家成长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就好像她们不是训练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新兵，而是一年多的老兵。

想到公子那些奇怪的训练方法，蕙儿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里。除了公子外，谁还会有这么大本事呢？

简单地吃完早饭，步兵营全副武装，开始出发。

蕙儿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毕竟队伍每天都练习长途奔袭，即使刮风下雨也不例外。她们早已练就一身好腿脚，队伍中擅长跑步者数不胜数。

当步兵营离开蓟城后，她马上察觉到天气产生的巨大影响。

此时野外不但下着大雪，还刮着凌厉的寒风。一晚上的积雪已经覆盖到脚裸的位置，行军就像是在泥泞中前进一样，费时费力。

队伍变得稀稀拉拉，不再整齐。韩都统已经下了死命令，行军二十公里后才可休整，沿途掉队的人后果自负。

要求虽然苛刻，但韩都统并不是毫无人情可言，对于大家之间的互助，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二十公里便花掉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比平时慢了许多。当队伍终于可以休息时，蕙儿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靴子里的雪都化成了冰水，身体即使靠着篝火也感觉不到温暖，大部分人都冻得发抖。

没有人抱怨，在补充了军粮后，队伍自觉地开始安营扎寨。

晚上轮到蕙儿守夜晚的第一班，她全身卷缩蹲守在岗位上，时不时地加一些柴火到篝火里。

不是她想偷懒，而是军纪规定了在天气比较恶劣的时候，如暴雨、大雾、冰雪等天气，蹲守在固定岗位即可。

在这种寒冷的冬天，人的体力会下降的很快，蕙儿很快就感觉到疲劳，嗜睡。

她死撑着不睡，努力打起精神。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睡，她曾听一些老人说过，这种天气在野外睡着，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如果实在想睡的话，就吃点雪来醒脑，

蕙儿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点雪放进嘴里，很冰很凉，但是有效果。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一直都在跟睡魔作斗争，一旦想睡了她就吃雪，一直撑到换岗。

她还把这个办法告诉了下个人，并且叮嘱她一定不要睡过去。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走进帐篷，靴子都没脱就睡着了。

早上的时候，她是被人叫醒的。队伍没有和往常一样集合，韩都统通知她们七点出发。

早上吃的军粮还是锅盔，一种很厚很硬的大饼，在北方很常见。硬邦邦的，砍下来才能吃，很难吞下，口渴的话只能吃点雪。

才过了一天，很多人的精神状态都不错，一些人甚至有说有笑，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队伍继续前进，很快到达了燕山山脉，在山坳上行走显然更加吃力。一些身体素质较差的女兵走一段距离就要休息一会，渐渐被拉了下来。

不少人注意到这种情况，不过这时候盲目地去帮助别人反而会适得其反，还会连累到自己。

而且这部分人只是不太适应寒冷的环境，导致体力消耗过大，适当的休息有助于恢复体力。

比较好的做法是留下记号，让后面的人不至于迷路。

蕙儿跟着前面的队伍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也开始不时地休息。此时队伍被拉得很长，不少人都在中途掉队，还没追上大部队。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冰冷的感觉从屁股下传来，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但她已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靴子里的脚被落入的积雪冻得没有知觉，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冷。

稍作休息后，她强撑着再度启程，这次很幸运，没多久她就看到前面的大部队，她们已在一处背风的巨石后休息。

韩都统带着人去捡木柴，没多久篝火燃起，大家不约而同地脱下靴子，先给脚取暖。

体温升上来后，她们拿出锅盔开始补充体力。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赶来，地方开始变得拥挤。

人一多起来，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大家心情都不错，并没有因为环境恶劣而变得沮丧。

休息时间到后，韩都统开始记录人数，令人欣慰的是，无一人缺席。

这是个好头，蕙儿心想。

大家都休息好后，队伍再度出发。根据周围人的预测，再过六天粮食就会吃完，到时肯定会去城里补充粮食。

有一点大家都没说，那就是队伍是从南往北走，所有人都知道，越北边越冷，也就是说这还只是开始，后面会更加艰难。

明明她们身处这样的险境，大家还是跟平时一样，从来没有抱怨过，休息的时候还挂着笑容。

这就是公子所说的——钢铁般的纪律吧。公子说一个军队只要有了它，离强大就不远了。

但蕙儿明白，其实大家心里也害怕，没有人会不怕死。

是公子在她们放弃自己的时候，拯救了所有人，所以这条命就是公子的。

她们知道秦军很强大，她们明白再怎么努力也只是送死，但那又如何？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们两样都占了，还有什么理由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