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城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个洞口，才到了这。

这里也是一个山洞，但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可仔细一打量，又好像与其它山洞没有什么不同。

可季无城确信，这里即便是再怎么寻常，可他要的答案，一定在这里。

他没有忘记找小丫头，在他到达了怎这么多的洞府后，他知道，小丫头不会有危险，因为这里，除了壁画和无止境的洞穴，什么都没有。

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很显然，这时的季无城已经彻底忘了任务牌上的字。

苍山，赤焰兽，内丹。

赤焰兽，已经被他直接忽视。

他面前的壁画，凿刻的极其精致。

最初是白衣若仙，身姿窈窕的女子，看不清脸，那双眸子，是深邃耀眼的黑。

慢慢的，是一个刻骨噬心的故事，直至壁画的最后，那个女子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一身修为暴走，毁天灭地，那双眸子，是刺目浓烈的血色，其中的绝望与恨甚至浓郁的隔着壁画季无城都能感觉得到。

季无城伸手，轻抚了下心口，这里，刚才疼的厉害。

尤其是看到那个女子抱着一副尸体温柔到诡异的那一幕，疼的他都以为心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故事还没完，他看到那个女子堕入魔党，象征的无上尊贵的魔尊的潋滟碧眸在她漂亮的眼眶里盛开绽放，然后拼尽一身修为在世间徘徊，寻找着心爱之人的残魂。

故事到此结束，季无城的心口从开始的剧痛到后来的习惯了的麻木，看到结尾，他甚至之能半弯着身子，好像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承受这种痛。

什么叫痛彻心扉？

起初看到壁画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可他就觉得身体缺失了某一部分，却说不出哪里痛，是巨大的空旷和虚脱感。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不真实，如同在水底漫无目的的上下飘荡，却偏生自己控制不了。

脑海中有一个强烈的想法，他要看完这个故事，他莫名的为这个女子心疼，他想要只道结局。

于是，最开始只为找到小丫头的想法渐渐变了味道，他知道，这里是安全的，她不会有危险，而这个故事，他却仅有这一次的机会来看完。

后来，一间一间洞穴的穿梭，看到的壁画终于在他脑海中连成一个整体的画面。

看到那个所谓的结局时，那个女子最后一刻的悲伤与绝望，以及她在世间漫无目的的寻找，化为一把实质性的钝刀，磨破最后一层似乎坚不可摧的皮肉，嗜血的裹着暗红的铁屑势不可挡的钻进骨骼，血花四溅，疼的他弯了腰。

那是生不如死。

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逝的悔恨。

季无城脑袋此时是茫然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有这样浓烈陌生的情绪，他只觉得，这份痛，他承受不起了。

没来的及想什么，他竟是猛的跪在了地上。

他突然觉得好累，筋疲力竭中，身子像是没了支点，不受控制的往下坠着，然后是一阵刺骨的心疼。

这密密麻麻无法逃脱的疼痛里，无尽的记忆犹如湖水般涌出，他痛苦的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荒凉空旷的洞穴，周围也没有无数的洞口。

是绝美的地方，那里被圣洁的淡金色光芒笼罩着，后面映照着彩霞。

其中有一个院落，金碧辉煌，灵气弥漫。

有一个白衣女子毫无形象的啃着一个蟠桃，边吃边玩的朝里走去。

他记起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尽朝暮。

彼时他不过是个婴孩，灵根是绝佳的变异雷灵根，仙帝昭告天下，摆了白日宴，请了众位排的上名号的仙人，而朝暮，作为有史以来最具天赋，唯一的神尊，自然是来了。

那个白衣女子不过是个少女的模样，可那双眸子，似是沉淀了万年的星辰更迭，岁月变幻。

那是抹去一个人眼中所有的波澜，看淡生死与轮回的淡漠。

可她，明明才两百岁。

他看到裹在襁褓里的孩子，那分明是幼时的他，还有那个风华绝代的神尊刺破指尖，逼出一滴灵血，点到怀中婴孩的眉心。

季无城接受着记忆的回归，这时，只觉得鼻头一酸，差点逼得他落泪。

灵血凝聚着修士的修为，到了朝暮的这个境界，灵血可以说是世间最纯粹的，灵血是仅次于心头血的存在，而她却轻易给了他。

他看到仙帝出现在朝暮的面前，那张脸摆着明显的怒意，可眸子深底，却暗藏着不知名的算计。

季无城手下意识的一紧。

可这是回忆，他做什么都没有丝毫影响。

尽朝暮怀中抱着婴孩，直直的看着仙帝，神色冰冷，眉目如霜。

“这孩子我看着喜欢，看看，肤若白雪，眸若星灿，红唇如凝，精美如瓷器。多漂亮的娃娃，我带走了。”

他弯着腰，双手紧紧的抱着头，记忆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原本的认知在崩塌，头中似要炸裂，一阵剧痛。

正当此时，他又见画面一转，是自己呆坐在地上，一身狼狈，稚嫩的脸庞带着惊恐，惧怕的望着头顶的三朵黑云。

就在一朵云的雷劫挺过去，他已经精疲力尽，只能无措的看着剩下两朵黑云，颤抖的呼救，“……师父……救我……”

然后就在紫色的雷快要劈到他身上时，一个白色的人影挡在他身前，她将那个孩子拥在身前，纤细的身子将他护了个严严实实。

她嘴角的鲜血洒在胸前的白衣上，发丝散落在两侧，白衣的神尊显得狼狈。

全身的灵力贯彻在四肢和腰背，没有留下一丁点灵力保护丹田。

她神尊的躯体，可以化为最坚实的屏障，保怀中之人安然无恙。

最后在孩童时期的季无城眼中留下的，是尽朝暮模糊的侧脸。

季无城看到心惊，她嘴角还留着鲜血，却在对着自己笑，那样的笑太慈悲，太求仁得仁，太过于纵容。

他当时是亲眼看着师父在自己怀中化作灵光消散的，那蓝色的光点不舍的在他周身萦绕了许久，终是散去。

他看到当时自己的表情，是惶恐的，却带着某一种莫名的开心。

他知道为什么。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至今为止他都害怕痛恨的阴谋。

这个阴谋，毁了他，毁了朝暮，毁了两个本该傲世苍穹的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