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溪微微福身:“青溪见过少夫人。”
罗氏端坐席上,眼睛盯着小桌上的粗瓷茶碗,看都不看袁青溪一眼。
“此事由我们而起,若不是为了给我和娘采果解渴,也不会惊扰了你。还好及时补救,没酿成大错,你哥哥他们已经由驿夫送回去了,你若收拾停当便也回去吧。”
“谁说没酿成大错,那贼子差点得逞,如今又闹的相邻尽知,若不是我家姑娘聪慧绕过去,这名声还要不要了!”如燕坐不住,脱口怒道。
罗氏眉心一跳,瞥了一眼如燕。
一旁丑婢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丫头片子罢了,怎这么不知礼,主子说话有你搭话的道理吗!”
“不知这位是何家哪位姑娘?”袁青溪摁住如燕,转而笑问那婢子。
婢子张嘴僵在哪儿,一双眼睛甩了两圈,闭嘴不答了。
罗氏:“退下。”
丑婢皱着脸,往后撤了些。如燕看看自家姑娘,也鼓着脸老实坐好。
“真是一张利嘴。”
罗氏扯起一边嘴角,总算舍得把视线移到袁青溪身上。
“多谢夸奖。”袁青溪挑眉笑应。
刚才离得远,看不清楚,如今近在眼前,瞧得真真切切。
这女子杏核眼春波莹润,眼底一颗红痣,眼尾还微微上挑,一看就是个心思花不正经的主。
呵,明明是讽她,还敢应承上,真当是夸她啊!
罗氏出身名门,父亲秉性风流,家中除了正妻还纳了八房小妾,他父亲还给每位美妾取了雅号,什么折柳夫人,黯月美姬之类的,一时竟成为京中美谈。
去他的美谈,罗氏身在罗府大院,看多了这些美人夫人各种争宠献媚,一个个人前柔柔弱弱,背后谄媚腌臜,全是恶心丑态!
她那端方清雅的母亲就是被一个个妖女恶妇抢了宠爱,才会早早郁郁而终。
生在那种环境之下,罗氏养出一种不能为外人道的怪癖。
那就是但凡见到女子妖娆面孔,罗氏心中就自然而然冒出恶心。
袁青溪虽然还未完全张开,胸口也就两个小馒头的量,可五官神态中已经显出骨子里带的娇软媚态。
罗氏看到她脸便觉不适,再加上驿舍门外,袁青溪伶牙俐齿,更是惹得她心中不快。这女子怎还不赶紧识相离开,留在这里给她填什么堵!
罗氏冷着脸道:“你此次受惊,衣衫也破了,我何府做主赔给你三两银,权当抚慰吧。下次记着,女孩子家,就不要没事儿去树林里了,没得惹一身骚给别人填麻烦。”
三两银子,要普通农家阖家丰年劳作两载才攒的出来。
就算是何府一等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银也就只有一吊钱,罗氏还是看在袁青溪衣着华丽,像是有钱商贾家的,才赏给她的。
丑婢听着,转身端过盘子,盘上放着三两碎银。
听出了少夫人语气中的不耐,丑婢配合的重重把盘子砸在草席上。
这是在打谁的脸!
如燕气地打哆嗦。
她一个小丫头在袁家一个月月银就有二两银,主子糟了这么大委屈,还不都是因着她们,不好好抚慰致歉,居然冷言冷语,三两银就想打发,当袁家是什么?当主子是什么!
主子碍着情面,这三两银……哼!我再填二两掷她一脸!
如燕埋头找银子,再抬头,银子没了。
“银子青溪收下了,少夫人不用介怀,只是此事发生在青溪身上,青溪心宽化解了就算了。”
袁青溪顿了一下,笑容和煦:“少夫人也知道,这次青溪是同河西王家眷同行,此事若不巧犯在哪家贵女身上,事情就可大可小了。请平西军务必以此事为戒,切莫再犯。”
河西王。
哼,她若不提还罢了。提起,罗氏脸上更是难看。
“姑娘既然已经攀上高枝,我何家庙小,就不多留姑娘了。”
勾搭着河西王世子,还想招惹我家三弟,也不知哪儿来的脸,真当自己长得好就能随意招蜂引蝶了,不知羞耻的玩意儿。
何家门风清正,从老国公开始就是只有一个正妻,绝没有那些淫邪放荡的宠妾,放在整个华京都是独一份的。
罗氏还记得那日大郎君何洪挑了盖头对她说的的那句话。
我娶了你,便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绝不辜负你。
他也是如此做的,一生只对一人好就像是何家男人的传承。
不同于华京常年浸润官场的油滑男子,何家男人用忠诚来弥补留在后方独守空闺的妻子。
这份忠诚难能可贵,罗氏视若珍宝,她绝不允许任何奸猾之人染指玷污。
罗氏逐客令下的干脆,可袁青溪坐的端正,没有丝毫移动。
“袁女郎,请。”
丑婢催的如燕心烦,可看到自家主子没事人一样,也耐下心,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坐着。
“我来的稍迟了些,上了年纪,稍微坐坐就想睡,呵呵。”
柔儿扶了李夫人进来,罗氏见是婆母,忙起身,让出主座。
常月跟在最后,进来后恭恭敬敬跪坐在如燕旁边。
如燕瞅瞅常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刚才去端茶点不知道袁青溪和常月谈了什么。
如燕警惕地搓搓手,只等着常月万一又干出什么有损主子的事儿,立刻扑上去把这婆姨摁住。
常月看到袁青溪笑眼扫过来,点点头,然后默不作声。
“娘,你怎么来了,我和袁女郎谈好了,银子她也收了,这都准备走了,是吧?”罗氏亲切的帮李夫人到了碗茶水,面上带笑,眼神扫着袁青溪出去。
“老二媳妇,你去看看驿站小厨房菜烧的如何了,我还要留袁女郎用饭呢。”
用,用饭?
婆婆这是突然唱的哪出?罗氏知道自家婆婆向佛,素来心宽,只是再怎么心宽也应该看场合分时候啊。
“娘,刚才驿舍门口闹了那么一出,我看还是让袁女郎早点回去,避避嫌也好。”
李夫人一看自己儿媳妇,笑了:“老二媳妇,你赶紧去吧,我有心里有数,还有你那眉毛别老皱着,不好看。”
罗氏拧着帕子,婆婆的脾气她晓得,便也不多劝了,瞪了眼丑婢:“走吧。”
等罗氏走了,李夫人瞧着袁青溪的脸,笑了。
“我就说怎会有这么漂亮的小郎君。”
这话说的突然,如燕和常月都是一愣,李夫人唱哪出?
袁青溪依然是笑微微的样子,和两个丫头傻愣愣在哪儿不同,反倒直起身,拱手行了个礼,完全一副男子做派。
“拜见李夫人,有礼了。”
李夫人见他这样掩口笑得更欢:“我刚才隔了老远就觉眼熟,你到给我说道清楚,不然老妇可不饶你。”
袁青溪秀眉一挑:“父亲不准我抛头露面,但在外行走,总得见人,所以便宜行事,望夫人见谅。”
李夫人:“得亏我家老太太挺喜欢你的,还认了个干儿子,结果是个假儿子。”
信息量太大,如燕六岁才入袁府,一直在府里随侍,袁青溪外出,特别是去边地带的都是哥哥如剑。
她听到在外行走,就知道一定是自己不在女郎身边儿时发生的事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常月可心里门儿清,她盯着袁青溪的脸,想象着她男儿装扮,那肯定得是个漂亮的绝色小白脸儿,快速把小白脸儿形象丢掉,常月叹气,怎么袁青溪非得是个女的呢?
平西军镇守大楽河西北地,宣州地处大楽西北,北地安危休戚相关。
一年前漠毒与大楽刀锋相向,战事危机之时,袁半州将旗下马匹牛车运载着粮草,大量调拨北地,资助平西军后方。
而且根据小说中的剧情,漠毒一次突袭途中,巧遇袁氏商队,正是这队商客化解了危机,并及时将军情告知平西军。
常月一直以为,袁青溪能得到何烨的宠爱,袁半州资助平西军功不可没。
现在听李夫人这话头,当时带着马匹牛车前往前线的,不是袁半州,而是女扮男装,化名袁家二郎的袁青溪。
那时袁青溪可能只有十四岁吧?
常月瞄了眼袁青溪挺直的后背,这女人五岁就跟着老爸走遍边疆,日后把这天下搅得风起云涌的,不能当正常人看,不,不能当人看。
不知是不是听到常月心里的腹诽,袁青溪回头朝她笑了一下。
常月正盯着她看,被她笑得心虚,缩缩脖子老实低下头。
常月:得了,还是老实抱紧女主爸爸的腿吧。
李夫人:“你这女郎可真是胆大,欺骗一品诰命夫人,该当何罪啊?”
袁青溪抬手假装摇扇,笑道:“嫂嫂莫要嘲笑我了,嫂嫂忘记还要帮二郎寻个合适的女子为妻么。”
“二郎,你不要这么说,我若真给你,害怕你不敢娶呢!”
“二郎这次来,就是和嫂嫂讨论娶妻一事。”袁青溪也不调笑了,坐坐正,又恢复了那副标准笑脸。
李夫人看她正正经经的,更是想笑,心里又有些惋惜,干儿子变干闺女,家里老太太不知是什么表情呢。
上次老太太还嚷嚷着接到华京玩玩儿,让家里孙孙们认识认识,这下有的瞧了。
李夫人:“袁青溪,你别跟我说,你其实真的是个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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